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关于青春期骚扰的小风波

淡淡不如风

　　从小镇上搬到县城已经十年了。小镇上的我是一个孤独的行者，除了邮局那位长年给我办理稿费业务的营业员，没有人知道还有人需要爬格子来维持生计。来到人才相对“济济”的县城，接触的文化人多了，才知道大家需要围绕着作协主席来混这个圈子。不用他不行吗？不行！因为本城二十位作家的书全是主席他老人家通过关系——半价自费出版的。

　　那自己签约出版行不行？不行，因为水平不够。就像每位士兵都梦想当将军一样，很多人追求了一生的文学梦想，但现实却总是让梦想成为泡沫的碎片。当不成将军怎么办？跟着将军的后面混呗，将军说鹿是马自己也得跟着说。文学梦想无法实现怎么办？跟着作协主席混呗，他老人家说马是鹿谁敢反驳呢？

　　丽姐是这个文化圈的一员，亦是通过主席自费出版了一本融散文、杂文、随笔、诗歌于一体的文集。她本职是语文教师，在学校也是高级职称，水平还是得到了学生的认可，这本文集更让她成为学校的模范——毕竟能凑出一本和文学有关的书籍的人，走到哪个学校都是凤毛麟角。和很多体制内老师一样，丽姐比较注重个人形象，待人热情、说话谨慎。聊了几次给人感觉很宽厚，她比我年长十岁，临退休了，倒是对我这个小老弟赞誉有加，说我有个性。人说四十不惑，我当然知道个性指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个性的代价是什么——在我签约出版长篇小说后的酒会上，作协主席当众讽刺我的脸皮五百年第一家。那天我很意外地看着一个老人的失态，看到了他的恐慌和落寞。他的门下弟子们在副刊上发一篇零稿费的八百字随笔，他能晒到满城皆知。而我，凭什么让他这么讽刺我啊！没事来一句倚老卖老，就能把他气得七窍成烟，末了还得假装风度不好和我这个后辈公开对骂。我感觉自己有点不够尊老，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咋就那么痛快呢！

　　原以为像丽姐这样的主席门下，都得和我作对，后来发现大家对我依旧友好，在客套的基础上，更难得的是很多人给予了我高度信任。丽姐单身，有一次男同学过来喝酒，她考虑单独赴约不好，竟打电话找我去陪客。我说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光天化日之下喝杯酒叙叙旧还能有啥想法啊！但我还是去了，去了和她聊些作品，兴高采烈的，倒把客人冷落了。事后我毫不惭愧，因为我和客人无话可说。丽姐也说过，最服我这种做啥事不计后果而且还不知道害臊的人，别人这么说我肯定觉得是在讽刺我，但她说——我感觉像是夸我。

　　后来在年会上，丽姐因为一件小事让主席不满，当着三十多人的面，主席把她一顿臭批，志色俱厉：我们这是什么圈子？文化圈！你怎么能把世俗的事带进文化圈呢！我恰好挨着主席，看老头越说越兴奋，旁边的人没一个出口相劝，五十五岁的老大姐就在那默默地听。我就伸手拍了拍老头的后背，他看了我一眼，也便把嘴闭了。我张罗着大家喝一杯，把这页揭过去了。事后我问丽姐啥事？原来她给主席的情人买了一个首饰，拍马屁拍马脚上了。我说这事多简单，不过人情罢了，到时候礼尚往来就是，再说，又不是给他老婆买的，他急个毛？

　　丽姐默然，半晌说，我不像你靠自己创作发表，我这两把刷子能当作家——我得知道感恩，他损几句就损吧。

　　我无奈地说，他损你们谁都行，他要惹我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变态！

　　丽姐说，主席已经知道了，包括很多人都知道了，大家综合评价就是我尖酸刻薄、腹黑嘴黑、信口开河、无所顾忌。但她觉得我心好——因为我对学生是那么的热爱。

　　也许丽姐是老师的职业原因，她倒是说中了我心底的柔软，我就喜欢那些孩子。后来与丽姐交流更加频繁了，是因为跟了我学写作四年的女娃分到了她的班级，她极讶这学生的写作天分，后来家长会才知道是我的弟子，那以后经常就该女生的作文进行探讨，倒让这孩子的成绩稳步提高，有数篇作品还在省级刊物《新作文》上发表，让人欣慰。

　　上周作文课，女娃又写了篇佳作，我说要发到平台上，她坚决不让。等学生们都走了，她单独与我对话，才知道同桌——成绩在学年数一数二的男生关注她的一切，模仿她的语调读课文，还送过英文示爱的纸条。我笑了，你都初三了，各方面都优秀，男孩子有爱慕之心也正常啊！女娃尴尬了一会儿才说，男生趁她午睡动手动脚。我一听，这就不要脸了，不是动手动脚不要脸，是趁人午睡下手这种行为可恶。这不是爱慕了，这是不尊重、占便宜，照常理说，他不可能只对一个女生下手，因为占了一次便宜还会想知道下一个滋味是什么？

　　女娃不敢告诉家长和老师，生怕家长一闹，外面一传难免添油加醋。这观点我不太同意，如果一味纵容，男生会以为女生也有意思 ，会变本加厉的！我让她回去问问其他女生，含蓄点问，然后再想办法。

