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梅一夜

五相子

　　晚霞，像人的血液，血红血红，红透西边的山峦。

　　杨梅梅在建筑工地，双手推着沙子车，脸颊通红，仿佛在推一车晚霞。杨梅梅推车的样子，双手真像驾驶着蓝天，驾驶着秋风。

　　夜还没有来，月亮很性急，跳了出来，跳得老高，像个大白脸盆；秋风稠稠密密。

　　胖刘扔掉手上的烟，嘴移向顺子：告诉杨梅梅，停喽，回去开饭。顺子小眼睛一眯，神不守舍：那吃过饭，睡觉咋个睡法？这是在要胖刘的态度。胖刘眼珠子向上一翻，拿出管事的口气：小点声，笨蛋，咱们想办法。顺子小眼睛放了光，想着男人近女人的美妙，梦很红。

　　晚饭吃得很香。二米饭白菜炒土豆片，仍旧没有几片肉。杨梅梅为了装扮男人，穿粗布衣，剪男人头，那是怕别人知道是女孩子，建筑工地不要，就连说话都变得粗野。胖刘问：白菜炒土豆片好吃不？杨梅梅放下饭碗，嘴中的饭菜在翻，故意粗野：好吃个头。顺子小眼睛一眯，开上了玩笑：什么，要吃一头牛？快往手指上咬。说完心酥，几分期待勃起，做晚上睡觉的梦。

　　这个工棚建在一个山坡上，不大，算杨梅梅住十七人。胖刘是这个工地管事的，这些人之中，只有胖刘和顺子知道杨梅梅是女扮男装。胖刘和顺子私下和杨梅梅商定，人前叫她秋实。秋天果实之意？杨梅梅笑着接下这个代称，秋实就秋实，没什么不好，管好自己身份证，别让人睢见。

　　那是今天早上事情，天刚亮，顺子起来去工棚边上的驴棚尿尿，发现驴嘴巴上的料兜让人偷了，忙跑回工棚，悄悄向胖刘报告：驴嘴巴上的料兜让人偷了。胖刘不信，现在哪有人偷驴料，瞎胡闹。随后跟着顺子，来到驴棚。胖刘向驴嘴瞄了一眼，骂顺子：你瞎，你看那是啥？顺子一看驴嘴，呵呵，驴嘴巴上的料兜在晃悠。忙说，我瞎。可是……可是话音没完，驴棚木板后有响动。胖刘停了脚步，喊了一嗓子：谁，出来？

　　这时从木板后面，走出来一个不男不女的人，眼神冰冰，嘴角上挂有零星驴料。顺子上来给了一脚，一看就是小偷，馋像。这人不惊不怕，眼神冰冰开了口：你才小偷，不就吃了几块豆饼驴料，来工地找活赔你钱行不？顺子急了眼，犟嘴是不，还要踢。胖刘忙用手拉住顺子，说了话：找活赔钱好呀，你把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眼神冰冰从腰间拿出身份证，递给胖刘。胖刘拿过身份证一看，蒙了，这不是同村杨家老大，杨梅梅吗？听说你在卫校上学，咋跑这儿来了？

　　杨梅梅眼神冰冰开始述说：父亲一年前得了脑血栓，床上吃床上拉，母亲一天累得要死，还有一个上中学的弟弟。卫校还有两年毕业，家里边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书没法读下去，请了假，出去挣点给父亲看病。听说市里建筑工地挣钱多，村中的年轻人都往那儿挤。经打听，一个村的胖刘和顺子在这工地干活，找了来，两天没吃东西了，才吃了点碎豆饼。你们认识胖刘和顺子吗？

　　顺子忙上前接话：这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他是胖刘我是顺子。胖刘笑了：杨梅梅，留下你，不过工地活可累人呀，你一个女孩子能行？杨梅梅手一挥，没事，我有力气。顺子一听这是个女的，看着杨梅梅，中等身材，若脱下伪装，皮肤赛白糖，很浪，很俏丽。心飞了，更酥了。

　　民工们累了一天，有的睡下了，有的没睡，想听男女风流韵事，口才好的讲上两段。来了新人，胖刘怕讲黄段子，杨梅梅听了去，下不来台，拍了几下饭盒：我说，今天别白话了，省省嘴，都睡觉。顺子向胖刘努下巴，意思她咋办？住哪儿？

　　胖刘沉默了一小会子，故意从上衣怀里摸出来一小瓶白酒，向坐在炕边的杨梅梅暗示，喝酒。杨梅梅好像明白了什么，悄悄地喝了几口，脸慢慢红了起来。胖刘猛地站起，眼睛上翻，指着杨梅梅开骂：妈的，新来的小王八蛋，明天给我上医院，看脸红的，肯定有肺结核，开放期，离我远点，别传染我。说着，给杨梅梅坐的地方扔过去一条旧毛毪。

