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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家有老三 [打印本页]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3 14:16
标题: 家有老三

　　想起母亲在世时曾多次当我说过的话：老大蔫，老二奸，搅家不良是老三。没说老四、老五如何，这句顺口溜只提了前三位。现在想来虽说是句调侃的话，我也时常对照我的三个哥哥，别说还真有那点影子。大哥不善言语表达，很少与人搭言，搭言也就三言两语了事，或见面咧嘴一笑，就是活到这个岁数，历经多少的风雨沧桑也依然没有改变，我行我素，可见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有多千真万确，大哥的确有点儿蔫。二哥就显得机灵多了，很会迎合别人也很会说话。二哥说来也算很有才气，高中毕业呢，可惜没赶上好时候，让文化大革命耽误了的那代人。记得小时候村子里冬闲搞批判大会，什么“批林批孔”、“斗私批俢”、“三自一包”，都要写大字报，还要绘那种连环画。二哥有了用武之地，在家里的炕头上放一方桌，点个火盆，铺上草纸研墨写字作画，没有墨块的时候便在灶膛的锅底下剋锅烟渍洇水当墨汁，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小的时候总是缠着二哥画老虎，还要起名“虎是山中之王”、“虎啸林泉”等，然后拿去班里摆，我很敬佩二哥，那是小学的光景。二哥有才，聪明，可惜了，因为并不是很奸滑。

　　三哥比我只大了四岁，算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三哥很敦实，能吃苦，憨厚老实却从不愿吃亏。三哥脾气不好，遇见不平事常据理力争，爸爸妈妈也偏爱他，因为三哥孝顺。小的时候我是三哥的跟屁虫，摸鱼捞虾，挖菜打鸟，不离左右。那个年代虽然苦，鱼虾的没少吃，河里有的是，只是很少吃到肉。年根的时候妈妈总是煮一些猪下水之类的东西放在柜子里留过年待客人。三哥偏爱吃大肠，每当三哥偷嘴吃我都会突然出现在身后，三哥也会让我吃，是怕我告状，不过只许一口不许多咬，他也不多咬。待到妈妈拿大肠出来待客发现所剩无几了，拿着扫炕的笤帚旮瘩寻我们，我和三哥早已逃之夭夭了。

　　七六年的时候闹地震，屋子里不敢住，爸爸便在院子的空地搭简易棚，对面是二叔家的简易棚。那时二叔家住东屋，我家住西屋，按理说爸爸是家里的老大，东为大，可是东屋偏偏让二叔占去了，你说老二奸不。睡惯了大炕偶然睡简易棚觉得新鲜又好奇，根本就不想去屋里睡了。一天晚上暴雨铺天盖地，简易棚四处漏雨哪里睡的好觉。夜半时分，二叔家的叔伯二哥忽然哭感着：妈呀不好啦，要地陷啦！天知道地陷是咋回事啊。一家人都惊起来了，只见整个东面岭上火光冲天，团团火焰翻卷升腾，哪见过这阵势，一家人不知所措。一传俩，俩传仨，不消半刻全村人都沸腾了。忽然有人说：南面是海有海啸，快往西跑！一句惊醒梦中人，全村人呼啦的奔西而去。随着人流哪里找的到父母哥哥呀。到了汤河的岸边无路可去了，只见河水汹涌翻腾哪里过的去。一个大人说：我们沿着河岸还是往北跑吧！再小也有求生的欲望，找不到父母只能跟着大人跑吧。跨过一条小河岔的时候那水足足没了胸口。待跑到一个山坡上松了口气，跟着大人停了脚步，大人的意思是到了高处有海啸也不怕了。脚下的塑料凉鞋早不知啥时跑丢了，一路的磕磕绊绊居然不知道脚疼。后来知道那个地方叫八岭沟。待到天亮时发现并没有地陷，随着大人下山回家。走到半路上碰到了三哥，三哥埋怨我：你瞎跑啥，咱妈找不到你哭了半宿！当时我也哭了，很委屈的样子，我都十岁了，该是懂事的年纪了。

