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人淡如菊》:漂洋过海来睡你

雪中侠客

　　亦舒《人淡如菊》：漂洋过海来睡你

　　文   雪中侠客

　　读亦舒这本薄薄的、仅有190页的《人淡如菊》时，莫名想起余秀华的诗《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诗句里如是写到：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小说里的主人翁乔不也是如此吗，在英国留学，被老师梵纳的学问和风度所吸引，泥足深陷，毕业之后回到香港，最终无法消除内心对老师的思念，又回到了英国，做了梵纳的情人，与这首诗的前半段何其相似！

　　读完小说，心里有些淡淡的怅惘，但只是淡淡的，像一杯搁置在书桌上的白开水，口渴的时候，端起来，喝下去，会感到凉，那股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抵达胃部，又归于平静。亦舒的文字有一种力量，简洁明快，不拖沓、不繁冗，让人感到淡然。

　　掩卷而思，最先钻进脑海的，依然是爱情两个字。看过太多的描写爱情的小说，却依然无法对爱情作出完美的诠释，有时候甚至会有些困惑：爱情到底是什么？它是这样难以解释，所以我们常常自欺欺人，将之推给前世，推给缘分，推给宿命……可是，无论如何推，它依然存在。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对于小说，我们大概也只能如此解释。可是，它合理吗？

　　有时候，爱情确实是不可理喻的，一个大学刚毕业，二十一岁的女孩，她爱老师的什么呢？他已经四十七岁了，亦舒在书里也说“有时候我看着他，也根本说不出他吸引力在什么地方，他穿的衣服时最老式的，最灰暗的，头发于眼睛的颜色都不突出，棕色而已”，并且，梵纳还是有妇之夫，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换言之，乔爱上梵纳，是第三者插足，是当今社会最为讨厌的“小三”，但有什么办法呢，爱就是爱了，即使如此，明知道“他有子女有家庭，他是一个好人，他有根深蒂固的责任感”还是忍不住要去爱，因为“我是多么的需要他”，这便足够了。

　　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们会刻意忽略掉他（她）身上的缺点，而无限扩大其优点，即使是缺点，有时候也能自动视为优点，譬如说，一个女子爱上一个男子，那么，这个男子抽烟的样子也会变得酷酷的，甚至有些美感。而一旦不爱，那么，所有的优点或许都能成为不可饶恕的缺点。

　　如果是乔的单相思，梵纳不爱乔，那一切都可能化解，要命的是，梵纳也爱乔。他如是说：每次见到你，我总有种犯罪的感觉，我是一个中年男人，有家庭责任，。但是我向往你的笑你的姿态，我错了吗？在爱情里面，似乎很难分出对错。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对的人，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幸运的是，我们相遇了，相爱了，不幸的是，种种原因让我们最终不能在一起。对乔如此，对梵纳亦是如此，所以，这场年龄悬殊很大的爱情，注定了以悲剧划上句号。但悲剧又如何呢？金庸先生笔下的游坦之，一旦爱上并不爱自己的阿紫，还不是伤得遍体鳞伤而依然无怨无悔？爱情，免不得又要感叹——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东西！

　　三个女人一台戏，小说自然是人物多些，热闹些，才有看点。游坦之爱阿紫，而阿紫爱乔峰，乔峰爱的又是已经死去的阿朱……爱情，向来是不对等的。《人淡如菊》里彼得对乔的感情何尝不是如此，在乔被梵纳伤得几乎窒息的时候，是彼得陪伴着她，而乔亦知道彼得对她的感情，明知道这样会伤害到他，还是选择将其当作疗伤、消遣的工具，对于爱情来说，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讽刺吗？梵纳在伤害她的时候，她不也在伤害着两个爱她的男人？乔说：“我要的只是比尔梵纳，以后嫁的再好，碰见再好的男人，我也不会开心到什么地方去”，所以，彼得无法给予她爱情的感觉，张家明同样如此，她不承认他们任何一人是她的男朋友。那些伤过我们的人，才能让我们刻骨铭心，难道，这才是爱情的真谛？

　　小说过半，梵纳离婚，与乔同居在一起。那时候，心里难免要骂——真是个烂俗的小三上位桥段，就这样接近尾声了？好在亦舒并非如此浅薄，故事还在继续，一如最初翻开书的时候，揣测是个悲剧的故事，事实上，翻到最后，结局确然如此。

　　梵纳并非真的离婚了，兜兜转转，与前妻藕断丝连，放不下孩子。妻子怀疑梵纳有外遇的时候，就叫了私家侦探，摆出证据，希望他能悬崖勒马，重归家庭。梵纳执意要离开她，那一刻，或许真是出于爱情。但在现实面前，爱情显得单薄无力。梵纳的妻子为了丈夫变得歇斯底里，与乔彻底撕破脸，威胁梵纳，如果固执和乔在一起，她会不折手段，让他做不成副校长，甚至会失业。搬出女儿来和乔争辩，而梵纳，终于妥协——那样的年龄，已经不复年少时候的狂热，可以为爱情不顾一切，男人们这时候会瞻前顾后，权衡利弊，之后，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因素。

　　最终，他还是离开了乔。

　　乔回到香港，与家明结婚，结婚时收到太平洋彼岸梵纳寄来的信：祝福你新婚快乐。求你原谅，我要说的太多，以至于不知道从何开始，衷心祝福。落款是——比尔梵纳。

　　整篇小说，最为家明不值，即使为乔背锅，抗下所有的罪过，依然没能获得乔的爱情，乔与他结婚，亦不过是出于感激，她全部的爱情，都给了曾飘洋而过去睡的那个男人。

　　小说的结尾：忽然有一天在阳光下，我在花园散步，我不后悔与比尔梵纳在一起的两年了。那是一次恋爱，真的恋爱。而现在，我是幸福的，我似乎应该是一个毫无怨言的人。

　　看得人心疼，为那个曾经爱过她的彼得，也为这个与她结婚的张家明，他幸福吗？我们不得而知。爱情，向来都是无可理喻的，然而，明明没有道理可讲的感情偏偏这样多。

冷晰子

前段时间，水格格在版面推荐过一本书《斯通纳》，有这篇小说架构的影子。不过，类似这种题材，本来就不新鲜，亦舒能写出阅读的快感，大约源于她的语言功底。
问候侠客端午节快乐。

雪中侠客

冷晰子 发表于 2019-6-6 10:07
前段时间，水格格在版面推荐过一本书《斯通纳》，有这篇小说架构的影子。不过，类似这种题材，本来就不新鲜 ...

问候冷版，提前预祝端午快乐，近段时间在读亦舒，系统读一下，又有些感悟就写了些感觉。多批评为是。谢谢

柳藏

冒昧的猜一下，侠客有处女情结。

雪中侠客

柳藏 发表于 2019-6-6 11:21
冒昧的猜一下，侠客有处女情结。

这倒没有，呵呵，柳版何出此言啊？

柳藏

雪中侠客 发表于 2019-6-6 11:31
这倒没有，呵呵，柳版何出此言啊？

你为家明抱不平啊！
爱情的事，哪是值不值得能衡量的？正如《三体》，我消灭你，与你无关。

雪中侠客

柳藏 发表于 2019-6-6 11:34
你为家明抱不平啊！
爱情的事，哪是值不值得能衡量的？正如《三体》，我消灭你，与你无关。

为家明抱不平，仅仅是因为乔对他的态度，有点利用的意思。哈哈

鲜然

看来，亦舒迷呀。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