　　全棚子人都吓毛了，顺子小眼睛一眯，顺杆往上爬：我怕传染，别传我，我怕死，死了可白瞎，真没碰过母的。说着去外边取来几根木杆子，在炕尾，没几下架成了一个马架子，拿起胖刘扔过来的旧毛毪，向马架子上一搭，成了一个单独小屋。

　　顺子将自己的行李拿起，路过杨梅梅身边时，故意用胳膊肘儿碰了杨梅梅，哈腰进了单独小屋，随后行李一扔：你先用我的，麻五回了老家，我用他的。和你说，我这人心软……杨梅梅无语，望着这一小片静地，在这儿过第一夜，不知如何感谢。

　　夜深人静，熄了灯，工棚里陆陆续续能听到一片鼾声，有的睡的如死狗一般。马架子外边的胖刘和顺子，靠着单独小屋，屏着气，张着眼，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明知道什么都等不来。人啊就是这样，男人女人隔开，而是两个男人的佳作，悔之晚矣？！

　　胖刘这时隐隐约约仿佛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有些节奏，啪啪响。胖刘向响处移了移，渐渐听清了，是身边的顺子撸东西，身子渐渐坐了起来，在抬腚。胖刘猛地坐起，粗壮的胳膊，抻了过去，往下一按，将顺子按倒。顺子没吱声，扑腾几下，便没了反抗。胖刘握着拳，好像在表示，哼，拭目以待，再起来要你命。

　　夜很长，很死寂。胖刘睡不着，出了工棚，要抽烟，点上“大生产”，望着远方的灯火，闪闪点点。散碎的月光在工棚顶上晃来晃去。

　　杨梅梅同样没睡，在想胖刘骂她的话：肺结核，开放期，传染。你才肺结核，你才传染。我是学医的，这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出的办法。看来这个胖刘真不是一般人，明天一定要谢谢这家伙。反正自己死活一个价，过一日少一日，谁知道明天咋样？

　　杨梅梅感觉盘坐在夕阳里，望着身边一幅幅油画，或黄或红，或涌或浪；天际，飘荡着烧红的云朵，那么光华，那么神采飞扬。杨梅梅踏上地平线呼喊，喊醒高山，喊醒田野，喊醒河流。最后喊了不！不要啊……

　　天刚蒙蒙亮，听“哐”地一声，工棚的门让人推开了，随后进来几个警察。谁都别动，请出示每个人的身份证。警察在单独小屋将杨梅梅押走了，听说前几天卫校出了杀人案，杀死了强奸女学生的男老师。

　　胖刘和顺子望着杨梅梅让警察押走时的样子，一夜之间，鼓鼓的脸蛋和眼珠子全瘪了，没了亮丽，没了光彩。顺子用恨之入骨眼光看着胖刘，昨夜瞎管……



　　

李炳君

记得汪曾祺说过，写小说就是写语言。五相子的语言功夫不止是十年八年的功夫，我都抄录了好多句子。学习了！

徐得荣

坐上板凳，看兄弟的佳作。

逐鹿江南

坐在地板上加分支持。
问候！

文字闪耀生活

真好，细腻又感人，赞一个！

瑞雪洪荒

故事大概意思应该是，卫校女生被禽兽老师践踏，女生逃出校园女扮男装来工地打工，晚上睡觉时，引起胖刘和顺子想入非非，第二天，他们的美梦破碎，女生被警察带走了。
小说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凸显人心人性，弘扬关爱、友善人际关系，具有现实意义。

千幻烟

描写细致，很不错的小说，学习欣赏。

五相子

李炳君 发表于 2019-3-22 09:58
记得汪曾祺说过，写小说就是写语言。五相子的语言功夫不止是十年八年的功夫，我都抄录了好多句子。学习了！

谢炳君的支持和欣赏！祝好远握！

五相子

徐得荣 发表于 2019-3-22 10:13
坐上板凳，看兄弟的佳作。

好的，咱家板凳多，还是坐沙发，咱家沙发大！

五相子

逐鹿江南 发表于 2019-3-22 10:56
坐在地板上加分支持。
问候！

谢提读！问候江南兄！

五相子

文字闪耀生活 发表于 2019-3-22 11:08
真好，细腻又感人，赞一个！

谢闪耀生活的提读点评！

五相子

瑞雪洪荒 发表于 2019-3-22 14:37
故事大概意思应该是，卫校女生被禽兽老师践踏，女生逃出校园女扮男装来工地打工，晚上睡觉时，引起胖刘和顺 ...

谢洪荒到位的支持点评，祝好问安！

五相子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3-22 15:34
描写细致，很不错的小说，学习欣赏。

谢千幻烟的点评支持。祝好远握！

徐得荣

听说前几天卫校出了杀了案，

老弟，该是“人”吧？

断肠崖居士

杨梅梅女扮男装在在建筑工地打工，晚上住在男工大宿舍那是怎样的情景啊？太精彩啦！咱可没想到……多处将“行李”写成“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