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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鹤庆白族人家的田头地角(水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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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5 10: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wwmi06 于 2019-3-6 08:57 编辑

                              水田

  在滇西北,剑川、鹤庆是种植水稻高海拔地区的分界线,一进入丽江,除了金沙江谷地

  能种植水稻外,因为海拔差不多超过2600米,水稻便不能种植了。鹤庆又是龙潭之乡,传说大大小小龙潭有108个之多。因此种植水稻便得天独厚,加之高海拔地区,温差大,自然所产大米有其独特的香糯味和劲道口感,村里人的主要任务就是以种植水稻为中心了,村里人80%以上的劳动时间都花费在种植水稻上。

  一开春,也就是惊蛰前后就要开始准备撒小秧的原材料了。过去村头或者村尾有很多撒谷子秧苗的稀泥秧田。冬天的时候,有时候秧田里会结冰,我们上午上完课,趁中午回家吃早饭的时候,就到太阳照不着的秧田里掰了结成的冰块当冰棒吃,也有称能的脱了鞋到长时间没有照到太阳的背阴处,拿了两公分厚的冰块,炫耀我们的。可以想见我们小时候连秧田里的冰都能吃,说明那时的水到处都可以喝。一坝一坝的秧田,也有人在拔了秧后,去挖泥鳅的,也有人会看黄鳝出没有的洞,专门捉泥鳅和黄鳝的。反正因为有了那些秧田的水润,那时候的气候还是非常自然的。村子也被围在这些秧田之间,显出一些江南水乡的意味来。

  撒小秧之前的准备工作是相当细致和繁琐的。需将沤了半年以上的猪粪便,从猪圈里挖出来,晒在院子里,在春燥的温阳下晒干,慢慢地用连枷(用实心粗竹做母杆,山上的“咯哒”:本地白族话,一种细叶常绿灌木,果黑能当野果子吃,高一点细长的枝,木质坚硬,能当连杆的子杆,用棕树的新鲜叶片拧成连结母杆和子杆的“积咯”,母杆用刀刻一圈拴棕树新鲜叶拧成的绳子,子杆要明显比母杆细一些,将有叉的一端留下,用以固定新鲜棕树绳子)打细,用筛子细细地筛了备用。

  用连枷也是一门技术活,一开始不会甩,不小心掌握不了节奏,子杆会敲到你头上。用熟悉了,把母杆捏在手里,双手一上一下地握住,用力一甩,将子杆使劲砸在你要敲打的物品上,这有点像蒙古族人甩套马杆的样子,只不过一个用来套马一个用来砸碎东西的。这连杆的用处可大了,打谷子,打麦子,打蚕豆,打碗豆……反正一切需要脱粒的东西,都可以将那些作物的桔杆铺在院子里,然后甩上连杆,打碎桔杆,作物的颗粒就脱出来了。最壮观的是生产队里打稻穗或者打蚕豆,十来个的一伙壮年男女分两行两路站着,手持连杆,一组一起甩杆落杆,另一组等这一组起杆后再甩杆落杆,当然要配合得相当的默契,否则还会出安全事故。这时生产队农场里就有节奏感极强的连杆打击声音:“嘭、嘭、嘭……”的声音在村子上空里回荡,那声音比起现在村里办事放的焰火声还要美妙动听、壮观。两组人越打越来劲,越打声音越大,真是男女干活不累外,还激情飞扬。可惜那时记录场景的摄像工具缺乏,无法记录下当时的场景,否则还是相当的励志的。

  准备好了细粪面面以后,便是烧“克苏”:“克苏”系鹤庆坝区白话土语,就是用火烧红的土巴,碱性大用来改良酸性土质。烧“克苏”也是一项技术活,一般在秋收时将稻田排水不畅的高炕的地方,用板锄挖几坨泥出来,放在路边或者田埂子上晒干,到了清明节前面,就将那些泥土块背到空地上,先将大土泥块围做成圆形的一圈,圆形的大小由泥土块的多少决定,土块多围大一些,土块小可以围小一些。最底层铺上易燃的松毛,然后就是包谷杆杆,包谷根根,刺枝丫,能烧得着火的垃圾也可以,然后就是用泥土块往上堆,堆成微缩了的蒙古包一般。

