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滑冰雪?哦,冬季奥运会项目啊?这里是奥林匹克冰雪赛场么?我怎么看见滑冰雪,就想起奥运会,想起冰雪赛。
哈哈,您说是?那就算是吧。其实,是俺村的、俺自己的小微奥林匹克。非正式的赛场,也没有正式运动员,全“业余选手”,上学之余、在大街小巷或山里随便滑冰雪的小学生、毛孩子。
暖和天,我们又摔哇哇、也摔纸哌;玩够这个、又玩那个,循环往复没完没了;还不断转移阵地,在村里村外发起一次又一次非正式比赛。时间、季节,流水一般从我们眼前哗啦哗啦大模大样地走过!逝者如斯,我们的个头儿,也没停步,没输给时间,一直是没黑没白地咯吱咯吱不断拔节、往上窜!
可是,现在到冬天了,摔哇哇不太好玩了,如果硬要玩也不是不行。但是,太冷、冻手冻脚的,稀泥巴多扎手啊!像冰一样。特别是还缺少雨露的支援、滋润,你看,老天爷都不支持、提倡我们冬天玩这个。摔纸哌呢,虽然四季都能玩耍,不过,魅力也是不如暖和天了;冬季经常是满街冰雪,或雪化后的水、水又结成冰、冰再融为水、水浸街巷的泥泞;反正老作对,就是不想给我们腾出场地!给玩纸哌带来了天大的困难或不便,这些时段势必要玩纸哌,只好窝在家里玩。
从上面这些字里行间,您看到“良机”了吗?其实,我的笔尖已经暗暗地告诉您了!
天无绝人之路,不要怨天尤人、责怪气候。是的,下雪了、有冰了,其实就更好玩了。冰雪冻不住,玩得更开心!玩够了摔哇哇,耍腻了摔纸哌。正好,雪来了,冰结了,天地神很及时地给我们送来了这么些大玩具,全免费!
我们在冰天雪地,有了用武之地。造雪人,打雪仗,滑雪,踏雪玩。把布棉鞋几乎全湿透了,鞋帮子冻成硬冰,泥尘夹着雪冰裹满了鞋子。经常是手脚冻得生疼,长了冻疮肿得老大,照玩不误。有时还扫雪,模仿着大人扫雪、铲雪的样子动作,混在除雪的大人堆里,很积极地用扫地的小笤帚、小煤铲满院子、街巷里扫雪铲雪。当然,这些都不是劳动,虽然表面看和大人干的是一样的活,只是“像”劳动而已;我们只是玩雪、贪玩才会这么干!雪来了,踏雪玩雪;等到融雪成冰,再接着玩冰、滑冰。
定义不同,概念有异。如果你说:小朋友,你过来帮大人扫雪,他不一定乐意;假如你说:下雪了儿子,怎么还不快去玩儿雪?他会一高儿窜出门去、冲进雪中!都是一样的活计、同样的工具,不同的说辞、命名法,便有两种迥异的结果!
原来,季节时令,还是蛮配合我们的嘛!一直偷偷地厚爱着我们呢!处处时时在默默地为小孩服务。今儿洒几滴雨,明儿再吹来几片雪,一律都是我们的玩具、玩偶;不用多,这一点点,就够我们玩一阵子:看一会儿、耍一会儿;看够了玩儿、玩腻了再看;看满地的雨水、雨水里的物什;再仰头看天,满天的雪花,洋洋洒洒飘来飞去,一副笑脸向上接着,任由雪花一个个落在头上、脸上,冰冷的雪花像银针一样扎在脸上;这样站着望天,再不时地原地转上几圈。
滑冰雪的“场地”,在冬天可谓到处都是。
学校操场上、校园里,都可以滑;大街小巷,小水湾结冰后亦可;在山里,在路上,路边的水沟,平道也好,坡地也罢都行;往往是一个个小水湾,冻得像一些白亮的小镜子。任何地方,只要有冰有雪,均为我们滑冰雪的好地方。
村街边的小水湾、污水沟,有时候没冻硬梆,薄薄的一层冰,上面还画着横七竖八的冰棱线。踏上脚一试能不能滑冰,咔呲咔呲响,裂开四棱八瓣的口子,如果用力大了,冰层一碎臭水冒出来,便弄脏鞋子甚至溅到身上。
滑冰雪,平道、坡地均可。斜坡上面最好,上面有冰雪省时省力,不用费劲助跑儿,在上面站着就行了,便可安享那种滑行的美感、玄妙和乐趣。我们一次次滑着玩儿,从旁边费事巴力绕过去,从坡顶上滑下来;再费力绕着走上去、滑下来,把泥土坡当成了滑梯。小朋友经常是一帮一伙的,凑在一起玩耍,嘻嘻哈哈边说笑边玩耍。当然,坡上滑行常是趔趔趄趄站不稳当,甚至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把裤子弄得泥雪脏兮兮的,甚至磕破膝盖或胳膊肘处的衣服。屁股处的裤子也是经常先碎。