　　回到家里妈妈哭着骂了我：你个不孝的儿子，你只顾自己不管妈妈，白养活你了！现在想来妈妈那是气话，毕竟才十岁啊我，哪里有那么多主意啊。后来听妈妈说是三哥背着妈妈跑的，妈妈有肺心病，一着急就气喘嘘嘘浑身无力。也是跑到汤河岸边时无路可去，这时还是一村之长镇定，慷慨陈词：全村父老乡亲咱们不要跑了，都回去吧，就是死咱们也死到一起！

　　待到一家人回去时独不见我，找遍了全村。后来天亮时爸爸在小河岔那里找到了哭着的杨五，杨五比我还小两岁陷在了河边草丛里。望着滔滔的河水爸爸陷入了沉思，现在能想起当时爸爸的心情有多悲伤。妈妈说我被河水冲走了。我命大。成家后我极尽孝心也无法弥补那时的愧疚，我居然扔下母亲不管，这是一生的悲哀。后来知道东面那升腾的火焰是八三油库的油罐被雷击造成的，足足着了三天。

　　一天值班时，夜半忽然手机铃响，素来怕晚上手机铃声。接了电话是三嫂哭哭啼啼的声音：老四，你三哥不行了！只这一句话我的脑袋就嗡的一下懵了，三嫂再说些啥我都不清楚了。我只是懵懂的回了一句：嫂子别伤心，我马上回去。然后坐在床上眼泪哗哗的流。三哥素来身体那么健壮，平时感冒都很少，怎么忽然就没了呢？谁敢相信这是真的？再多的眼泪也无法留住三哥，这是事实。三嫂说三哥早上起来厕所，回来后趴在炕沿上说不舒服，炕都没上去。待救护车来时三哥已辞世了，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可惜了我的三哥，走的太仓促了。留下三嫂和未成家的侄儿，那个家生生的让三哥搅乱了。

　　母亲在世时也时常提起三叔。我没见过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去世时三叔也还小。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三叔便和爸爸妈妈一起过。三叔小的时候坏的出奇，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爸爸妈妈管不了他，到处的惹事疯跑。直到有一天找不到三叔了，爸爸急的不得了，一奶同胞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也还是后来有人带来了消息，说三叔跟着当兵的人走了。原来那时有几个当兵的来这里搞测量绘图，三叔便每天跟着转悠，帮着扛仪器搬东西。那几个人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怎么撵也不回家，也许在三叔的心里已没有了家，父母不在了家何在呢？三叔会说话，会来事儿，不知怎么把几个当兵的迷惑了，几个当兵的没办法便把三叔带回了部队，如此这般三叔便成了军人。

　　三叔寄过照片回家，开始是无沿儿的盖帽，横条纹的衬衫还有蓝色的披肩，妈妈说三叔是海军。三叔又寄照片则是大檐帽，洁白的衬衫，妈妈说三叔升官了。三叔很英俊，浓眉大眼，就是脸长，该是比我的脸还长。这是有证据的。听妈妈说三婶当初和三叔相亲回去后，三婶的母亲问三婶人咋样。三婶有点夸张的说：妈呀，他人挺好，只是那张脸太长了，一晚上都摸不到头啊！

