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又清明

山渐青

　　今又清明
　　
　　文/山渐青
　　
　　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在老家过清明了。自少时离家，每年只有春节、中秋这种讲究全家团圆的节日才回去一两次。至于清明，如果不是这两年国家安排放假，有时甚至记不清是哪一天。
　　
　　今年清明节，妻子在单位值班，我带着5岁的女儿回了趟老家。
　　
　　女儿对清明的印象更加模糊，大概只能跟春游和放风筝联系在一起，远不如对能收到礼物的圣诞节和能参加派对的万圣节印象深刻。
　　
　　一路上，女儿一直问我清明是个什么节，我能回答上的，似乎只有祭祀先祖的意思。但女儿并不满意，祭祀这个词汇对她来说太难理解。没办法，依靠百度帮忙，给她讲了介之推的故事，小小孩儿听得泪水涟涟。
　　
　　父亲依旧等在村口，看见我的车连连招手，但固执的不肯上车，就在车子前面带路。幸亏女儿懂事，跑下车拉着爷爷的手，嘴里叽叽呱呱说笑个不停。老迈的父亲蹲下身子，一把把孩子扛到了肩上，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壮年。我担心父亲的身体，想喊女儿下来，但看见父亲满脸笑容，张了张嘴没喊出来。
　　
　　母亲在家里忙活着煮鸡蛋、下饺子，特意挑的个大色红的鸡蛋，特意包的韭菜木耳鸡蛋馅的饺子，因为知道孙女喜欢吃。女儿一手抓一个饺子吃的不亦乐乎，母亲笑的合不拢嘴。但尽管如此，还是在不停的唠叨，饺子还是猪肉白菜馅的最香——这个观点，她坚持了一辈子。
　　
　　吃罢午饭，母亲将提前留出来的一碗饺子和一些苹果、香蕉放进篮子里，准备了香烛纸钱，让我和父亲去给爷爷奶奶上坟。
　　
　　女儿拉着爷爷的手不放，要跟着一起去。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女人是不能去上坟的，但固执了一辈子的父亲这次没有说什么，一手提篮子一手拉着女儿走的飞快。
　　
　　一路上不时碰见本家叔爷，父亲笑呵呵的让女儿喊人，年幼的女儿不明白三爷爷四姥爷是什么意思，睁着大眼睛乱叫一气。叔爷们不在乎，笑眯眯地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就像小时候爷爷奶奶抚摸我的脑袋一样。
　　
　　不知不觉间，爷爷奶奶离世已近十年，但每次想起两位老人，心里还是痛不可当。
　　
　　我和父亲将爷爷奶奶坟上干枯的杂草拔掉，把被风吹来的一些塑料袋取下来扔掉。父亲毕竟上了年纪，弯腰干了一会额头就开始冒汗。
　　
　　清明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坟上的青草冒出了嫩绿的脑袋，坟前的松树上也添了一层新绿。我和父亲将饺子、水果摆在坟前，焚纸点香。女儿不懂什么，乐滋滋地在旁边采摘刚刚冒出来的不知名野花。
　　
　　把女儿拉过来磕头，告诉他们坟里面住着太爷爷太奶奶。女儿扑棱着大眼睛问我，“为什么太爷爷太奶奶不住家里，要住在这里？”
　　
　　“因为太爷爷太奶奶已经去世了啊。”“去世就是死了吗？”没料到女儿的问话是如此直接，我点点头。
　　
　　“死了会变成幽灵吗？”女儿对死亡的理解，还停留在我给她讲述的绘本《爷爷变成了幽灵》上。我无法回答，只能告诉她，“也许会吧。”
　　
　　“那你和妈妈会死吗？”女儿的眼中有了泪水，我说，“每个人都会死的……”
　　
　　话没说完，女儿扑倒在我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你死。”“不会的，人要活到一百岁才会死，爸爸离一百岁还有好久好久。”
　　
　　女儿紧紧抱着我，用力点了点头。突然间，她又急切地看向父亲，“那爷爷奶奶年龄很大了，会不会很快就死掉？我也不要爷爷奶奶死。”
　　
　　从未在我面前流泪的父亲眼睛红红的，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喃喃地说，“爷爷不死，爷爷不死……”
　　
　　我把头扭过去，不忍再看眼前的一老一小。
　　
　　突然意识到，在对女儿的死亡教育上，我是不及格的。我们一向讳谈生死，特别是在老人和孩子面前。但生老病死谁都无法避免，且世事无常，我们应该教会孩子如何面对亲人的离去，甚至面对自己的死亡。如果不能教会孩子正确看待，一旦事情发生，需要他们直接面对之时，才是真正的残忍。
　　
　　死亡不可怕，怕的是遗忘。我蹲下身子，拉着女儿小小的手，对她说，“还记得带你去看的《寻梦环游记》吗，只要你像米格一样记得死去的亲人，亲人就会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的很快乐。”女儿似懂非懂，“我一定会记得爷爷奶奶还有你和妈妈，只要记住你们，你们就不会消失，你们就会回来看我。”
　　
　　我将鞭炮挂在树枝上，父亲用香把鞭炮点燃。虽然父亲的动作已经不如我迅速，但他还是固执的不允许我去点鞭。
　　
　　春天的田野格外空旷，显得鞭炮声更加响亮，父亲把女儿拥在怀里，用手紧紧捂住了她的耳朵。

山渐青

拙作一篇，敬请各位拍砖。

lvhq018

对孩子的死亡教育方式，作者起到了示范作用，与清明“慎终追远”的主题很贴合。

断肠崖居士

死亡不可怕，怕的是遗忘。——朴实无华，清明祭祖，感恩思亲！

王传刚

非常喜欢这样质朴的风格！

槐安.

我想，倘若能在孩子年幼时期就引导好“死亡”的课题，那么孩子们可能会更珍惜时间。但具体怎么引导，还真是个问题。

山渐青

槐安. 发表于 2019-4-8 23:50
我想，倘若能在孩子年幼时期就引导好“死亡”的课题，那么孩子们可能会更珍惜时间。但具体怎么引导，还真是 ...

是的，如果一个孩子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一旦身边有人去世，对孩子的刺激和影响将是巨大和可怕的。谢谢槐安老师支持，祝好！

山渐青

王传刚 发表于 2019-4-8 21:19
非常喜欢这样质朴的风格！

偶有所感，信手为之。感谢支持，问好传刚老师。

山渐青

断肠崖居士 发表于 2019-4-8 21:04
死亡不可怕，怕的是遗忘。——朴实无华，清明祭祖，感恩思亲！

是不是有点像流水账了感谢居士支持，祝好！

山渐青

lvhq018 发表于 2019-4-8 20:42
对孩子的死亡教育方式，作者起到了示范作用，与清明“慎终追远”的主题很贴合。

感谢版主支持，对孩子的教育是个大课题，虽然孩子5岁了，但还一直在摸索中。感谢支持，祝好！

淡淡不如风

但固执的不肯上车
        地

但固执的他不肯上车
         的

但固执得连车都不肯上
         得

山渐青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9-4-9 11:49
但固执的不肯上车
        地

感谢如风老师指正，的地得 老是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