  就像放卫星点火一样,也需要技术的。火不能着得太猛,要捂着的焖火才烧出优质的“克苏”来。火大了一下子燃完了,那泥土块如何烧成红土块,这原理恐怕和烧红砖差不多。大的泥块子堆完了,细的小泥土块,就要用撮箕一撮箕一撮箕地埋在“蒙古包”顶上,防止大火冒上来,当然也要防止火灾的发生。

  因此,如果是在惊蛰前后,或者清明前面,村里如果有几家人烧“克苏”,不明真象的人以为鹤庆人也在上演“地道战”呢。后来丽江飞机场开通后,说是那些烧“克苏”的烟子会影响飞机,还来了个净空告示,说是不能再烧“克苏”了,不过这几年撒水秧的也少了,大家主要是撒旱秧,烧“克苏”的人也少了。“克苏”烧得好,活脱脱像黄坪人的碰柑一样,黄生生的,桔红红的,煞是好看。一闻还有草木的清香薰草味,让人横生一丝乡愁感慨来。“克苏”也需碾细后用竹筛子筛成米粒大小才好用。这些材料准备好了,谷种也需要泡上三天三夜,最要紧的就是做秧田了。

  那秧田也是为了保证秧苗茁壮成长,伺候好秧田也是重中之重。秧田一年当中尽管只有两个月左右的使用期限,却也最劳神的。反正好东西都要伤经费神,世上的好东西都来之不易,这就是为什么白族人家会这么勤劳的原因了,他们知道勤劳了才能享受最好的东西,懒惰了哪怕是最容易得到的青菜萝卜也得不到,白族人算是最读懂世界的人了。清明节到了,就像唐代著名诗人杜牧《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难道是作者回乡上坟,不认路了,或者饥渴了。不过这几天确实天气变幻不定,时阴时晴,甚至还会雨纷纷,鹤庆人就认为天天做秧田,挖秧田,破坏了泥鳅们的家园,说是泥鳅告状了,玉帝不高兴了,总是阴晴不定,当然这是我家乡的乡亲们同情心很强的理解。

  秧田的杂草被一点一点清理干净,将四四方方的秧田分划成一米宽,随秧田长的长方形豆腐块样,每个豆腐块四周都要留有来回走动,便于管理秧苗的过道。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浸泡过的稻种均匀撒在豆腐块上,做其它农活要大手大脚使出蛮力去做,而撒稻秧却像做针线活或者照料婴儿般细致,生怕那里有个闪失,就会缺失惨重。

  稻种均匀地撒在了秧田的豆腐块上了,然后还要小心翼翼地铺上一层细粪面面,而且要用细点的四方竹筛子非常均匀地筛在稻种上面。细粪面面盖好后,也是用四方竹筛子将“克苏”细米粒大小的颗颗籽,也筛在最上面,将秧田的豆腐块直打扮得像缎锦上绣上细碎野花一般,才算大功告成。现在也有人家为了保水,用塑料薄膜盖上的。过去没有塑料薄膜的时候,主要靠人去观察,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掌握秧田水的多少。要让水合适,也是一门技术活。水多了就会将稻种泡坏,秧苗就不好,其它坏了还有改正的机会,而这秧苗弄不好,就会影响大春一“屋”(白语:一季的意思)的收成。水少了自然稻种就会干死,肯定也影响秧苗的生长。这也许是老农发挥特长的最好机会了,他们会恰到好处地把握好水量,会不多不少地让秧苗们茁壮成长。

  秧苗撒好了,清明节也去坟上磕头了,上坟的八大碗也吃了,地里的青蚕豆角也吃成了老蚕豆角,布豆鸟“布谷、布谷……”的叫声和着“夫歌梢科”(有一种鸟叫的谐音,鹤庆白族话:插秧辛苦的意思)鸟声,开始挖干田了。作为鹤庆人,特别是在农村长大的鹤庆人,那挖干田便是他人生必须要上的第一课励志课程。

  挖干田的艰难滋味,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深刻地体会得到。“讨个鹤庆婆,抵个骡子驮。”是极言鹤庆女子们的勤劳善良,但这善良也许是由挖干田打造的。更有人将鹤庆人做生意比喻成滇西北的“温商”,更有周边的丽江人极言:“鹤庆人啃过的骨头狗也不闻。”这也许应该归功于挖干田。是挖干田让鹤庆人不论是在什么样的艰难困苦下,都能从容应对,都会不懈努力。前几年鹤庆高考在大理州都名列前茅,这恐怕也应该说是挖干田这一艰辛的劳作给鹤庆人馈赠的一份厚礼。