　　说来三婶很漂亮，小时候也见过三婶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照，长长的辫子，圆圆的脸蛋，那眉眼俊俏没得说，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三叔是有远见的人，复转后没有回秦皇岛，去了沈阳，许是秦皇岛这个小城放不下他，许是这里没有啥可留恋的。三婶便也成为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有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自从三叔三婶落脚沈阳便从未回过老家，虽然这里有他的哥哥姐妹。妈妈说当初三叔和二叔打架发了毒誓，说再也不想见到你们。毒誓就这样成了事实。无巧不成书，后来大舅的儿媳妇是三婶的亲侄女。一次酒桌上提起了三叔三婶，才知道有这层关系。弟媳说姑姑姑父也就是我三叔三婶他们每年都回娘家来探亲，他们是路过老家门口的，可是从没下车看过我爸我妈，由此我对三叔很有成见。也是听妈妈说的，三叔出息了，不免贬斥这一大家人，说都是一群饭桶！言外之意除了能吃狗屁不是。我考上学那年爸爸心血来潮，非要带着我去沈阳三叔那里，我拗不过爸爸随着去了。也许爸爸因我骄傲吧，毕竟我不是饭桶了。那时三叔是什么厂的保卫科长，牛逼的很。爸爸说一提三叔的名字工厂附近人没有不知道的。三叔本名守山，觉得扬眉吐气了吧自己改了名寿山，很有寓意，那个年代可是有家谱的。到了三叔那里没觉得亲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三叔给我和爸爸每人买了身秋衣，要我们先洗澡，然后换上，爸爸说是嫌弃我们农村人埋里埋汰。这还不算，晚上让我们打地铺，我还以为能睡睡床呢，因为那时没尝过睡床的滋味呢。三叔并没有陪爸爸和我到哪里去转转，说工作很忙，脱不开身。三叔的冷漠让我感觉难堪，勉强住了两晚便张罗回家，三叔也没挽留的意思。临走的时候三叔拿了双胶鞋给我换上，因为我穿的条绒鞋裂了口子，那还是三哥的鞋。三叔随手塞给我几十块钱，我推辞没要便又塞给了爸爸。迄今为止，那是唯一一次去沈阳。

　　我对三叔最有成见的事是爸爸去世，三叔竟然没有回来，只寄了二百块钱。我们家缺那二百块钱么？二百块钱能平复半生的情怨么？二叔去世时三叔分文没寄，可见三叔的魄力，多么的大义灭亲。当初妈妈还半开玩笑说要把我过继给三叔，因为三叔三个姑娘，没有儿子顶门立户，我过去可以跟着享福，终究只是玩笑话，妈妈舍不得我的。

　　三叔这个老三真的不怎么样，怎么不知道血浓于水呢？不论如何他是三叔，老家里唯一的长辈了，还是要祝福他老人家寿比南山，也算名符其实了吧。

（写于冬至日，34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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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3 14:18
难得冬天放假不能出去干活了。过来看望大家。问候并祝福江天。

作者: 秋实 时间: 2019-1-3 14:32
老大蔫，老二奸，搅家不良是老三。

这话怎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呢？我们这儿说法，也说是老大忠厚、老二奸滑、老三油条

作者: 千幻烟 时间: 2019-1-3 14:47
老大蔫，老二奸，搅家不良是老三。

这话怎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呢？而我们这儿的说法是：老大傻，老二奸，家家有个坏老三

作者: 奉洁 时间: 2019-1-3 15:13
文如其名——清风徐徐，徐徐而来的，不仅是浓浓的亲情，还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

作者: 面朝大_oLOEW 时间: 2019-1-3 15:36
现在家家都没老三了，所以都美满幸福了

作者: lvhq018 时间: 2019-1-3 15:56
老大忠，老二奸，调皮捣蛋数老三。我就是老三，想想自己小时候还真够调皮捣蛋的。不过我十五岁就离开家了，否则的话，没准真应了那句“搅家不良是老三”。

作者: 断肠崖居士 时间: 2019-1-3 16:00
文章里的三叔真的很有个性，不过对大哥、二哥真够绝的！

作者: 云馨 时间: 2019-1-3 16:48
家有三叔，感觉亲切，现在是没有以往的三兄弟之家了。清风老师此篇写的朴实，充满亲情，拜读学习。

作者: an安 时间: 2019-1-3 22:35

好久没读过清风的文了。中财最接地气的文字。

作者: 秦皇岛简枫 时间: 2019-1-4 08:40
如今再想叫声三哥三姐，也是难了。那以后，三叔三姨三大爷三大娘都不存在了。即使政策允许，也没人愿意养孩子了。养不起教不起。

作者: 槐安. 时间: 2019-1-4 21:13
家中兄弟姐妹多了，都很热闹。好的热闹，坏的也热闹。总觉得行三，未必都如老话，可只要稍微挂点勾，就要说说话吧，所以老话还是有道理的。

