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的灯火

林小白

　　五楼上灯火

　　文‖林小白

　　临近晚上九点，在烧烤摊前吃了些烤串，喝了几瓶啤酒，他的眼睛就血红了起来。他伸手摸着脸颊，松弛的皮肤，皱纹像要跳出来一般。

　　“什么时候开始变老了呢？”他在内心里问自己。

　　城市，灯火阑珊，烧烤摊一个接一个，划拳声、叫骂声，此起彼伏。这是一个热闹的城市。临近年关，打工回来的人有机会就聚在一起，喝酒、打麻将。仿佛要宣泄掉一整年的如意和不如意。生活很琐碎，到了一年的尽头，这些琐碎才变得具体起来。

　　他不想回家。家在哪里呢？当家变成一种束缚的时候，人就想逃，逃得远远的。可是，到底能逃多远呢？“远远的”是一个太过模糊的概念，如今，他已经懒得去思考。

　　他买的房子，步梯楼，五楼。他喜欢这个数字。仰头就能看到灯火，那明亮的灯火使他感到暖。那是他曾经最渴望的东西，可以在回家时，站在小区里就能看到五楼的灯火，闻到炊烟和饭菜的味道。能让他感觉时光慢下来，慢到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那时他的心平稳有力——心安处便是吾乡。

　　如今，看着五楼上的灯火一点点暗下去，他的心也开始一点点凉下去，最后，如坠冰窖。他感到冷了，厚厚的毛衣，棉毛裤，穿在身上还是冷。冰冷的啤酒滑入喉咙，流淌到胃部，整个身体就开始麻木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怕冷的？”他的心里又冒出新的问题。

　　无穷无尽的争吵让他感到冷，虽然是靠文字为生的，能够在纸面倚马千言，可是，生活中他是个木讷的人，不善言辞，不太会哄人。关键是，不知道如何去揣度人心，尤其是女人心。

　　人说：女人心，海底针。海底针，又如何去打捞？

　　——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啊！他苦笑。笑得苦胆都快吐出来了。他开始思考关于她的很多东西。

　　他记得昨天她和朋友一起去吃饭了，他对她说：你吃完饭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她说：好！他在单位码字，等着她的回应。对于这样的聚会，他是不乐意去的，害怕这样的客套，这样的场合不适合他。只有在文字的世界里，他才能找到归宿感。

　　他在单位等了一个小时，她打电话来：你不用来接我了，我们还要逛逛街，买点东西。他说：好。挂掉电话后，他有些失落。一起回家聊聊天是挺不错的事情，可是，既然她要和闺蜜逛街买东西，这也无可厚非。这本就是女人们的爱好吧。他想。于是，开车回家。

　　车快开到家时，她打来电话：你不来接我？他说：都快到家了，再折回去有点不方便。她说：那我自己走回去吧。他说：打车回来吧。她说：好！他没有多想。驱车回家——已经有几天没洗澡了，他想回家洗洗身上的油腻。

　　洗完澡，她还没到家，他打电话过去，电话挂断了。他想：或许一会儿就到家了吧，所以电话也没接了。这是她的习惯。挂掉电话之后，他开始看书。

　　他一点点梳理吵架前的事情，可是，没能梳理出个所以然。一切爆发得太突然。

　　进门后，她一言不发。他给她打招呼，没有回应。她径直去了卧室，反锁了门。

　　“咋啦？”他问。

　　“你为什么不去接我？要一点关心就这么难？”她怒吼，声音带着哭腔。

　　“我，我打电话了，你给挂了……”他说。

　　“挂了你就不打了？这就是关心？”她怒火攻心。

　　“我……”他无语。

　　“你自私，你无情，你冷漠！”隔着门，他闻到了火药的味道。这时候，他想逃。

　　他点燃一支烟，下意识地。每一次，遇到争吵，他就会习惯性点燃一支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头脑一片混乱，在脑袋里反复回放近几个小时以来发生的事情——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你变了！”她不依不饶，眼泪又落下来。让那张脸变得狰狞，如同一幅失败了的水墨画。弄花了的妆看起来诡异而恐怖。

　　她开始翻旧账：“结婚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骗到手你就不再关心我了。”

　　她开始数落他，说起婚后的几次吵架内容，说起他的种种不是。他的脑袋在她的絮叨里开始膨胀，他感觉脑袋里有个不断变大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他又点了一支烟，开始抽。