  鹤庆人的农耕生活与那些干田有极大的关系。据传说,鹤庆坝子原来是一个高原湖泊,近似于大理的洱海,是后来才开辟出来,更有祖师爷摩揭陀祖掷108个佛珠开壁鹤庆坝子的传说。这都说明了鹤庆坝子的的确确原来是个高原湖泊,只是后来人们开沟挖渠引水,不断扩挖坝子中间的漾弓河,将水引出去,这才让高原湖泊变成了桑海良田。另外从鹤庆坝子东西山的十八个龙潭也可以证实,鹤庆坝子曾经应该是一个高原湖泊。那大家可以想想,由这样一个高原湖泊形成的坝子,后来的良田就是由淤泥组成的,本地人就称这种泥巴为阿尔巴泥,阿尔巴泥是由粘性极强的淤泥构成的,而且这种泥巴容易结块,这就给挖这种干田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滇西北高原的阳历五、六月份是骄阳似火的日子,田里的小麦和蚕豆都成熟了,这个时节在地里干活,高原上紫外线极强的太阳,悬挂在天空一动不动,叮咬得皮肤“嗞嗞”作响,也正是挖干田好时节,有时也就在“五•一”“五•四”放假期间,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着父亲下地挖干田。

  母亲把田里的蚕豆收干净了,我们父子俩天刚刚蒙蒙亮就提上一把八磅水壶,包上一点茶叶,就到割了蚕豆水田里开始挖干田了。

  挖干田的工具也是比较特别的,是用四齿大钉耙才能挖得动。扛上这钉耙,很容易让人想起猪八戒的九齿降妖大钉耙,这四齿大钉耙,尽管没有猪八戒的九齿威风厉害,可它的钉齿长一尺二左右,也足见钉耙的份量。

  这干田经过五、六月滇西北高原烈日的烘烤,已经现出它狰狞的面目了。一缝一缝地开着裂,硬梆梆地没有一点柔软气,连所有的草都枯萎着。如果你用其它的板锄或者十字镐来挖,那无异于是在石板上敲挖,只能震伤你的手,而对这干田是毫发未损的。能对付他们的只有四齿钉耙,只要你肯用力,高高地举起四齿钉耙,然后奋力地用尽全身力气,戳穿干田表面的那层“铁皮”,将四齿钉耙埋没在里面,咬紧牙,猛力一掀,筛子大的一大饼干田被掀过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心从脚底板升起。征服自然,显示力量,就在这过程中被展露无遗了。

  挖干田的过程是一种全身心投入的过程。如果你是一个不愿意付出,是个奸滑的伪君子,那么挖干田十有八九是要受伤的。那钉耙本来就很重,如果你不愿意竭尽全力,要么不能戳穿干田地表的那层铁皮,钉耙反弹过来可能会让你见点血光,或者伤点筋骨。要么因为钉耙咬进土里的深度不够,你一掀便会四脚朝天,跌个仰叉。

  反正鹤庆人干事就是舍得苦,舍得尽力,我想应该得益于挖干田,是挖干田造就了这种优良品质。

  鹤庆的干田,就是要将干田的土块翻将过来,在烈日下暴晒一段时间,一放水,那干田一泡就稀软得一插上秧就发起来了。

  不过挖干田的时候,举起钉耙你就得收腹、挺胸、气灌丹田,将钉耙举到最高处,然后狠力地将钉耙挖入干田里,只要你刺穿表面的那层铁皮,里面就很松软了,再弓腰一掀就成功了。此时此刻什么叫全力以赴,你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自然一开始挖干田的时候,我埋头苦干不一会就将父亲甩在后面,父亲默默地跟我后面。不出两个小时,我就慢慢地落在父亲后面了。父亲有条不紊地挖着,我在后面有些吃不消了。

  火烧似的太阳也越来越烤人,手心开始起泡了,因为用的力量大,不用几钉耙,水泡就破了,钻心地疼,到后来就出血了。父亲见我不行了,就下命令休息喝水。

  再开挖的时候,我只好硬撑着,心想我在学校里如果能付出挖干田这样一半的辛劳,那就天天得第一名了。从那时起,我就下决定要离开农村,离开这让人无法忍受的非人劳动的挖干田。后来我母亲见我实在挖不动了,就让我回家做午饭,她接着用她那孱弱的身子,高高举起钉耙,一钉耙一钉耙地挖着那坚硬的干田。

