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和陷落

夏冰

　　
　　毋庸讳言，我追求着一些东西。与其说这些东西构成我生活的日常，莫如说构成我生命的日常。没有谁说不可以。自行其是就好。当然你明白，如果有志趣相投者，那就更好。
　　
　　雨下着下着，变成了雪。悄然而来。潜滋暗长的蕴含意味深长。按说雨是雨，雪是雪，两者互不相干，不应该是一个季节里的存在。可是，谁规定的？那些出乎意料总是不按常规出牌。世界总给人惊奇。或者惊喜。
　　
　　曾经也是一个轻狂的少年郎。曾经也是一个无所畏惧的毛头小子。曾经也是一个让人摇头的不省心的主。跟眼下的这个人——俯首帖耳。忍气吞声。冷眼旁观。畏畏缩缩。老实巴交。沉着冷静。阴险狡诈。……这样一个人——有关系吗？没关系吗？
　　
　　有一天看到一个朋友写的诗。看完我笑了。原诗是：
　　
　　我要饿死了，因为我要写诗
　　
　　亲朋好友都嫌弃我，因为我要写诗
　　
　　老婆坚决跟我离婚，因为我要写诗
　　
　　……
　　
　　我问他：那为啥还要写？别写了，成吗？
　　
　　他看看我，摇摇头，说：不成。
　　
　　很坚决。斩钉截铁。大有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劲头。嗯，这一点，像我。像很多人。
　　
　　那天兴之所致，也冒充大尾巴狼写了一首诗，还摇头晃脑地自个儿念了一遍，却遭到了老婆大人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诗题为《自画像》。诗曰：
　　
　　经历过，积淀过
　　
　　那些琐碎，那些无语
　　
　　自心而起，绵延不绝
　　
　　把霜雪风雨的层层倾轧
　　
　　伪装成满眼沧桑
　　
　　老婆大人是这么说的：得了吧，还写诗呢？这是诗吗？一股子发霉味儿！知道什么是诗吗？人家臧克家那才是诗，鼓舞人心，斗志昂扬，郑地有声！说着说着她仰头就吟诵起来：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诵到这里，又情绪激昂地说：知道吗？郑地有声！这才是鼓舞人心的诗！
　　
　　我有心说，什么郑地有声？那是掷地有声。想了想作罢。我明白，就算是纠正了她的郑地有声，也无法排除我在她心目中的灰暗丑陋无能形象。跟她叫板，虽然说用对牛弹琴形容不大准确，可也差不了多少。于是干脆转身站窗前，望着小区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好一阵不出声。好在老婆大人没跟过来。
　　
　　那天上班路上，一个卖葡萄的三轮车占了半个自行车道，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在另外一半路上买葡萄，于是顺行的逆行的电动车自行车行人都站着等待；一位男子推着孙子的小车在路中间走，我骑行到跟前了，他却忽然左拐，我赶紧右拐车把。擦着小车过去，我大呼一口气，男子还蛮有意见地盯我一眼；一个女孩迎面走来，路右侧停着一辆轿车，我赶紧刹闸，急促的刹车声才让女孩往边上躲了躲……一路上险象环生。临近单位最后一个十字路口，遇上了红灯，于是站住等。相邻一辆汽车窗口扔出一个易拉罐，差点砸我脑袋上。我注视着那个开车的小伙子，他还幸灾乐祸地冲我笑呢。这家伙浓眉大眼，厚厚的嘴唇，脸上的青春痘不少，这里一簇那里一簇，看去特别显眼。我破口大骂：操！混账王八蛋！你死呀你！……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吃惊：怎么啦这是？好像这些话不是我说的，而是另外一个人替我说的。我心里好像住着一个家伙，趁自己不注意，就会说些让人吃惊的话。此时变灯了，那车风驰电掣一溜烟儿不见了影。到单位了，心里还愤愤不平，不知是因为那“青春痘”，还是因为自个儿，好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置身不同的话语系统，你对好多事的感觉就不一样。在特定的话语系统，同样的事呈现出迥然不同的景观。马拉松是个让人浑身疲累的东西。长时间的坚持肯定会让人丧失信心。需要充氧。事情一旦进入相持阶段，就有了令人回味的意思。能在既定的规则之下跳出优美个性的舞蹈，需要独特功力。为什么它们汹涌而来。如此明目张胆。人的痛苦，就源于自己知道，清楚，明白。糊涂确实难得。皇帝的新衣适合很多情境。掩耳盗铃不再是寓言。
　　
　　分裂是怎样一种情形？如何一种状态？看得见么？摸得着么？很显然，你既看不见，又摸不着。可是，通过一些文字，或者一些现实场景，我们却感受到了，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人生存在一个充满了是非曲折的时空，究竟是什么促成人的成长？在类似畸形的生存环境里，能够萌生怎样的情感？这一切，我们通过读某些文字，能够感知，可以理解，并生发某种感慨，甚至愤怒。通过生活本身，也可以感知，理解，并感慨，愤怒。对现实的恐惧，绝望，拒绝，放弃，导致许多事情发生。前途未卜。命运未卜。一切尚在未知。一切悄悄酝酿。一切向我们敞开。你看见的都是生命中的必然。下雨了。又下雪了。又出太阳了。都是美好。都是不堪。都是传奇。
　　
　　2019.4.27下午
　　
　　

