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的生日

小野菜

  “哎！快点起来。今天是娘娘的生日！” 妻子喊醒我说。我赶紧穿衣起床。素口洁身带着平时母亲朝拜观世音娘娘的物品：一梱香，二支蜡烛和一挂爆竹，跟着妻来到本县的龙泉寺。妻子在点烛燃香时，我站在观世音菩萨塑像前伫立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其实，我并不信佛。大家都知晓佛是空无虚幻的。所谓的佛，就是约束人们的意识形态勿生邪念，向善求福报。犹如邪恶念头萌发的一霎那的一剪刀，剪断能造孽果的举动。
   
     母亲自离开我们后，  只有在观世音菩萨面前，才能寻到母亲的影子。

    “妈！你要去哪？”看见母亲在漱口洗脸梳头换衣，认定母亲要出门。十个小孩子九个喜欢妈，因妈在心就安。所以，不安地问了一句。
      
     妈妈微笑地说：“今天是娘娘的生日！”她一边回答一边收拾东西。我一听有亲戚过生日，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因为那时穷，不但生活差，还常常挨饿。所以，最盼有人过生日去做客有饱饭，有好菜吃。便撤娇地抱着妈的腿，仰起小脸蛋，满怀希翼地说：“我也要去！”
      
    谁知这回妈没有答应带我去。满脸严肃认真地俯下身说：“娘娘是庙里的观世音菩萨，是保佑我们平安的佛。你在家照看好弟弟妹妹不许一个出去玩啊！妈去上上香就回……。”我才第一次知道“娘娘”是观世音菩萨的称呼。

    在农村，大凡是文盲者多数精神信仰寄托于佛。 我母亲便是。她虽不识文化的外形符号，却满身散发着文化内函。也不象那些虔诚的佛教徒那样，隔三差五的吃斋念佛，可到了农历的二月十九、六月十九和九月十九日，都会带着香、蜡烛、爆竹(有时还会带上一瓶植物油)去庙里朝拜，给娘娘上香。稍长大些知道人的生日只有一个，为啥娘娘会有三个生日？心中觉得奇怪。便会问母亲。可母亲这次回答却是一脸严肃的说：“小孩子别多嘴……”其实，母亲她也不知。
      
    现实生活中，对于我们这些普通平民百姓来讲。许多事情不一定非要弄个清楚明白才去做，就会活得精彩。而大多数人都是跟着众人行，去先做后知。甚至有些跟了一辈子众人行也不知个所以然，同样活的很精彩且还受人尊敬！

    我在母亲的祈祷中渐渐地长大。也悉知原来人们朝拜娘娘的三个日子并非都是出生日，只有农历二月十九这天才是。而其它二个分别是证得果位的成道(农历六月十九)日和出家的纪念(农历九月十九)日。农村人简朴，处世为人都善抓大头，就象生活中的一团乱蔴只捡缚着的这头捏起。甭管叫什么日，只要是观世音娘娘的日子，去朝拜上香没错！

    观世音菩萨在我母亲眼里就是一个佛法无边，能帮我家解除厄运消灾避难的保护神！不管家里多忙，或是刮风下雨道路如何艰辛，都不会忘记这三个日子去朝拜娘娘。就连文化大革命破四旧立四新的风口浪尖上，庙宇全被砸烂的情况下。我母亲仍冒着随时被挨斗的风险，就在自家偷偷点香祷告膜拜。时间大多是在夜深人静时进行。有次碰巧被我看见。母亲站在拆掉的神龛前，双手合十捏着三柱香，举在胸前。双眼微闭。嘴里念的不是要菩萨保佑家人能够当官发财，而是要求健康平安。

    原来爸爸长年患有严重的慢性胃炎，是个药罐子，弟弟患绞肠痛，妹妹又常闹蛔虫病。一家九口人他们三人病情加重时，全家不得片刻安宁。母亲既要照顾病人，又要筹钱，精神和身体要经受双倍的压力，不但身累还心累。因为，爸爸是她生活中的坚强依靠，而我们这些儿女更是她人生精彩的希望。所以母亲在菩萨面前祈祷:“病痛灾害不要加害我的家人，所有苦难愿自己一人承担。”在缺医少药的六七十年代，我母亲的祈愿总是落空。
         
    后来等我念完中学高中一毕业，就应征入伍了。我这株瘦弱的小树苗，刚被呵护成小树了。突然，从母亲心田里拔出，插进了生命亳无遮盖的露天军营里。给母亲的心田里留下了一个深窝。一次午休，我见母亲又素口洁身地拿着东西去朝拜观世音，我一把扯住说：“今天并不是娘娘的呀？”她把我手一甩说：“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过年娘娘也要……”我被她甩的一踉跄就醒了，才知自己又想家了。

     不知母亲对观世音娘娘这份虔诚的执着还是世间真得有佛在庇护，这片长期被愁云笼罩的心田终于露出些许阳光。八十年代初，我终于如母亲心愿平安退伍回到家，随后娶妻生子成了家。爸也做了胃切除手术，弟妹的病也医治好了。母亲高兴得整日乐呵呵，就像一朵在阳光下盛开的玫瑰。更加对观音娘娘虔诚不二。
      