  这时我突然感觉脖子非常难受,而且有些哽咽着,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可是男子汉的自尊还是让我强忍了回去。

  说来奇怪,后来我回学校居然感到学习真是太幸福太轻松了,觉得做再多的作业题也不累。我想在学习上再苦再累,比起挖干田来,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了。

  正是这种挖干田的信念,让我在学习和生活中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难以逾越的艰难和困苦,从而一路走来,一路追求。尽管没有什么大作为,但我应该感谢挖干田,是挖干田在我最脆弱的时候,鼓励我战胜一切险阻,去争取到人生的一些微小成功。

  干田挖好了,在五六月份高原紫外线极强的阳光下,将那些杂草晒得“哧、哧”直响,就等着洗马池水库放水就可以插秧了,这时水田里的小秧苗也长得一柞来长了。这其间也还要照管旱地,旱地主要集中在沙河埂和漾弓江边上,旱地有时也种上小春作物,比如抗旱的大麦、鸡豌豆、豌豆,能浇到水的旱地上也有种上蚕豆、小麦的。收了小春作物,一般就种上包谷。挖干田已经辛苦得不得了,还要开好种包谷的垄子。沙河埂旁边的干地,有细小的鹅卵石和从九鼎山上冲下来的沙子,用钢板锄头去铲,坚硬无比,硬挖的话,几下伙你就受不了,得慢慢地耐着性子去铲,绕开那些圆滚滚光溜溜的鹅卵石,才能挖出种包谷的塘子来或者丘垄来,反正都是要付出艰辛的劳作,才能完成这些农活。河边上的旱地,如果下过雨,那红泥巴土粘性极强,跟现在的502胶水一样粘。还专糊在钢板锄刃上,越糊越厚,直到你举不动为止,好像那些土地不让你种上庄稼一样。没有一点耐心和耐力,那要完成一块地种上包谷的任务,那是不可能的。你只有耐下性子,找一片硬竹片,或者是削尖了的栗木片,挖几锄便清理一下,那些粘性极强的故意跟你捣鬼的红泥巴才能完成种包谷的使命。除了种的时候怕人以外,耨包谷也和种包谷一样令人头疼。后来有人发明了用塑料薄膜种包谷,这就省了好多力气,不用再去耨三道包谷了。

  五月底的某一天,专门管水的人就通知说,明天要放羊龙潭的水栽秧了。我们村一般的是懒田那坝田先放水,然后是沙河北,再后来是村南、村北,到自留地、屋架、“厄大”(本地白族话:下面的甸子的意思)的时候,雨水就大来了,也不需要水库水了。

  懒田放水也是我们八队人开秧门的日子。天还不放亮,女人们便背了四方竹篮子,去已经撒好秧的秧田里去拔秧。男人家就要赶到挖好干田的水田里去看水,去修补可能漏水的田埂子。要把田埂子用稀泥糊一遍,小春种蚕豆的时候,老鼠、水蛇、黄蟮已经把埂子打通了无数个洞,不糊一遍夏天水就在不住,天天挖水也解决不了问题。

  接着在女人们没有把秧拔过来的时候,要踩好田,也就是要把田里大块大块用钉耙挖起来的土块捣碎,踩平,以利来栽秧的女人们好把秧栽好。每一样都要踏踏实实地做,来不得半点的马虎,才能为来年丰收打基础。

  女人们的秧背来了,男劳力多的家庭男的也要用一付“科担”(用竹撮箕上加上有三个边的竹把,把秧放进“科担”挑到耙好的水田里。然后将那些一把一把的秧子,均匀地甩到待栽的田里。

  拔秧也是一项技术活,那些稀得不得了的秧田里,到处都是满满的水,拔秧前一天如果水少,就得放满水才能拔秧,因为没有水,秧田里的泥和秧就会一大坨一大坨地起来,得给秧苗洗去秧田里的稀泥。将绑秧草(我们这里白族活叫“格处”)或者前天泡软的稻草,放在前面,双手一起用力,像弹钢琴一样,十个指头都要动起来,娴熟的人双手一边抓一把,“唰唰唰”在水里冲洗完,抓一根“格处”或者是泡软的稻草,一绕一拉就一把秧子绑好丢到埂子上了,简直让你的眼睛看不出来她是如何将那把秧绑上的。

