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屎”，我们是认真的！

淡淡不如风

     2009年《故事会》举办了第12期作品研究会。那一年我在《故事会上》发表了五篇故事，得了一个“中国最有影响力故事”大奖，所以忝居末席，也有幸认识了诸多故事界的大腕小腕。
　　
　　故事探讨主要以悬念的设置及情节的紧凑为主。大家畅所欲言，也议论了故事创作日益艰难，动不动就落入了“点子别人已经用过”的俗套，为此设置悬念成了写手们最费脑细胞的问题，为了推陈出新，不少写手们甚至编造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情节，令人瞠目结舌而又啼笑皆非。
　　
　　“丁二杀”就是这么样被摆到台面上的。
　　
　　作者设计了一个悬疑故事，铺垫做得不错，高潮部分，男主被蒙面人扒光了衣物，倒绑双臂，又用胶带缠住双脚，逼他蹲在床边。最后男主说出了密码，可是得意的歹徒露出了本相，男主心里一凉——熟人作案、必死无疑。结果，歹徒去银行取钱，回来后果然杀人灭口。
　　
　　警察进入了办案过程，很快就锁拿了凶手。凶手丁二不服，警察把他带到犯罪现场，只见床边角落里有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丁二杀”。丁二当时大惊：浑身赤裸、倒绑双臂，胶带缠住双脚，蹲在床边的男主是怎么留下线索的。细看三个字，似是行书草书的结合体，而颜色略微淡黄，嗅一嗅，鼻腔里跳跃着老家的味道——农村老家都是旱厕，粪便拉满时满院异“香”……最后揭开谜底，自知性命不保的男主，拉出了三个“米田共”汉字，留下了口味非常重的线索。
　　
　　构思讲完，与会的人有了笑意，但随即就对此“故事核”展开探讨。东北人向来心直口快，我先发言：“感觉这是个技术活，如果不经过刻苦训练，不太好成字形。”
　　
　　“技术活”三个字让严肃的编辑都笑场了，气氛就此活跃起来。有人提议是否让作者尝试一下，毕竟来源于生活的情节更能让得住脚——如果一旦拉成字形了，那么这故事还可以保留嘛。有人考虑到是否过于粗俗，《故事会》的读者有很大一部分是贩夫走卒，很多在市场上摆摊子的商户都习惯边吃饭边读故事，他们能否接受得了这样的情节呢，尚需商榷。也有人提出质疑，一是“丁二”这个名字差不多是汉语中最少的姓和名了，比较好拉，因而存在着硬性巧合，还有“杀”字有两处“交叉笔画”，这种撇捺或横竖的“移动”对于双脚被缠在一起的人简直太难了！
　　
　　最后，编辑看我半天没言语，问我有没有别的想法。我很郑重地说：“要是赶上拉稀怎么办？”现场爆笑一团，有趴在桌上笑的，还有把茶水喷在别人身上的……一堂严肃认真的故事研讨会，就此演变成了别开生面的“笑死人不偿命”。
　　
　　但我没笑，因为我是认真的。直到现在，我回忆起十年前的夏天，在河南新乡某宾馆里，一众国内故事精英们在研究着这泡屎合不合理的情形，我仍然觉得，大家的发言基于对作者的尊重，也基于对作品的尊重，更基于对读者的尊重——对于一个尊重文字的写手来说，“拉屎”，我们是认真的！
　　
　　无独有偶，昨天在太虚发了一篇《我是张大脚》，里面就有个“老蓝滚粪球”的情节，最初设计是老蓝掉入了未建好的化粪池中，池中有四五十民工一个多月排泄的粪便，攒成了堆，恰好接住了他。帖子发上去了，我却一直在思考：四五十个民工，年纪在三十五到五十之间，饭量不小，排泄量又能有多少？而一个多月的累积，能否接住老蓝，让他不致于受伤？
　　
　　有些事情，脱离了生活就无法判定。恰好，微信群里有个文友，他就是做工程的，常年和民工一起吃住，可以找他问问嘛。在群里发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也没有笑，可见爱好文字的人面对新问题第一反应不是恶搞，而是有着共同的思考。有个走南闯北的小女子说了，照她的理解，民工伙食不好，吃的多是素，油水少不成形，稀稀的。
　　
　　我的脑袋一晕，坏了，要这么说，这个情节就写砸锅了。老蓝掉进去的不是粪堆，而是“粪水”，四五十个人一个多月的积累，就成了“粪河”。老蓝会游泳，他肯定下意识地“先伸胳膊后伸腿，并拢伸直再吐气”——这是标准的“蛙泳”；辗转之间肚子就饱了，然后改成“仰游”；仰游让耳朵也灌满了，无奈之下又转成了“蝶泳”，此时老蓝的肺活量已经不足了，只见他张大了嘴呼喊着“救……命……咕咚……”；被民工们打捞上来时，老蓝正以“自由泳”的姿势冲向化粪池的边缘……
　　
　　——好玩是比较好玩了，可是脱离了生活，那就是“四不像”了。
　　
　　那一刻，我不知道怎么解决了，这堆屎如果处理不好，小说就有了硬伤了。庆幸的是，内行人很快上了线，先发了不少他和民工吃饭的照片，今晚吃的是螺丝，前晚吃的是小龙虾，他说民工吃素的说法是不对的，出力的工人离不开酒肉，否则哪有力气干重活。
　　
　　我如释重负，看来，这些屎是成形的。质量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我们交流了一下数量问题，我也最终将“四五十个民工拉了一个月”，改成了“拉了几个月”。这样，基本上就可以让老蓝安然掉下来了，栽进去的瞬间不会有受伤的感觉，还可能感到厚重和温暖。
　　
　　也许有人觉得，对“拉屎”这么较真，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我个人的想法是，从文字需要的角度来说，金镶玉和屎尿屁的功能一样，书写香车美人时需要认真，那么写“拉屎”，又怎么不认真呢？
　　
　　画家黄永玉画了一组《十二景出恭图》，有在吊脚楼上“黄河之水天上来”，有在水中船头“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也有让我倍感亲切的“玲珑宝塔赛黄金”——盖因幼时东北苦寒，旱厕成冰坨，只好找空地解决，拉完就地垒起一座“黄金塔”，一个冬天下来，黄金塔遍地都是！——黄永玉的创作还是立足于生活基础上的。最后，他的这组画卖了500万，被称为“价值500万的一堆屎”。
　　
　　我想，我对写作的态度和黄先生在创作时的态度应该暗合：“拉屎”，我们也是认真的！

