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瑕玉 于 2018-12-27 16:16 编辑
《她生纪事》之—同妻（2）
一 婉婷原来以为家会是她的港湾。就算在上海混得不如意，她还可以退一步回家，爸爸妈妈和弟弟，那都是她的至亲。然而，回来以后，才渐渐感觉，家还是那个家，人还是那些人，情谊也不能说烟消云散，但一切又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了。继续回到上海去吗？千辛万苦找一个合适的室友，千辛万苦租住一间或半间狭窄的空间，千辛万苦赚一点月月花光并没有多少结余的所谓海派高薪？她想得有点心凉。 李美琪在微信上对婉婷说，葛婉婷你回来了？我们这周日有个同学聚会，你一起来参加吧，于小松都说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 于小松？婉婷想起一张白净的脸，还有那瘦高的个子。 读初中的时候，于小松和葛婉婷同桌。就算是同桌，本来葛婉婷也从来没怎么注意过他。但后来，于小松老爱给葛婉婷带各种吃的。几个大白兔奶糖，几个蜜桔，或是几颗糖炒栗子。东西呢，也不是直接给葛婉婷，而是悄悄地从抽屉里，从他课桌那头，往葛婉婷这头塞过来。葛婉婷是有些清高的初中女生，起初，几乎是有些愤怒地给他推回去。但于小松在抽屉里头拿一只手挡住了她，也不说话，只把一双眼睛哀恳地看着她。葛婉婷推不掉，只好作罢。勉为其难吃了那些东西，倒也心安理得。到后来读高中，再到后来葛婉婷考上了大学，于小松就开了一间小五金店了。于小松在葛婉婷去上海读大学前给她表白了，葛婉婷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人家于小松也没怎么样，逢年过年，还是会发个祝福信息什么的。难得碰到葛婉婷回老家来参加同学聚会，于小松还是很有绅士风度地各种照顾，不合适的话一概没有。于是，葛婉婷这些年一直心安理得下来。 于小松还是那个于小松吗？ 白净的脸，瘦高的个子，除了眼皮上有个小疤瘌，其实看着还是很顺眼的。葛婉婷为自己忽然的动心感到些许莫名的羞耻。这是怎么了？好时光已逝，下架之前急切地退而求其次吗？葛婉婷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荒寂和惶急，有一些可怜自己，却也无法。 “行啊，大家见见吧。”葛婉婷回复李美琪。 二 见了于小松，葛婉婷发现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于小松了。 首先是于小松的脸，原来挺白净的，现在又糙又肥，胖了一大圈，腮帮子肉都往下坠着。其次是他的头发，黑虽然还黑着，但稀稀拉拉的已呈植被荒芜之势。然后还有他的腰身，不知何时已经堪比水桶了，和人打招呼呢，人还没到，肚子先到了。 “哎呀我初中时代心目中的女神呀~”于小松见到葛婉婷就说。他不像读书的时候那么腼腆了，一边说，一边招呼葛婉婷入座，一边又问她喝什么饮料。 葛婉婷心里很暖，在于小松右边的位置坐下来。心里想，人是变糙了，但热情没变。这世上有多少不变呢？想必自己在同学们的眼里，样子也已经变得很不堪了吧？ 坐下来之后，于小松才极为谦虚低调地调转头来，拉着坐在他左边一位女性的手，对葛婉婷说，“我未婚妻何玉，我们正月十五结婚，女神要是来得及的话，喝了我们的喜酒再回上海吧。”何玉是那种不声不响在人群之中特别容易被忽略掉的女孩，但于小松嘴里一边喊着葛婉婷“女神”，一边却把她的手紧紧地、暖暖地拽在自己手里。葛婉婷觉得自己既坐不住也听不下去了，只觉得脚板心发冷，喉咙管发哽。但实际上葛婉婷却十分得体地举起倒了三分之一葡萄酒的酒杯，敬了于小松和何玉，道了恭喜。 “今天先在这里祝福你们新婚快乐，元宵节是个好日子，如果到时候如果我还在家，一定再过来祝贺！”然后就开始声色不露地和同学们有说有笑，吃吃喝喝起来。 三 没等到过完年，葛婉婷就要收拾行李回上海了。 弟弟宛然说，“还是上海好啊，哪像咱这小地方，都没个发展……” 婉婷笑笑不说话，心里却说：你一个男子汉你想发展咋不去上海呢？我倒想在小地方呆着，娶妻生子一样不耽误——家里有老人帮着，月薪虽然跟上海比不够高的，但也不要付房租，吃喝拉撒各种消费也没那么高，上下班脚一迈最多自行车转两轮十来分钟就到了地，不用像上海倒几趟地狱之铁，每天浪费三四个小时在路上。你还能中午回家吃现成的热乎饭菜，还可以在自家床上小眯一会，高兴了逗逗两个小闺女享受天伦之乐，晚上兴致来了，也可以搂着妻子尽情尽兴妥妥当当地行鱼水之欢……这些话婉婷说不出口，却在肚里发酵。 只有当父母的心里知道，有点怠慢了女儿。但又能怎么样呢？妈妈私下里对她说，“婷婷啊，咱们的情况就是这样，妈要真留你下来，也还得到外面找房子安顿你，在咱们这小地方，你一个未出嫁的闺女有家住外边，多难看。你要在咱们这再赶紧找个男人嫁吧，现在，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毕竟你是在上海呆了这些年，你哪里看得上？……”唠唠叨叨的，不成腔调，倒也是实话。但葛婉婷自己心里思路已经相当清楚了，此番再回上海，去征婚，是比找工作更重要的头等大事。 之前那个对婉婷很照顾的室友小姐姐已经找了别的室友合租了，在上海的小飘一族，谁能那么奢侈一人租房子住啊？人家倒是热心地在网上帮忙替婉婷找合适的合租室友，却机缘不凑巧，一时半会没找到。可婉婷已经在上海虹桥火车站拖着行李箱下了高铁了。卡里的钱越来越少了，但来都来了，总不能一个大姑娘夜夜住地铁站吧？婉婷只好千恩万谢地给小姐姐道了谢，然后咬着牙先单租了房子。 四 住的地方有着落之后，婉婷赶紧往几个求职APP上更新了简历，她把期望薪资从10K自动降低到8K，然后又加上“不接受八小时之外的加班”这么一条。还好，婉婷很快找到了新工作。第一天下班的时候，婉婷在拥挤的地铁里想着自己这一天是有收入的，一碗吉祥馄饨或是一份黄焖鸡饭是赚着了，不禁有点悲欣交集。 夜晚，躺在床上，婉婷又把求合租的信息刷新一遍，然后又去下载了几个婚介APP，什么“佳缘”，什么“道喜”。婉婷一边注册填写着自己的信息，一边心里觉得荒唐——当年的豪情壮志呢？一直存在于自己想象中的风花雪月呢？都说女子如花，自己似乎还没来得及盛放，这就到了快凋谢的时刻？然后就得趁着没完全凋尽，赶紧想方设法把自己推销出去？不推销出去不行啊，毕竟可以依附父母弟弟为一家的前半生美好时光已经悄然结束，而自己孤身一女子，在这茫茫上海行走，太他妈艰难了！ 虽然婉婷内心唏嘘感慨，但一点不妨碍她务实地一步步进行她的计划，合租伙伴要找，婚姻对象这种伙伴，她也要马不停蹄地开始寻找了！ 啼妃2018.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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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26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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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26 11: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