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

高山流水121212

    　也许是离家远的缘故吧，平时总爱想起老家的人或者事儿。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我的街坊邻居――牛叔。
      
       牛叔今年大概得有七十岁了吧，在我的记忆中，他永远以微笑示人。都说“爱笑的女人命运不会差”，没人说爱笑的男人命运会咋样。我私下认为牛叔人前的微笑是假装的，其实他心里很苦；或者是，他的微笑是没有什么内容的，是空洞的，只是习惯性的嘴角上扬罢了。牛叔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哥哥姐姐们都成了家，另立门户了。一个大龄男人媳妇也没娶上，一个人过日子，冷锅冷灶的，有啥值得高兴的事呢。我在老家生活了十多年，特别是小时候隔三差五的就能看见他，可是在我的记忆里从没有听过牛叔的声音是什么样的。遇人总是把一张赤红而饱满的脸庞略略低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像不太敢和人直视，老是闪躲着像个女人一样羞涩，微微一笑就过去了，招呼也不打。即使是一群人蹲墙根下面侃大山，他也总是憨憨的笑着，从没见他插过一句嘴。了解到这里，你们一定认为牛叔是个木纳呆傻之人吧？开始我也这样认为，所以每次和他遇见，从没正眼看过他，更不会称呼他一声“叔”，就当他是根能动的木头桩子。可是，谁能想到后来牛叔却干出了“惊天动地”的事儿，他自由恋爱了！那个年代男女之事最能吊起人们的胃口，可能是大家的日子过的太单调乏味了吧。每天睁开眼就是下地干活；天黑了，为了节省灯油钱，家家都早早的睡了。生活平淡的如死水一潭。日子过得稍微好点儿的，就买台收音机，每晚播放刘兰芳的岳飞传，故意把声音调的大大的，惹得左邻右舍隔着院墙都支楞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那时候的夜真的很黑很静，狗叫声能从村东传到村西。谁家儿女成年了，就会有媒人找上门牵线搭桥。“自由恋爱”，说出来能把一些老脑筋的人臊死。

       据说，牛叔的恋爱对象是本村的秀儿：个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就是皮肤黑了点儿，在那个年代能称的上是位“美女”。他俩偷偷约会的事儿被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所谓“众口铄金”，时间长了都认为他俩就是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了，人们见了他俩就像看见“臭狗屎”一样，都躲的远远儿的，借以证明自己有多纯洁多高尚一样。

　　有一次，在赶集时我忽然看见牛叔由街的东边溜达过来。更巧的是，在他前面不远处秀儿也出现了，走走停停的看着路边上摆放的物件儿。就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似的，紧张地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赶紧藏到人群里偷偷跟着，眼都不敢眨巴一下，唯恐错过了一出“好戏”。可谁能想到，在他俩擦肩的一瞬间，我预先设想的一切：深情的对视；暧昧的一个微笑；亲切的一声呼唤；偷偷地碰一下手等情形一样也没发生！我看到的是：牛叔经过时，秀儿正蹲在地上挑选着几只花色的瓷碗。看到她的背影时，牛叔像被蝎子给蛰了一下似的，赶紧把脸转开了。本以为，他会再偷偷瞅秀儿两眼，可是，只见牛叔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逃走了。秀儿兀自一个人还蹲在那里挑着碗。嗨，又少了一个晚上饭后的“谈资”，我也跟着失落落的回家了。

　　牛叔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看到人们蹲墙角也不再掺和其中了。大概牛叔也听见了人们的风言风语。本来就木讷的他又能怎样办呢？但是，越是逃避，人们就越是怀疑。一些新的“证据”又出现了。人们都在津津有味的当着“吃瓜群众”。有瓜吃就行，谁还替牛叔体会一分呢？看着憨厚的牛叔天天一个人落寞的身影，我开始有些同情他了。但庆幸的是牛叔脸上挂着的微笑还在。

　　时间一天天过去。人们又换了新的话题。牛叔又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了。牛叔的年龄早该娶媳妇了，可以没人替他张罗，他的亲哥亲姐也各忙各的穷日子，也不为牛叔操心。牛叔也越来越像一头孤独的老牛一样，天天不声不响，不急不躁的闷头干活、吃饭、睡觉。慢慢的也就没人想到他的婚事了。日子难熬的还有秀儿。和她一般儿大的女孩子都找了婆家嫁人了，“坏”了名声的秀儿却总也嫁不出去。二十七八岁时才找了一个死了老婆的老男人匆忙嫁了。出嫁那天，由于接亲的人来的很早，大家伙儿都还没来得及去她家看看呢，据说秀儿就笑着坐上了迎亲的马车走了。

　　在牛叔四十多岁时，经人撮合和带着两个孩子，外地来的一个寡妇组成了一个家。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为牛叔高兴，相信牛叔那么善良勤劳又没脾气的一个人，一定能把一家人暖热，把他们的小日子过好的。后来也见过那个女人，是个东北人，能干利索通情达理。牛叔也比以前胖了很多，可见日子也是舒心的。好人总算有了一个好的结果，对牛叔的挂念也算告一段落了。