  有会唱鹤庆白族调的人,为了排遣栽秧的劳累,也会一面栽秧,一面“吉科”(鹤庆白族话,唱曲子的意思):

  女:阿小哥,哥是江河妹是海,江河归海做一家(给是呢罗)。

  男:阿小妹,天上星星配月亮,地上小妹伴阿哥(给是呢罗)。

  女:阿小尼哥,清水锅中煮韭菜,不放油盐味也真。

  男:我的阿小妹,潭有源头水常清,潭水相融不离分。

  女:阿小尼哥,不图你的人才好,只要你的情意深。

  男:阿小尼妹,人才好看吃不得,仁义得来值千金。

  ……

  反正,男的耙田耙得手酸背痛脚杆疼,女的弯腰栽秧栽得指烧腰麻膝盖木,听到这样高亢响亮的“吉科”声,一下子似乎不咋过辛苦了。据说,有口才的男女“吉科”可以“吉”到三天三夜也歇不下来。不过只是听说而已,不过这些民间艺人,真是把劳动的场地当作了自己创作的源泉,这是一点不假的。很多文艺创作理论都认为:劳动和生活是文艺创作的永恒的源泉,这应该也算是文艺创作的真理了。

  村里人一整坝田里差不多男女老少齐上阵了,场面壮观外,还热闹非凡。甚至遇到周末学生和在县城上班的家里人,都赶回家帮忙。关不关心家里人,孝不孝敬,平时大家各自在家里也看不出来,农忙这几天是最能看得出来了。就如人们说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样。”

  踩田白族话叫“测物背”的男人们精疲力竭了,栽秧白族话叫“浮埂”的女人们腰酸背痛了,太阳在九鼎山顶也挂不住了。多数家里人已经回家吃晚饭了,有个别的家里,最后要赶下工,明天就不用再来“浮埂”,便要推迟回家,这时亲戚或者隔壁邻居看见了,都要下田里帮那家人一下,帮他们赶完好一起回家,刚刚分产到户那几年,这种互帮互助的风气很盛行,反正助人为乐,体现了“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集体主义思想。反正我今天帮了别人,明天别人就会帮我了。我们村的说法就是:“人情是尾(尾:本地方言,轮下的意思,就是你帮过我,到时我也会帮你)下的。”现在我们村机械化程度高起来了,也不用挖干田了,就是挖干田,老人是挖不动了,中人要领孙子没时间挖了,小人们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就是在家里的大部分已经手无缚鸡之力了,恐怕连四齿钉耙也举不动了,没有办法的,最后只能用悬耕机犁田了,自然那种互帮互助的感人的场面也无缘感受到了。

  不几天,金锁村子四周的干田,就被村里勤劳的开裂的粗壮的手,描绘成了一幅四处充满生机的夏秋丰收美图。特别近几年由于生态有所改善,过去已经销声匿迹的白鹤,在栽好秧子后的田埂、水边、地头、田角,觅食、嘻戏、起舞、翩飞,好一派高原水乡美景,怎不令人想往,不过美景背后都是艰辛的劳作和无私的奉献。

  如果干旱的年景,插完秧了,就要用担钩挑上一对洋铁皮桶,去一面浇水,一面点上包谷种子。在还没有插秧时,就已经挖好的包谷窝,或者包谷垄,将包谷下种了。自然如果是用塑料薄膜种的话就简单一些,不用塑料薄膜种的,就要在下种以外还要浇点水,塑料薄膜也要浇水,可以少浇点,因为塑料薄膜能够减少水份蒸发。反正农忙这一季就是农村里最辛苦的季节了,一年的口粮,过去不能出去打工的年月,甚至一年的开销都要靠这个农忙,不苦一点是说不过去的,老人们的耐力和吃苦精神也是在农忙季节锤炼和磨打出来的。现在的年轻人可就不行了,他们就最怕农忙。也有一些读书出去的人,也怕农忙。不过他们知道自己的安逸生活,是父母们含辛茹苦打造出来的,无论如何农忙时节也要帮帮父母亲,也是出于无奈的人道和感恩。

  雨水来得迟的那一年年,过去茶马古道以下的水田,一直无法泡到水库水,也就一直栽不了秧。栽秧的主要任务就变成了浇包谷,直浇到包谷快要耨一道的时候雨水才来,才慢慢地栽下路的水田。在栽秧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也就到了芒种时节,很多菜地也等着去种。