　　第二天女娃打电话给我，还有两名女生遭遇一样，下手的都是女娃的这位男同桌。我拨通了丽姐的电话，问她想怎么处理这问题。她很惊讶，这么优秀的男生怎么能做出这种人渣行为？她更惊讶，一个女孩子居然把这种事告诉我这个补习班的男老师，却不先告诉她？她查了监控，证实男生有动手举动。我们便探讨了很长时间，她提出几点意见，一是必须告诉男生的家长，加强教育；二是在班里暗示，学校领导中午查监控录相，观察中考生的学习休息状况；三是在班里举行一次女生防身教育，教会她们将用什么样的手段来保护自己。

　　我让她保留后两条，尤其是防身教育善莫大焉，关乎这些女生的未来——她们长大了会遭遇到更多的骚扰，学会怎么保护自己可是终身受益的事。

　　我建议她不要告诉给家长。这种男生的龌龊行为多是受家庭影响。从现在的状况看，家庭是教育不了他，改变不了他的，只能通过威慑来让他有恐惧感，骨子里的东西也许不会更改，但恐惧会让很多人收敛无耻行径！而且我们不知道家长什么素质，一旦他们处理不当，对这个男孩造成的伤害也是无法设想的。

　　丽姐最终接受了我的建议，但她表示很惊讶，原以为我为了给那个女娃出气，一定会支持严肃处理男生的，而且是越重越快意。

　　其实，从一开始我想到的就是双方保护，我那个女娃的名声固然重要，但这个男生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一样米养百种人，世界上注定要什么都有，青春期性萌动的年龄犯错误的又不只是他一个人，很多老前辈不也是一肚子糟粕吗？谁能证明那些成功人士年轻时没犯过偷窥女生那样的错误呢？给他一个警省改过机会，借机教育更多的女生，两全其美的事。至于我们这些知情者，就风飘云散吧。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问过男生的姓名，而我和丽姐的聊天纪录也要删除，这件事就当我不存在吧！

　　那天丽姐要请我喝好酒，她说要对我刮目相看了。又问我讽刺那些一肚子糟粕的老前辈是不是指“那位”？我激动了，就是指作协主席那伙人！一个个的都七老八十了，走道都扶墙了，还恬着脸广收女弟子。我从小镇上来到县城之后才发现，有几分姿色的文学女中青年都让他们瓜分了，连个歪瓜裂枣都没给我留，弄得我连个红颜知已都没有，寂寞的时候只能找丽姐这样的老太太来聊天，你说我写作光为了那几个稿费吗？说好的颜如玉呢？你说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

　　丽姐说我又开始信口开河了，她可不相信我是这么想的！能让一个少女如此信任的男老师，又是如此得体地保护着男生女生的老师，怎么可能会想那些低级趣味？

　　瞧瞧，人心真的是让人难以揣测的，我明明是在愤愤不平的情况下说的大实话，她咋就不相信呢？

草舍煮字

刘老师（我记得姓刘，出于敬佩这样称呼）育人润物无声，缘于职业更缘于良知。同时，知人性懂心理。
我明明是在愤愤不平的情况下说的大实话，她咋就不相信呢？因为她不懂人性。那个学霸男生的骚扰和作协那些家伙的作为，性质没有什么不同。人同此性，区别在于克制，在于把握度。

千幻烟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3-14 11:43
刘老师（我记得姓刘，出于敬佩这样称呼）育人润物无声，缘于职业更缘于良知。同时，知人性懂心理。
我明明 ...

先生言之有理！附议！

草舍煮字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3-14 12:28
先生言之有理！附议！

                    

水如空

我也觉得这种做啥事不计后果而且还不知道害臊的人挺叫人佩服的。
尤其读了后半段，更叫人佩服了。对老，对小，方法肯定是不一样的。但能想得这么全面，高！

奉洁

您不仅有节，更有爱。尤其是赞同老师处理爱徒被骚扰的方式！学娃交给您这样的老师让家长放心。

淡淡不如风

奉洁 发表于 2019-3-14 15:25
您不仅有节，更有爱。尤其是赞同老师处理爱徒被骚扰的方式！学娃交给您这样的老师让家长放心。

家长和学生一向信任我，这点挺美哈。

淡淡不如风

水如空 发表于 2019-3-14 14:59
我也觉得这种做啥事不计后果而且还不知道害臊的人挺叫人佩服的。
尤其读了后半段，更叫人佩服了。对老，对 ...

老的不像话，多少给我剩一个啊，让我努力都没个目标。

淡淡不如风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3-14 11:43
刘老师（我记得姓刘，出于敬佩这样称呼）育人润物无声，缘于职业更缘于良知。同时，知人性懂心理。
我明明 ...

性质还是有区别的，听前辈们说，作家们的妞儿都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作家们不接受都有可能伤害到别人。
我也想有这样的助人为乐的机会。

草舍煮字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9-3-14 15:28
性质还是有区别的，听前辈们说，作家们的妞儿都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作家们不接受都有可能伤害到别人。
我 ...

哈哈，赵本山说，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老鼠都给猫当新娘了。

幸福小草

不如风还是直率着，不拐弯抹角，这样的与众不同确实稀罕

混混

日！除了吹嘘自个那点可怜的写作天赋和所谓的人品境界以哗众取宠就不能换点别的?

lvhq018

看着这个，想起张贤亮的《早安朋友》。处理方式不同，结果截然不同。

断肠崖居士

为淡淡不如风老师的正义感点赞！您值得敬佩！

淡淡不如风

断肠崖居士 发表于 2019-3-14 22:15
为淡淡不如风老师的正义感点赞！您值得敬佩！

其实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一点小事，不值一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