fonyuan

面对过去，我们梦里总有遗憾。看看现在，心里充满迷茫无奈。想想未来，也许还有一点理想。人到中年，更多的是妥协当下。

草舍煮字

诗言志。志，既可以是意象，又可以是情绪。既可以鼓舞人心，斗志昂扬，“郑”地有声，也可以晦暗，恐惧，绝望，拒绝，放弃。既可以追求，也可以陷落。既是传奇，又是不堪。志，我们的内心，就是这么分裂。
我们的分裂，是丰满的理想和骨感的现实，合力向相反的方向撕扯所致。

断肠崖居士

郑地有声！——弟妹好有才啊！知道臧克家的诗，还熟记于心，还一连点赞三个成语！至于“郑地有声”更有说道了，或是故意逗你玩的；或是考验你能不能纠错的；或是想别出心裁的；或是……反正男人必须“三从四德”哦！

槐安.

在生活的不同场合上，粉墨登场的每个人，都拥有各自的角色设定，不照角色设定行事，严重者会过早脱离那个场，轻伤也要被诟病被排斥。一切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生存，分裂便难以避免。扪心自问那一颗初心，伤痕累累，终于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或者终于保护好了一部分原生态的自我，陷落就过去了。

奉洁

下雨下雪凭寒暖，桥头不直船拐弯。活下来，走下去，顺其自然！

水如空

老兄知足吧！多亏没达到路遥那级别——
路遥获个全国短篇小说奖，借钱去领奖；获茅盾文学奖，借钱去领奖。后来他哥说：你可千万别获什么奖了，万一获个诺贝尔奖，我可没有外币借给你……

千年女妖

人生就是一场马拉松，可以在中途换气调整，但若停下来，终点也就只能存于想象中了。提振精神，跑下去，至少离自己的期愿更近些，一起加油

夏冰

fonyuan 发表于 2019-4-27 16:26
面对过去，我们梦里总有遗憾。看看现在，心里充满迷茫无奈。想想未来，也许还有一点理想。人到中年，更多的 ...

嗯，刚还跟人说起来人在现实中的位置。其实心态好，一切好。虽然有些自欺欺人。

夏冰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4-27 16:29
诗言志。志，既可以是意象，又可以是情绪。既可以鼓舞人心，斗志昂扬，“郑”地有声，也可以晦暗，恐惧，绝 ...

十分精到。谢谢草舍斑斑的悉心点评。

夏冰

断肠崖居士 发表于 2019-4-27 18:21
郑地有声！——弟妹好有才啊！知道臧克家的诗，还熟记于心，还一连点赞三个成语！至于“郑地有声”更有说道 ...

居士老师，你应该去写小说了。想象力杠杠滴。

夏冰

槐安. 发表于 2019-4-27 22:47
在生活的不同场合上，粉墨登场的每个人，都拥有各自的角色设定，不照角色设定行事，严重者会过早脱离那个场 ...

嗯，缜密的阐释。精到的点评。问候槐安斑斑。

夏冰

奉洁 发表于 2019-4-28 16:24
下雨下雪凭寒暖，桥头不直船拐弯。活下来，走下去，顺其自然！

多谢老朋友支持鼓励，送上祝福。

夏冰

水如空 发表于 2019-4-29 08:17
老兄知足吧！多亏没达到路遥那级别——
路遥获个全国短篇小说奖，借钱去领奖；获茅盾文学奖，借钱去领奖。 ...

对头对头，该知足的。问候送上。

夏冰

千年女妖 发表于 2019-4-29 22:20
人生就是一场马拉松，可以在中途换气调整，但若停下来，终点也就只能存于想象中了。提振精神，跑下去，至少 ...

谢谢妖。咱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