  很快才栽完秧不多一段时间,水田里的秧子就长绿了,开始就要耨头道了,当然也有关秧门关得早的年份,大家心情就好,也有去村北的文昌宫去谢水的,感谢龙王的支持,让人们顺利地栽完了秧子。或者也有到千感灵去打拼伙(本地土语:约上一伙亲朋好友一起做吃饭,叫打拼伙)的,反正累了一个农忙季节,也该放松放松,搞点“吃口”(打牙祭)什么的,慰劳慰劳付出艰辛劳动的家人。自然也要约上要好的朋友,酬谢他们在这场劳作中的关心和支持。

  栽秧完毕的金锁村子便沉浸在蛙声齐鸣中,日子也比农忙清闲得多了。

  这时雨季也来临了,男人们没事就到沟里溜鱼摸虾捉黄蟮。女人们的事情可总是无穷无尽,有的忙着绣围腰带、纳鞋垫、缥头巾、缝衣补袖……趁天晴也要淘洗麦子磨面碾米,捡豆种,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家庭琐屑小事等着他们去操劳,去完成。怪不得滇西北流行着一句非常经典的话:“讨个鹤庆婆,抵个骡子驮。”似乎将鹤庆婆与骡子相比,像有点不敬重的感觉,可骡子在茶马古道上比东风卡车都还要厉害,吃苦耐劳外,还不挑三拣四,默默无闻外,还任劳任怨。其实不是贬低鹤庆婆,简直就是用另一种方式在颂扬鹤庆婆。

  不知不觉,耨过三道的谷子,在国庆中秋节日中,慢慢低下头,慢慢变黄了。嗡嗡的秋声中,看到满地金黄的谷子。鹤庆婆累弯了的腰,也因为丰收在望而挺直了一些。

  于是国庆节刚过,性急的村里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开沟了。开沟是极其考验体力的生活,自然一般就由男人们来完成,开沟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将谷田里的水排放出去。先在埂子的东边(主要因为鹤庆坝子西高东低),用板镰(一种口子非常锋利月牙型大镰刀)割约一米五宽的谷子,然后由北向南开沟。泡了一个夏季的阿尔巴泥,稀软得像一锅糯米粉汤圆。几锄头挖下去,把人都溅成了稀泥人了,一面挖沟一面放水,如果带个鱼床(用细竹棍编的)或者倒须(也是用细篾丝编的腰细两头粗,开口大,尾部开口小,用草当塞子,将尾部堵住,口子与水流方向相反,俗称倒须)放到秋水满沟的田间排水沟里,不用个把小时工夫,一顿泥鳅钻豆腐或者谷花细鱼萝卜汤就收获了,当然那开沟的劳累劲也会被这些美食开销一些。沟开完了,提上谷花鱼或者泥鳅,走在满是黄金般的谷田中间,一首80年代流行的台湾校园歌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人同伴;蓝天佩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衣裳。荷把锄头在肩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喔喔喔喔他们唱,还有一支短笛隐约在吹响。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间小唱,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小路上……”这旋律,真让人体会到累并快乐着的秋收丰硕时光。

  尽管苦累一点,有收获,有成就感,那些昔日的落寂惆怅,便都一扫而光了。

  国庆中秋节过完了,大战秋收农忙的季节也就来临了。

  不过这时候还是要看老天的脸,鹤庆坝子因为东西都有高山,容易在夏秋交替季节,冷热空气形成对流,下冰雹概率比较大,就是地里谷子低头低得好,一片丰收的景象,也还是要经受冰雹的考验。人类的任何一点获取,都要经受各种风险的考验。在丽江飞机场还没有开通以前,鹤庆坝区有好几个防冰雹点,只要乌云在鹤庆上空聚集,防冰雹点的防冰雹炮声,便像有外敌侵略一样,此起彼伏,响声震天,一下子就把聚集起来的乌云震散了。最近这几年,丽江飞机场的航班特别多,也就把这些防冰雹点取消了,毕竟鹤庆坝子遭受点冰雹,减少点谷子收入,也影响不大,如果不小心把班机整下来一架,那祸就闯大了。

