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童年】乡村的壁虎

随玉

　乡村的壁虎

　　小狐狸说我，文章总是离不开一个调调“本小姐老早很辛苦很辛苦的，但本小姐照样过得活蹦乱跳”，想想还真是，不过，除了童年还能写啥呢？在本小姐没饭吃的那些年里，总是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吃得满嘴泥满肚子虫虫，指甲缝里乌黑一片，后来能吃饱饭后就开始讲究起来了，不再把什么活物都往肚子里塞。

　　小时候家里没有大鱼大肉，幸好大自然是慷慨的，总能抓到些啥调剂肠胃，老鼠对我来说是高级肉类，蛇是山珍，小鱼小虾算海味，另有一种小屁孩就能捉到的野物，就是壁虎。

　　这种壁虎不是藏在厕所缝隙里那种细小的灰色玩意，应该是壁虎中的老大，记忆里是金黄色的，比蜥蜴还要胖些，居住在田间地头的洞里。事实上壁虎也是蜥蜴的一个种类，有些是无毒的，且具有药用价值，治疗食道癌、肠癌等疾病，不过，我更觉得“饿”才是一种难以根治的病。

　　在我能从老妈的背上咕碌滚下来的那一刻，就像一只被放生的野兽，时常留连在野外，寻找各种能填饱肚子的东西，白胖的草根，花朵里的蜜汁，酸叶儿，蜂蛹等等，能捉到一只壁虎算是中奖。

　　模糊记得壁虎出没最多的时期，是初冬或者初春太阳出来的时候，壁虎出来晒太阳寻找食物，我也和它一样的想法，出来晒太阳和寻找食物，不过我的目标是它。

　　壁虎的皮肤是光滑冰凉的，上面覆盖一层层的鳞片，三角脸，会咬人，四肢上的蹼抓得人生疼。不过，捉壁虎我当然有技巧，就像打蛇打七寸一样，捉壁虎也要掐住它的要害，你捏住它的脖子，食指绕到它的脖子下掐进肉里，提起来，它也就拿你没办法了。在太阳出来的日子里，我游荡在田间地头，拿一根棍子到处捅捅，看看哪个洞里藏着野物。有一次，在水沟边的一个洞里，一只壁虎被我捅得受不了了，吱溜一声冲出洞，我眼疾手快，扑上去一把掐住它的脖子，连同洞边的草也被我抓在手里，一时两方动弹不得。路过的几个女人大声嚷嚷：“小妹，你抓紧了！抓紧了！”几个人兴致勃勃地围着我，眼里冒出凶光，像猎人一样跃跃欲试。我弯着腰僵持在水边，刚想用另一只手把壁虎抠出来，猛然见有条蛇从洞里风一样窜出来，这一吓了不得，脸都变了色，立时松了手，壁虎扑哧冲入水中，消失了。

　　“真是可惜。”那几个围观的女人不断摇头叹气，走了。没人在意那条蛇会不会咬伤我，对她们来说，也许食物更重要。

　　我也可惜，那么肥硕的一只壁虎，能管个半饱呢，壁虎肉很香的，但骨头太多了，要嚼烂它们有点难度，不过好歹也是肉，总比草根树皮好多了。捉了来，破开肚子架在火上烤，烤得滋滋冒油，熟了后把腿一条条撕下来，慢条斯理地、优雅地吃着。因为田间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来跟我抢，所以我得以从容。这种从容是十分难得的东西，它让我看起来不太像野兽。你看，有时候我会也意识到这样是不好的，即使没有人教我，我总还是知道自己与四脚兽不同，我理应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掌握着这些小动物的生杀大权，但在成人那里，我依然是个调皮的小孩，好在这种调皮不是罪过——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孩子太多，生活太苦，他们只能任孩子自由生长。自由生长的好处是，我不用受各种条条框框的约束，得以和大自然融为一体，我的手和脚甚至全身可以近距离接触大地，任意插进泥土里，跳到水里，爬到树上，感受那种湿润和腥味，坏处是，我对作为人而且作为女人却对人的生理几乎一无所知，没有人告诉我吃那些东西会长虫，没人告诉我怎么样阻止头上爬满虱子，没人告诉我女人每个月会流血，面对那一摊殷红，我一度以为我要死了，但我不能对别人说，即使是我的母亲，我认为这是一种羞耻。我对人类身体的构造，有一半是从动物身上学来的，比如交配，比如生小孩，我想，大约人类也是这么干的，虽然我从来没见过。有些东西，在你成长过程中自然而然学会，不用教。就像壁虎，也没人告诉我怎样才能抓到它，但我自己就练出了一套捕捉壁虎的方法。就像月经初潮来临时，我从电视上就能猜出卫生巾的作用。我想，应该像这样的，于是我自己去实践。直到我已经长成大人，母亲才惊觉：“你已经这么大了？你知道那个？”她指着我的卫生巾问。

