时光，流过如锦缎的皮肤（3590字）

林小白

　　时光，流过如锦缎的皮肤（3590字）

　　文/林小白

　　林峰去上海出差，5天。

　　闺蜜潇潇打电话来，隔着话筒就能听到她杀猪般的嗓音：“烂人，还不出来蹦跶？”隐约还能听到她刷牙的声音，泡沫簌簌的声响仿佛电视机没有了信号，依稀还有杂音在手机的另一端轰然炸响。恍惚中摸索着挂掉电话，耳根落得清净。

　　我伸了个懒腰，让头部从被窝里解放出来。像乌龟一样爬起来洗漱，化妆，对着镜子的时候，感觉自己像变了个人。镜子里的那个人眼角已经有细小的鱼尾纹，丝丝缕缕隐隐趴在眼部的皮肤上，像难看的虫子，啄得皮肤生疼——这才结婚三年老娘已经这么苍老了吗？

　　和林峰结婚后，我辞掉了工作，安心在家做全职太太，洗衣、做饭，收拾家务。每天的工作就是将家里伺弄得一尘不染，林峰喜欢花，我就在阳台种上玫瑰、牡丹、栀子，当然，还有我喜欢的仙人掌、多肉。林峰喜欢看书，我就在淘了“南巢”精巧的书柜，辟出一间书房来摆放，上面摆上他喜欢读的书籍……三年来，所有的心思都围绕着林峰转，一心就想做个贤妻良母，“贤妻”的资格算是板上钉钉，就差“良母”了，林峰说，现在咱们的条件要个孩子，时机还不成熟，这个愿望就暂时搁浅了。

　　在挑选衣服的时候，我有些犯难：是穿那件天蓝色碎花棉布长裙，还是粉色吊带？一时拿不定主意。窗外午后的阳光刺眼，暖融融的光线顺着百叶窗洒进来，跌落在裸露的皮肤上，仿佛有风吹过，痒痒的，心里不安的因素又蹦蹦跳跳跑出来，管它呢，反正距离与潇潇的约定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来吧，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挥霍。

　　收到林峰的短信：我已上飞机，勿念。言简意赅，完全不是他从前的风格。要换做是从前，他会发大段的甜言蜜语，从“小宝贝”一直叫到“甜心”，从昨晚的缱绻缠绵，说到出差回来后又一次“酣战”的设想，直说到我皮肤泛起红点，脸色酡红，耳热心跳，恨不能将头埋进被子里。现在是怎么了？心里没有答案。

　　对着镜子反复端详、对比，脱了穿，穿了脱，选择困难症又犯了。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条粉色吊带裙，领口开得低些，能够完全展现女人的完美线条，该露的露，该隐藏的隐藏，“犹抱琵琶半遮面”，一切恰到好处。

　　天色逐渐暗下来，天空的云朵在不断变化，由白到黄，淡黄，漫天的霞光最终隐去了那种美到耀眼的色彩。电话再度响起，潇潇的声音像只急躁的猫。

　　“烂人，还没收拾好？都几点了？再不来黄花菜都凉了！老地方，不见不散，麻溜过来！”

　　出门，打车。在路边准备出发时心里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去车库开出那辆闲置太久了的粉色奥迪A6？思虑再三，放弃。潇潇那娘们儿能放过我？饭局都约了好多次了，每次约都被我推掉，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会不趁着林峰不在，疯狂灌一次——鬼才信。

　　灯火阑珊处，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又爬上心头。

　　酒吧大大的招牌远远就能看到，闪烁的灯光下，四个字母像内心的不安一样闪烁着。酒吧的名字叫“BLUE”,我称它作“蓝调”，而潇潇那娘们儿俗不可耐，直接叫它“蓝天”。我们喜欢这里，是因为高中时共同喜欢的作家安妮宝贝，她的笔下常出现这样的酒吧，巧了，这座城市居然也有这样一家酒吧，于是就成了我们千金买醉的地方，在这里混了不少日子，和酒吧老板混得厮熟，见面潇潇都能挽着帅气老板的手，嗲声嗲气学年轻姑娘叫“哥哥”了。声音虽然不好听，却也充满魅惑。

　　说句公道话，潇潇除了声音有点难听，身材还是有料的，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大家蜕掉脸上的化妆品，能让二三线明星自叹不如。每次调侃老板都能让他耳热心跳，不能自持。天生的尤物，天生的妖精。拥有魔鬼般的身材，所以潇潇的男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从来就不缺愿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英俊小生。

　　我们俩一切合拍，只有在嫁给林峰这件事上，我们有过意见分歧。我记得结婚前我们聚过一次，那娘们儿口无遮拦，一说话就憋出我内伤。

　　“这么快就把自己卖出去了？也不卖个好价钱，林峰和你不般配！”

　　耳朵里潇潇的声音爆竹声声、噼噼啪啪，撞得我难受。

　　“卖，当然卖，趁现在卖个好价钱，林峰可是一个潜力股，卖给他我心安理得，赚了！”我回怼她。

　　说实话，那时候对林峰真的没多大信心，论身家，论相貌，林峰都不是最佳人选。而身边不乏追求者。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的条件也不比潇潇差。怼潇潇的话，也不过是让内心获得一点点自我安慰。