作者: 鲜然 时间: 2019-1-4 22:13
老大蔫，老二奸，搅家不良是老三。

我是蔫

作者: 槐安. 时间: 2019-1-4 22:14

鲜然发表于 2019-1-4 22:13
老大蔫，老二奸，搅家不良是老三。

那么独生子女怎么论呀？既蔫又宝贝嘛嘛

作者: 秦皇岛简枫 时间: 2019-1-7 08:36

鲜然发表于 2019-1-4 22:13
老大蔫，老二奸，搅家不良是老三。

我也蔫。做了老大，肩负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8:41

秋实发表于 2019-1-3 14:32
老大蔫，老二奸，搅家不良是老三。

这话怎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呢？我们这儿说法，也说是老大忠厚、老二奸 ...

看来老话说的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吧。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8:44

千幻烟发表于 2019-1-3 14:47
老大蔫，老二奸，搅家不良是老三。

这话怎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呢？而我们这儿的说法是：老大傻，老二奸， ...

不是说老三有多坏哈，反正是比较格色的那类，故事眼子比较多，好挑理。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8:46

奉洁发表于 2019-1-3 15:13
文如其名——清风徐徐，徐徐而来的，不仅是浓浓的亲情，还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

谢谢老师如此抬爱，写的不好，觉得有些散乱。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8:49

面朝大_oLOEW 发表于 2019-1-3 15:36
现在家家都没老三了，所以都美满幸福了

还是过去的大家庭好呢，鸡飞狗跳的，多热闹啊，现在的孩子多孤单而且更格色。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8:55

lvhq018 发表于 2019-1-3 15:56
老大忠，老二奸，调皮捣蛋数老三。我就是老三，想想自己小时候还真够调皮捣蛋的。不过我十五岁就离开家了， ...

哈哈，就是那么一说，也是分人的。还记得小时候看过智取威虎山，号称三爷的那句台词：三爷有令，带绺子！多威风。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8:59

断肠崖居士发表于 2019-1-3 16:00
文章里的三叔真的很有个性，不过对大哥、二哥真够绝的！

说的是，三叔有点冷血。手足之情啊，最后都不来送送，让人诧异。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9:04

an安发表于 2019-1-3 22:35
好久没读过清风的文了。中财最接地气的文字。

安安这么说让我实在是惭愧呢，还请您多指教啊。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9:08

秦皇岛简枫发表于 2019-1-4 08:40
如今再想叫声三哥三姐，也是难了。那以后，三叔三姨三大爷三大娘都不存在了。即使政策允许，也没人愿意养孩 ...

嗯，养不起也憋不起那闲气。不过可以养三只猫或狗的，老大老二老三都有了。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9:11

槐安. 发表于 2019-1-4 21:13
家中兄弟姐妹多了，都很热闹。好的热闹，坏的也热闹。总觉得行三，未必都如老话，可只要稍微挂点勾，就要说 ...

以后再想那么热闹的一大家子不可能了，很怀念小时候的日子，纯天然的快乐。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9:14

鲜然发表于 2019-1-4 22:13
老大蔫，老二奸，搅家不良是老三。

呵呵，鲜然啊，显然的肯定主意正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9:17

槐安. 发表于 2019-1-4 22:14
那么独生子女怎么论呀？既蔫又宝贝嘛嘛

现在有些老话真是过时了，只能留在记忆里了，在下去一代估计这样的话都不存在了。

作者: 清风徐徐 时间: 2019-1-8 09:20

秦皇岛简枫发表于 2019-1-7 08:36
我也蔫。做了老大，肩负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当初老大是家里的顶梁柱，后来呢老大徒伤悲。

作者: 奉洁 时间: 2019-1-8 09:41

清风徐徐发表于 2019-1-8 08:46
谢谢老师如此抬爱，写的不好，觉得有些散乱。

话说“沙里淘金”，如果沙都不多，能淘出多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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