  比起春收春播来,秋收秋播就轻松得多了。

  沟开完了,接着就开镰收割了。

  一般男劳力的任务就是割谷子,女劳力的任务就是点蚕豆,上了年纪或者上小学的学生,便在家里面做点饭,打扫一下卫生,或者捡点大人劳动当中泼散了的谷子。反正就如唐代白居易《观刈麦》所描述的相差不大,只不过他所写的是北方人割麦子,我们这里是割谷子而已:“田家少闲月,五(10)月人倍忙。夜来南风(秋风)起,小麦(谷子)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秋)日长。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今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读到这首唐诗,觉得好像在指在自己鼻上似的。想想鹤庆的农耕生活跟唐朝也没有多少差别,一方面我们觉得社会进步日新月异,一方面我们感觉其实我们还停留在唐朝。我也是只教点书,做点教书匠的事情,也就有了吏禄,岁晏有余款。只是比起白居易没有了“私自愧”,还觉得比起其它行业,有些穷书生气了。或许我比白居易的境界差别就在于他已经知足了,而我还不知足罢了。

  男劳力手持板镰,割一米五左右宽的一大行,后面是两个点蚕豆的女劳力,用“仲德娃”(白族话:种豆棒)上方有一个叉开的拐杖一样的扶手,约一尺二寸长,七八厘米粗,顶部削成铅笔头模样,种一个小酒杯似的窝,点进一个蚕豆种,动作娴熟的话,右手用种豆棒点窝,左手丢豆种,好似在表演某个节奏激烈的舞蹈似的。只是男劳力也要弯腰,女劳力也要弯腰,非常的辛苦伤腰杆。不一会就腰酸背痛屁股疼了,可为了生存,还得强忍着。这是人类为生存而战的惨烈场面。

  每到农忙,我都看到家乡人的脸都有些浮肿,也许是弯腰的时间太长了。男劳力割谷子,摆谷子也要有技巧,捏住一大把,往已经点好豆子的左侧一散,均匀铺开,以利于把谷子晒干了。种得差不多了,就要盘谷子。女的要将谷子捆成一把把的,男的要将谷子一捆捆地用两头尖的扁担挑回家,白天将谷子搬运回家,堆起来,晚上还怕下雨,就得连夜赶工打谷子。最早的时候村里人没有机械,也没有水泥地,搬运谷子前,也用牛粪水铺在土巴上面将泥沙糊住,以防细沙石掺到大米里面,七十年代的时候就一小捆一小捆地在屋檐台坎上摆谷子,将稻穗拍摆干净,非常辛苦,谷子芒还甩到脖子里,过敏的人还刺痒痒的非常难受。到八十年代初期,有了小型的脚踏人工滚筒打谷机,劳动强度比起在屋檐台上拍摆谷子减轻了些,也全靠人力。到九十年代,小型电动打谷子生产出来了,大部分家里院坝里也都打了上水泥地,或者铺上了砖,也就轻松多了。到21世纪,很多农村的路道也有所改善,人力挑谷子的时候也少了,大多数家里由手推车发展成了三轮或者四轮拖拉机,现在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各种农用机械。脱粒机也越来越先进,劳动强度也降低了好多。只是年轻都不在地里苦了,是那上了年纪五六十岁的人还在地里劳作。

  于是很快水田里的活就干完了。过去谷子打完后就用风箱将谷子里的杂桔杆和叶子清除掉,最早没有风箱,就先用大眼一点的筛子,将粗大一些的稻草筛出去,到傍晚的时候风起了,将还没有清里干净的谷子背到村口,用自然吹来的风扬干净。有了风箱后,就可以在家里将扬干净谷子。后来有了各式各样的扬风机,再后来脱离机和扬风组合在一起,一次就出来干净的谷子了。

  扬干净后,那几天天气晴朗,就先将公余粮晒干净,就等着去粮管所上公余粮了。

  也将自家的口粮晒干归在栏柜或者垛柜里,缺粮的时候碾了裹腹享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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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5 10:47 | 只看该作者
问好。这个不是已发过了吗?为何还要在单篇来发。重复发的文章,就不是【首发】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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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5 11:04 | 只看该作者
刘彦林 发表于 2019-3-5 10:47
问好。这个不是已发过了吗?为何还要在单篇来发。重复发的文章,就不是【首发】了呀!

川媚版主建议分篇发,按她的意思改单篇发了。

点评

知道了。等你全部发完,提醒房子版主把前面那个主题帖删除,以免重复。  发表于 2019-3-5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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