　　“烂人，你别后悔哈！”潇潇撂下句狠话，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我说话——作为闺蜜，她是真不希望我跟着林峰过苦日子。好在婚后林峰的事业逐渐有了进展，从普通业务员到副总，再到总经理，一路像开了挂，也不白枉了我把宝押在他身上。

　　走进酒吧，潇潇已经和她一群猪朋狗友大声吆喝着灌开了，酒吧里浓浓的荷尔蒙飙升，到处是寻欢作乐释放激情的男女。女人化很浓的妆，小脸精致，波涛汹涌。男人们目光敏锐，四处寻找自己的猎物。

　　伏特加兑红茶，老规矩。一杯酒下去，胃开始燃烧起来。潇潇目光游离，声音尖锐。学北京片子说话：“烂人，以为丫的真安心做良家妇女，不出来蹦跶了呢！先自罚三杯！痛快的！”我接着灌下去两杯，让酒精在胃部与第一杯酒相遇，融合。

　　酒过三巡，掷骰子、比大小，又是几杯酒下去，桌子上已经摆了三瓶伏特加空瓶子，穿黑色小西装的服务员端着托盘上了一盘水果，果盘里装着火龙果、甜瓜、西瓜，五味杂陈。潇潇免不了又起了调侃的兴致，眯着眼挑逗眉毛修长的服务员。

　　“帅哥，再来一瓶生命之水，加冰！”

　　那是潇潇最喜欢的牌子，“绝对”、“恰到”、“深蓝”，喝过之后，潇潇最喜欢的还是“生命之水”，而我偏爱“深蓝”。“深蓝”代表忧郁，符合我小文艺的风格。

　　面对这样的熟客，服务员早已见怪不怪，微笑着端着托盘去后台了。临走，不忘用眼睛瞥了瞥潇潇胸前的无限风光。

　　手机上的时间跳到八点半，手机屏幕波澜不惊，平静如水。没有短信提示，没有电话。若是在以前，这个时候林峰会给我报平安，即使没有电话，起码也会发条短信。现在，什么都没有。

　　潇潇的目光刺一样钻进来，在轰隆隆的声音里震得耳膜一阵摇晃。

　　“又想他了？丫的不知道在上海干嘛呢，恐怕早就把你忘记了，躺在谁的怀里软玉温香呢！”还是一样的口无遮拦，还是一样的直指人心。

　　“他不会的，林峰不是那样的人！”我嘴硬心虚。实质上从林峰近半年来的反应来看，林峰已经不是以前的林峰了。我们之间已没有从前的那种默契，坐上总经理位置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忙了，应酬多了，出差的时间也多了，回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从前他在出差之后会发短信会打电话，这半年来，不仅不主动打电话，即便是我打过去，他不是说在开会，就说在谈客户——大晚上十一点了还谈什么客户呢？是什么样的客户要那么晚了才谈？天知道！

　　“男人哪有不偷腥的？月月，你见过不偷腥的猫？”潇潇脸色由粉红到酡红，一大杯子酒灌下去，转身环视周围的男女，嘿嘿奸笑：“你们不偷腥？”

　　一群男女似笑非笑，脸色尴尬。

　　潇潇曾给我支招，想要知道林峰是否出轨，观察下他每次带什么人出去，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就好。林峰身上的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他不抽烟，身上永远一股淡淡的古龙水香水味。他从前出差都是一个人，现在……现在他总是带着他的秘书出门，秘书肤白貌美，身材傲人，上半年他回家时，白色商务衬衣上的古龙香水里已经掺杂着别的味道，那熟悉的味道我甚至都能分辨出是什么牌子，什么品位。

　　“月月，不是我说你，离开他，你还有更好的！你这烂人，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吗？”潇潇说话的时候，眼睛瞥着酒吧的过道，在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我举杯，浓烈的伏特加倒流进胃部，它们是否已开始腐烂？

　　“好巧啊，你们都在！”那个熟悉的声音说，还是那样温柔，还是那样动听，还是那样充满磁性。

　　潇潇立起来，身子有些醉意了。一把将他拉过来，就像拉着一场预谋。

　　我的脑海里摇晃着，沉沉的，想起他曾那样炙热地追求我的时光，想起他宽大温暖的手掌。曾经，也是因为他，我和潇潇大吵了一架。潇潇大骂我糊涂，宁愿选择一文不名的林峰也不选择家底深厚的谭俊。

　　“林峰那里好？错过谭俊你会后悔的！”潇潇说过。

　　谭俊优雅地坐下来，开了一瓶啤酒，举杯，自罚三杯，老规矩。

　　谭俊家里条件确实好，是那种“家里有矿”的主儿，我也曾心动过，可是，或许是内心的自卑，或许是林峰的温暖打动了我，鬼知道我怎么最终选择了林峰而非他。

　　再喝一巡，潇潇又疯开了，勾肩搭背拉着几个男的要去跳舞。酒吧的灯光暧昧而耀眼，她不管不顾，已经跳开了。海藻一样的头发甩起来，胸部的风景迤逦非常，风情无限，却丢给了谭俊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这位美女的女士，能不能请你跳支舞？”谭俊的手已经伸过来，只等他曾经的女神点头，就可以完成一次完美的邀请。