　　“嗯。”我只是简单回应了一句。在生活夹缝里，我活得游韧有余，像那只壁虎。不过，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像它一样，被人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

　　吃完壁虎，抹掉嘴上的黑灰，坐在田梗上看着劳作的人们，会觉得一阵满足和帐然若失，除了壁虎的一串内脏，什么也没有。

夜莺

玉儿写得，都好看。先表白一下。再细看。

草舍煮字

你确定那是壁虎，不是蛤蚧？

莹莹子期

俺又来晚了玉儿俺的啥也没写，你这一篇接一篇的让俺活不了。看完了，俺后悔埋怨玉儿了，可怜的丫头，生活不只有远方和诗，还有眼前的苟且，这句话适合玉儿:hug:

千幻烟

这文有意思哈，学习欣赏了。

弱弱问一句，那壁虎……好吃么？

灯芯草

又一只壁虎，不是城里的，是野外放养的。玉玉这孩子，怎么感觉跟人猿泰山一样的，能下河能爬树，剥老鼠烤壁虎，简直了不得，那些苦日子把个玉玉练就得皮实又有韧性，人生往后的困难那就是小菜一碟了。

随玉

夜莺 发表于 2019-4-12 12:48
玉儿写得，都好看。先表白一下。再细看。

小心被我骗了！ 不过，权当练练手也是好的。问好夜莺，好久不见。

随玉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4-12 12:55
你确定那是壁虎，不是蛤蚧？

蛤蚧好像也叫壁虎（别问我咋知道的，我百度的）

随玉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9-4-12 12:57
俺又来晚了玉儿俺的啥也没写，你这一篇接一篇的让俺活不了。看完了，俺后悔埋怨玉儿了，可怜的丫头，:h ...

那我接着苟且，反正又不会写诗。

随玉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4-12 13:54
这文有意思哈，学习欣赏了。

弱弱问一句，那壁虎……好吃么？

好吃！来一条腿不？            

随玉

灯芯草 发表于 2019-4-12 13:57
又一只壁虎，不是城里的，是野外放养的。玉玉这孩子，怎么感觉跟人猿泰山一样的，能下河能爬树，剥老鼠烤 ...

据说，野猪就是在泥地里把自己滚一身盔甲才刀枪不入，我是学到了野猪的精髓。

断肠崖居士

壁虎肉很香的，但骨头太多了，要嚼烂它们有点难度——天呀！第一次知道壁虎肉也能吃啊！开眼啦！

幸福小草

我都怀疑，这玉小时候是不是个女孩子？皮实得不得了，咋啥都敢为敢吃， 可是看得起了一身鸡皮。
我们都经历过饥饿，可就没你这种野外寻找填补肚子的本事。真是一个野丫头！野得不一般。

草舍煮字

随玉 发表于 2019-4-12 14:13
蛤蚧好像也叫壁虎（别问我咋知道的，我百度的）

壁虎没有多少肉的。蛤蚧大，叫声“隔盖”得名，南方山区特产。泡酒喝可以治风湿。

小贩

怪不得乡下蚊子多，原来壁虎都被玉儿这丫头捉来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