    任何幸福和快乐，都是由艰辛的付出筑起的。楼筑得越高，地基的承载量就越重。后来我陆续有了三个孩子，弟弟也结婚成家生子了，全家有十几口人吃饭，浆洗缝补做饭，带小孩等家务活她一人全揽下。母亲每日忙得就像一只旋转不停的陀螺。爸的病虽好，但还处于调养中，只能干些轻力活。我在单位上班，妻子在学校代课。弟弟做手艺白天一起床就去别人家了。家里有十几亩责任田的农活事，家里家外都是身材弱小的母亲挑主梁。所以，母亲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有次我从单位开会回来，都己深夜了，村子里一片寂静。母亲房里还亮着灯，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门缝里瞧见她还在飞针走线地缝补着生活的破缺。母亲用手甩了一下线，打了个结，用牙咬断线，头也未抬地说：“福贵呀！这么晚才回来，还不快去睡！”我赶紧回答：“嗯！妈您也早点休息吧！”……

    因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我才带着妻儿搬到镇里单位上的宿舍楼里去了。满以为可让母亲轻松下许多，没想倒反而增加母亲隔三差五的十几里路上来回奔波。到镇上看她的孙儿。而且每次来都要带自家地里种的大米蔬菜等，生怕爱得不够。
      
    有次我见母亲提肩手上提的满脸春风的走来，我担心多新鲜蔬菜一时半会食不完会烂掉就说：“上次您拿来东西都还没吃完，今天又送这么多来。还是自个拿去市场上卖了吧！”
        
        母亲说：“卖啥？明天是你大孩子生日，再过一星期就是你妻子的生日……”我才想起明日是大孩子的生日，赶紧接过担子对母亲说：“那今天别走……”
      
    “不！今天是娘娘的生日”母亲打断我的话。放下东西在身上拍了几下，意为不粘荤腥，旋转身走了。边走边说：“我明天来！” 我母亲虽不识字，对全家上上下下里外几十号人的生日，却记得准确无误，唯独就忘了自己的生日。

     有天，妻子突然问我：“你妈是几月几日生日的？”这一问，把我问懵了。其实我从小到大从没见母亲过一个生日，只好惭愧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妻子道“你妈为家操劳了一辈子，没得好吃好穿。现在条件好了，该为妈过个热闹又体面的生日了！”听见妻子这么一说立刻去翻户口本，查出是农历的七月二十九日。我俩一合计，便通知弟妹，决定今年在母亲生日这天给她来个惊喜

    那知，平时母亲在观世音菩萨面前的祈祷却真变成了现实。可恶的肝癌病魔把母亲的生日变成忌日。母亲在弥留之际，望着我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仍傻傻地说：“你们不要怨娘娘，是我每次在娘娘面前上香时苦求的结果，现在你们都健康平安了，我的心愿已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了。”说完，把头向里面一侧，就再也没醒来。母亲在人世还未走完一个甲子，就从起点回到终点，在人生画下了个完整无缺的圆满句号。并把自己的出生日和忌日都叠加在一起，为儿女们省去了一个纪念日！
        
    就这样 母亲带走了全家人的病痛苦难，留给家人的是健康平安！同时，也给我们这些儿女留下了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句号。
        
     子欲养，而亲不在。我和弟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每个人能少吃一口母亲也就能多一点营养。我们平时为什么不在家多出一份力，母亲就能少一份操劳。留存在母亲身体里的生命也就不会耗得这么快。转而又会报怨菩萨，为什么我母亲这样善良你们享受她敬奉的香火而不保佑她。还想恨，但不敢恨，因为她是我娘最敬重的神。从此后我再也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什么神和佛。

    妻子上完香，见我眼眶红润。挽着我手臂说：“好啦！我们回家去！”我一转身见那么多年轻的善男信女如潮水般涌进寺庙求福许愿，情不自禁地从心底涌出一句：“真信向佛何必远朝南海，家中的父母便是你们真正的佛！……”

清风剑

沙发真舒服，哈哈，新年快乐。

小野菜

清风剑 发表于 2019-1-1 13:53
沙发真舒服，哈哈，新年快乐。

欢迎上坐敬茶！我刚发出你就来了！多谢加分鼓励！遥祝新年快乐！

断肠崖居士

字体太大了，修正一下吧！中财一般是4号字！

断肠崖居士

满满的是对母亲的思念和感恩！点赞！

小野菜

断肠崖居士 发表于 2019-1-1 14:25
字体太大了，修正一下吧！中财一般是4号字！

呵呵！我是用手机粘贴的，没有电脑。见谅！

小野菜

断肠崖居士 发表于 2019-1-1 14:27
满满的是对母亲的思念和感恩！点赞！

多谢赏读留评点赞！元旦快乐

徐得荣

老弟新年有新气象，菩萨一定会保佑你，阿弥陀佛。元旦快乐！

一楠

排版有点乱，帮你规整了一下。这篇散发着满满的亲情，很纪实，发在散文版最好！

林小白

认真说来，小白觉得野菜这一篇 应该属于散文，而且是一篇不错的亲情散文，写来可亲可感，很动情，建议转到散文版块比较好。

林小白

另外，小白对部分错字进行修正，如有错误，还望谅解并指正

鴳雀

写得很感人，结构也好，选材巧妙，突出主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