fonyuan

我看好你。你是有潜力的。

草舍煮字

风兄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不乏幽默也是严肃认真的幽默，比如《我是张大脚》。
把大便解成字形，虽未见到，仅是读到也是三生之幸也！
之前网上有照片，女弟子在大师的指导下，用下体握笔写书法，其难度不及粪便书法的一成。
但是，那些武侠小说中的神功，那些电影特技都是现实中达不到的，却都可以用艺术表现，与表现大便书法有什么不同？都是商业艺术嘛。不过我听说，混杂着商业谎言的文学不是纯文学。
《我是张大脚》本身是讽刺小说，可以夸张。风兄却如此汲汲于“老蓝滚粪球”的可能性。可见其文品不欺人也。

混混

爷做了三十年工地，没见工地上有一个能掉进去人的临时茅坑。纯粹扯淡。

淡淡不如风

混混 发表于 2019-7-5 10:30
爷做了三十年工地，没见工地上有一个能掉进去人的临时茅坑。纯粹扯淡。

地域不同，拉的方式不一样。如，北方人和南方人就不一样。

淡淡不如风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7-5 10:21
风兄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不乏幽默也是严肃认真的幽默，比如《我是张大脚》。
把大便解成字形，虽未见到，仅 ...

难度在于，背对着拉出字形来。
不经苦练根本不会成形。

淡淡不如风

fonyuan 发表于 2019-7-5 10:19
我看好你。你是有潜力的。

倒退十年，还可以说是有潜力，现在不敢当了。

混混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9-7-5 10:34
地域不同，拉的方式不一样。如，北方人和南方人就不一样。

狗屁，北到内蒙南至广东，爷哪没干过。

莹莹子期

老师这文写得幽默兼调侃，只是读者不太舒服

鴳雀

太太损人了，不带这么玩的，还让别人怎么玩？

断肠崖居士

如风老师创作何其认真，敬佩！敬佩！学习！学习！

夏冰

感觉读完这篇文章，我的态度也是认真的。
在特定的情形下，尤其是写作中，认真是件好事。

槐安.

有些作者就是这德行，自己弱智，还把读者当弱智，一些逻辑笑话，有时候真叫人鸡皮疙瘩。

幸福小草

这题目，真是糙。
看过你发的小说，某些人在网络上还真是一直扮演着“变脸”戏曲。可惜讽刺也不顶事，其人，其事依旧充斥眼目。
嗯。认真就输了，还是不认真的好。  

守望天使

好特别的题目，欣赏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