　　不知道是牛叔命运多舛，还是造化弄人。前几年回老家，无意中问起牛叔的近况，我竟愕然了。那个女人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坚持回东北老家工作。在牛叔外出干活的某天，她们娘三个收拾东西偷偷走了。刚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一大把年纪的牛叔又成了“孤家寡人”。牛叔一家的事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都在痛骂那个女人一家的狼心狗肺，慨叹牛叔的不幸人生。后来又听说了秀儿的事情：嫁人后生了两个儿子，一家人的日子过的还算和乐。但是，在大儿子十多岁时，她的丈夫因为触电死了。秀儿成了可怜的“寡妇”。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后，牛叔和秀儿应该会再次走到一起了吧？听说真有好心人给他俩撮合过，可是秀儿一口回绝了。

　　再见到秀儿，是春季里的一个午后。她穿着一件咖色的格子上衣，一条肥大的黑裤子，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从村东头经过。还不到五十岁的年龄，头发已经花白了。见到我们简单说了几句话，勉强挤出的笑容，让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人又黑又瘦的，眼睛显得更大了。整张脸上看不到一丝有亮光的地方。“哀莫大于心死”，我知道秀儿再没力气爱了。

　　牛叔和秀儿到底是什么关系，至今没人出面证明。他俩的故事都是从“听别人说”开始的。还有一个版本说，是本村的某某因为喜欢秀儿，但被拒绝了，因此怀恨在心编造了牛叔和秀儿的“爱情故事”。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他俩真的有过“故事”，也不枉被人们作践了一辈子。

　　看到这里，你们一定会为牛叔的人生遭遇唏嘘不已吧？可是，谁也没想到，现在的牛叔竟然成了好多人羡慕的对象。因为牛叔无儿无女，符合政府养老条件，他免费住进了镇里的养老院！每天有工作人员给做饭，洗衣，打扫卫生，还有医生护士定期给他检查身体。每天就是和养老院里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一起玩儿：下下棋，搓搓麻将，打打乒乓球，打打扑克或者看看电视，晒晒太阳等等，日子过得比外面有儿有女的还幸福自在。人们都夸奖牛叔是个“有福之人”。我知道是谁给牛叔带来了这么大的福气！

　　安享晚年的牛叔真的不用我再牵挂着了。
      

临沂风铃

我来坐沙发。              

高山流水121212

排版发出来怎么第二段没空行呢？

高山流水121212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18-12-12 14:38
我来坐沙发。

真快，感谢尚雅，多多赐教

临沂风铃

老实本分的牛叔，生来就是苦命疙瘩。几十岁才娶上媳妇，没过几年舒坦日子又被人抛弃，可怜可叹。更令人无语的是他和秀儿莫须有的罪名。让两个本应有大好生活的人都陷入人生的泥泞之中。佳作点赞！

临沂风铃

高山流水121212 发表于 2018-12-12 14:46
真快，感谢尚雅，多多赐教

刚好碰到            

面朝大_oLOEW

还是咱党的政策好，可怜的人终于有了幸福晚年！

美红云

牛叔的爱情有苦也有悲，牛叔的人生有笑也有甜。问候高老师。

莹莹子期

牛叔孤苦的一生是谁造成的，女人，命运，还是流言，还是时代的悲哀？都说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最后牛叔进了养老院，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千幻烟

欣赏阅读支持。问好。

童心是

欣赏朋友佳作~~~~~晚上好~~

一楠

淳朴的乡村，清贫的生活，总会有一些参杂其中的丝丝伤痛，给人以平淡的日子里以苦涩的回味。牛叔，一个憨厚朴实与世无争的人物，但是他的与世无争不等于别人不争，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牛叔的一生令人唏嘘感叹，好在最后遇到了党的好政策，老有所养，老有所依，老有所乐。
文本叙述倾向于散文，但广义的散文包括了小说，散发着浓郁的乡土味。

野芒

牛叔孤苦的一生是谁造成的，女人，命运，还是流言，还是时代的悲哀？子期问的好啊，这一问说明作品是成功了!
真的要说的话，叙说的语言有些偏散文化，总体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作品了。学习，加分支持！

碣石清风

老朋友多日不见，今又邂逅，喜极。请问一向可好？我今年请辞版主后，来论坛也是一天打鱼三天晒网，不甚勤奋，很少创作，老了，精力大不如前。《牛叔》以爱情为主线，以板话形式为载体，塑造了一位淳朴厚道命运多舛的农民形象，语言如话家常，既朴实又俏皮，浓浓的乡土味和时代气息，使作品有了吸引力。苦尽甜来的结尾很温馨。一生苦难的牛叔终于有了自己的幸福生活。不错，点赞。

高山流水121212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8-12-13 12:06
老朋友多日不见，今又邂逅，喜极。请问一向可好？我今年请辞版主后，来论坛也是一天打鱼三天晒网，不甚勤奋 ...

问好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