　　我想起林峰，想起他日渐走远的目光，想起他身上异样的香水味，想起偷看过的他来不及删去的自拍照，照片里，那个女人笑得妖艳无比的样子，身子开始颤抖。

　　谭俊的手已经恰如其分地伸过来扶着我，修长的手指抚摸在我的消瘦的肩胛骨上，我的皮肤上都是颤抖着的微粒，它们迅速从我的肩胛骨上流淌下去，漫过我的胸口，漫过我依然光滑如同瓷器的皮肤……

　　那一刻，酒吧的灯光愈发暧昧了。

　　

徐得荣

此文精品，至少在我眼里是。我不想说一些所谓的“高人”所谓的“佳作”怎么样“高”的目中无人，但小白的小说在我眼里始终有相当高的“品味”，他的语言风格，他的主题思想，他的表现手段，他的叙事方法，永远值得老榆木学习。

林小白

徐得荣 发表于 2018-11-26 08:01
此文精品，至少在我眼里是。我不想说一些所谓的“高人”所谓的“佳作”怎么样“高”的目中无人，但小白的小 ...

榆木老哥谬赞了，给老哥哥敬茶

一楠

时光，流过如锦缎的皮肤，一场暧昧的开始，一场对人生对婚姻对男人的愁肠百结的体味。小说很是细腻得描写了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中没有刻意的叙述，只是通过言语交流和自我心理活动，一步步完成故事从表及里的升华，最终留下一个开放式的结尾，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
林版的构思可谓起伏有章法，无声胜有声！

碣石清风

欣赏学习过，一篇很有味道的小说。作者以舒缓的节奏，跳跃发展的情节，加以细腻的细节描写，塑造了几个不同个性的人物形象， 真实再现时下年轻人不同的生活处境和生活态度，揭示潜在危险的婚姻状况，引人深思耐人寻味，结尾余味无穷。一篇可以上纸刊的小说。赞。

野芒

小白版的小说总是透着一种无奈，这一篇不能么明显。但还是传递了一种模糊的情愫，其实，生活本来就是不清不楚的。作品中的描写真的是传神，一字字的读，几乎处处都闪出光芒来。
最近交换身份的写作多一些，此风当刹
学习拜读，加分支持！

林小白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8-11-26 14:06
欣赏学习过，一篇很有味道的小说。作者以舒缓的节奏，跳跃发展的情节，加以细腻的细节描写，塑造了几个不同 ...

感谢清风老哥提读，这样的小说，说实话，很稚嫩，很多情节上的铺设，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深挖，完全可以写得更精彩，奈何功力有限。不过，有老哥们的鞭策，小白会继续努力。

林小白

野芒 发表于 2018-11-26 16:54
小白版的小说总是透着一种无奈，这一篇不能么明显。但还是传递了一种模糊的情愫，其实，生活本来就是不清不 ...

交换角色来写作，其实蛮有意思的。野芒也应该尝试一下。

林小白

一楠 发表于 2018-11-26 13:07
时光，流过如锦缎的皮肤，一场暧昧的开始，一场对人生对婚姻对男人的愁肠百结的体味。小说很是细腻得描写了 ...

感谢一楠老哥提读，多批评指正，小白好及时改正

梦游太虚

精神上失去自我的人， 最终失去整个自己。很多女人主动将自己当做男人的附属，却忘记了一切附属的事物都是屈从才能生存的。要想自己不屈从，必须自己不当附属物！

慕容彬

谜一样的开始，谜一样的结局，细想，人生岂非也是一个谜！纸醉金迷的世界，充斥着背叛与被被背叛的生活，公平？逆来顺受，亦或是选择随波逐流？无解的人生，谁能有个完美的解释？
大赞，学习小白老师的文！

素离歌

最终还是选择了堕落，很可惜。语言和氛围比较符合当下的阅读倾向，有言情的氛围，也有发人深省的人物走向思考。学习一下！

莹莹子期

一场关于女人心里的战争有着婚姻的思考，通过月月微小的心里变化折射出对于走进围城的女人，和面对充满诱惑世界男人的取向，关于婚姻的迷茫，命运的未知是这篇小说的主题。问好小白。

林小白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8-11-28 12:33
一场关于女人心里的战争有着婚姻的思考，通过月月微小的心里变化折射出对于走进围城的女人，和面对充满诱惑 ...

问好子期，回复来迟，望原谅。小白也是尝试，每一次尝试，瑕疵都不少，还望子期姐多批评指正

渔火对愁眠

小说把一个滑向道德深渊的女人形象描写的淋漓尽致，把很多都市女人的变节心理描述的绘声绘色。但结局嘛，似乎有点不良的导向。毕竟丈夫出轨尚属臆测，还没有事实依据，况且就算丈夫真的出轨了，也需要先整理掉感情和婚姻才能如此释放自己的自由。最后，我不由得对这样的女人感叹一句：花开笑春风,却被风吹落,自无坚贞性,但怨风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