上下学一路来回,背着浅绿色帆布书包,一踮一踮地走着。见到有冰雪的地方,就会一溜碎步地助助跑靠上去,顺势摇摇晃晃地滑冰通过。这样,步行上学路约五百米,不知道要滑多少次冰雪路段,是边走路边顺便滑冰。如此“坎坷”的上学路,是冰雪部分与一般土路的交替连接。这完全是我们自己主动寻找、选择的艰难路线。如果这一路没有冰雪平平坦坦,走起来太顺利太流畅、轻而易举不跌上几跤,似乎会觉得不过瘾,没有滋味提不起精神。尽管经常因滑冰雪摔跟头,却走得心甘情愿、义无反顾,乐在其中。上学放学路上,便也成了玩耍的好时候。
整个的上学、放学路,因而拐来拐去逶迤曲折。这倒是很像一条漫漫人生长路啊!也许是无形中,整个一生轨迹的预演、彩排,抑或象征、预示。
三
最有意思的滑冰、滑雪游戏方式,是手拉手滑冰雪。是冰、是雪都一样玩法。
一个人站着,双手拉着另一个蹲着的人;或者两个人脸对脸,前者倒退着拉他走,抑或两人都是脸向前方,站着的人双手拉着蹲者的手。注意,两个人都在冰雪上,但是感觉、效果却完全不同、天壤之别:站的拉者是劳动者,是出力人,一步步费力向前走,他捞不着享受“滑
”。享受的人是蹲着那位,他是剥削者、受益者;他才是真正在滑冰雪。两者就像是一辆车,发动机拉着车厢跑;您说,是发动机劳累,还是车厢辛苦?哪个人舒服?
当然,这个二人游戏,规则是互相轮换,这一趟你拉我,下一次我拉你,公平合理、优哉游哉,愉快合作、不亦乐乎。你拖着我,我拉着你,在冰雪上面满地走。交替进行着剥削与被剥削!都有出力和舒服、劳动与享受的时间机会,所以又是平等互利的。
这游戏经常摔跤,拉的人滑倒了,或是蹲的人侧翻了,一腚坐地上甚或躺地上,一身泥雪或冰屑。两个人嘻嘻哈哈笑一阵儿,站起来拍打掉衣服、手上的泥巴冰雪,继续进行游戏。
一个拉一个,玩够了,就开始琢磨新花样、寻找新乐趣。一个人站着拉两个、拉几个蹲着的人。好像玩开火车,一个人拉一串,像一列旅客火车,后面的人手扯前面人的衣服或搂着他的腰。拉的人是火车头、扮演着马达,后面的一队则是火车帮子。小时候,因为喜爱火车,孩子们经常是一起玩这种类似于开火车的滑冰游戏。对火车的喜欢与情爱,就在其中得以释放、安顿,自然玩得尽兴。
最有意思的项目,可能最热闹,但一旦出事也是很惨!只要有一个人倒地,往往影响一串;这列火车有一节车厢出轨,便往往拉扯整车倾覆。一摔就是一溜儿,但小伙伴不气不恼。这时候不仅不会哭,而是更加开心爆出一片大笑,个个歪头侧脑在地上笑成一摊。滑冰雪跌跤了,比不摔不跌更快乐,还平添了笑料,这就是孩子心理。假如是大人哄着,摔疼了,保证会立即哇哇哭闹。而自己玩耍就不一样了。大家爬起来,纷纷扑打浑身的泥尘冰雪碎屑,嘻嘻哈哈喜不自禁。经常还互相取笑,摔得轻的看着摔得重的、衣服脏得厉害的,指手画脚或张牙舞爪狂笑不止,像有天大的喜事!然后在尽兴快乐的气氛里,进入下一轮开火车游戏。
如此这般,成天在山里、街上野跑疯闹,滑冰雪,总是导致鞋底鞋帮早早就坏了。鞋底磨透了,鞋帮子张嘴巴了,脚趾从鞋尖探出头去。
小时候,我们没有买来的玩具。乡下根本就没有卖的,即使有也买不起!即使有钱买得起,家长也不一定舍得买。有限的几个小钱,是要留着一家人吃穿用的,不是给你小孩玩耍准备的。
农村当时也没有幼儿园,更没有铁滑梯或木滑梯。我们便如此这般把自己的全副身心交给了大自然!把冰雪土坡当成天然的滑梯,与自然世界融为一体。孩子们是从来不害怕没有什么玩的!小孩子,最有创造力,最亲近自然、接近自然,与大自然本来就是自然而然合二为一。我们这些满街跑闹的孩子,一年到头从来不缺少玩的耍的。虽然没有玩具、没有玩的场所;虽然我们两手空空一贫如洗。却总是玩得快快乐乐,不知道苦愁是啥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