　　这时候，家变得越来越逼仄，仿佛转过头就能和她的脸碰撞在一起。生活是一地鸡毛，他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拾掇。

　　书上没有教他如何处理生活的琐碎，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的都是钱钟书《围城》里的话：婚姻是围城，有的人要冲进去，有的人拼命往外逃。

　　可是，能够逃到哪里去？

　　他心里知道，这时，她需要的是哄。也许，像往常一样哄一哄就好了。可是，这一刻，他的心乱极了。没有心情去哄，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前天的事情。

　　前天，他和她去看孩子，去她家。因为天气的缘故，他病了，感冒。脑袋发热，疼痛，浑身乏力，犯困。他早早就上床，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感到很难堪。

　　她追进屋子，和他开始争吵。她抱怨他不尊重她的父母，歇斯底里说着些什么，他头又开始痛了，只想清净一会儿。可是，她不依不饶的声音让他头痛欲裂。

　　“你给我起来，不然你就给我滚！”她说，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这才想起：这是在她的家里。

　　他挣扎着爬起来，穿衣服，想逃。

　　“真是不懂事的孩子，都三十出头了，还一天天吵架，也不怕孩子笑话？”他听到她的母亲说。

　　两个老人开始做劝导工作，他只是沉闷地低着头。头痛欲裂。喝了板蓝根以后，他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准备离开。

　　不知为何，每次去她家，他总是感到紧张。他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学不会讨人欢心。每次去，她总要求他要尽力做好，他努力过，可是，每次总是力不从心。甚至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他害怕去她家，严格说来，是怕她不高兴。不高兴就要争吵，争吵会令人焦躁，焦躁就会干不好事情，无心工作。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环环相扣。

　　回来的路上仍是争吵，他开着车，一边担心着路况，一边担心着她的心情。这样糟糕的情绪，容易出问题。争吵到最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似乎到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婚姻是一门艺术。不知道是谁说的了，他想，自己离这门艺术太遥远了，遥不可及。这时，他又想逃了。

　　逃避不是最佳办法，可是，除了逃，还能做什么呢？

　　城市，灯火阑珊，热闹的依然热闹，孤独的兀自孤独。喝完身边的啤酒，他忽然感到悲凉，他恍惚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

千幻烟

首席欣赏林斑斑小说。
窃以为，逃避不是办法。
可以这么说，婚姻是一门艺术，也是有技巧的。
重要的是互相关心互相体谅。

徐得荣

小说叙述了一个普通家庭的夫妻矛盾，场景真实，描写细腻，表现出作者对生活的细心观察和人生感悟。学习了，问候小白兄弟，下午好！

夏冰

提读新作，送上祝福！

慕容彬

所谓婚姻，绝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没有切身经历，就没有发表感言的资格。围城也好，坟墓也罢，亦或是蜜罐子？
当然，很多大道理咱们抖动，都会说，可真正能给婚姻下定义的，是两个人，而非单方的努力。

夏冰

到了一定时候，婚姻就需要好好把握，好好经营了。双方的情感以及心理都需要一个着落点，彼此的理解十分关键。

李树元

吵得很实际，吵得很无助，不是无处可去，前面是影子，转身是阳光，光沿直线传播，嘿，老师，结尾应给个转身！问候，提前祝福新春快乐！！

林小白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1-30 16:51
首席欣赏林斑斑小说。
窃以为，逃避不是办法。
可以这么说，婚姻是一门艺术，也是有技巧的。

那可不，小白写这篇，也是想剖析一下婚姻带来的绝望与希望，截取了生活的一个小片段。多批评

林小白

李树元 发表于 2019-2-1 21:13
吵得很实际，吵得很无助，不是无处可去，前面是影子，转身是阳光，光沿直线传播，嘿，老师，结尾应给个转身 ...

所言极是，后期本来想弄个反转的，可是转念一想，也许，这才是现实生活的一部分吧。

林小白

夏冰 发表于 2019-2-1 14:04
到了一定时候，婚姻就需要好好把握，好好经营了。双方的情感以及心理都需要一个着落点，彼此的理解十分关键 ...

夏冰兄所言极是，小白写这个，是想从男性的角度上探索一下婚姻带来的困惑。

林小白

慕容彬 发表于 2019-1-31 09:32
所谓婚姻，绝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没有切身经历，就没有发表感言的资格。围城也好，坟墓也罢，亦或是蜜罐子 ...

所言极是，问候慕容，好久没见你发文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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