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9-9-5 11:06 编辑
一
昨晚，我遭遇了一朵玫瑰花的幸福轰炸。
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有家有室的中年女人，一旦和玫瑰花沾边，总是会要招来一些充满着猜度意味的诡秘目光的。那么，我接下来的答案就有可能让你失望了。
我收到的这朵玫瑰花，无香，无味，它并没有质感的引诱得你的手去做抚摸状的花瓣。它很小，小到一个不大的手机屏幕就可以装下几十朵甚至更多。它很硬，硬到一种硬邦邦的似乎离你很远的程度。
没错，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微信符号。我们每天，通过很多熟悉或者不熟悉、亲密或者不亲密的人们的指尖，总会收到一朵又一朵这样普通的玫瑰花。
这些玫瑰花作为过于普遍的符号化表情，早已失去了一朵玫瑰花的真正作用。一朵又一朵这样的玫瑰花表情，在茫茫人海和快节奏的生活里，和那些面对着他们的人一样，变得麻木而空洞。一朵和湿度和水分不相关的玫瑰花，失去了一株植物在生长过程中最个性而生动的生长细节，失去了面对阳光的真实面孔，怎么会绽放在那些过早失去植物性的人们心间？
可是，昨晚，我真的就被一朵这样的玫瑰花陶醉了。
自然，这朵玫瑰花出自一个对我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人。
这个人，就是我的女儿。一个18周岁的大二学生。
二
一个母亲，尤其是一个进入中年的母亲，每每说起自己的孩子，总会有好似说不完的话。
不知是学理学得渐失了感性，还是生来性格使然，在表情达意方面，女儿一向质朴而含蓄，相比于那些能说会道的同龄人，甚至堪称笨拙。各种节日期间，常常看到朋友或同事在朋友圈里晒各自女儿送的礼物，很小却很温馨，大多是手工制作的卡片之类，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祝福和关心的话语。华丽的程度明显超出孩子理解水平，映入我眼里，分外扎眼。我向来不喜欢失真的奢华，总觉得这里面藏着过多诡秘的小心思，带着明显的目的性的标签。说是这么说，我的内心，依旧泛起一种失落的酸楚，不断地想象着有一天收到女儿这些赤裸裸的爱意的场景，那时我会不会有些难为情呢，脸上泛着打着卷的羞涩，仿佛青春时期被某个暗恋的才气小伙子无意间碰触了随风飘起的发梢？或者我会感动的不知所措，脑子里贫乏地想不出一个形容词？思绪一出来，就如同细长的糖丝一样怎么也抽不断，直到很久才狠狠嘲笑自己：女儿那大条的性格，我这样拼命地想象岂不是异想天开吗？
孩子含蓄内敛，也跟我和孩子爸爸有关。我原本是个十足的浪漫主义者，可偏偏孩子的爸爸是个十足的现实主义者。二十多年前，我和他经人介绍谈起了男女朋友，那时我大学刚毕业，满脑子琼瑶曾凯伦的小说浪漫片段。一个寒冷的冬天，下午下班，我来到他办公室，执意让他为我系上红格子毛围巾，可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他死活不答应，而且，害羞地躲避我的目光。我们为类似的事吵过很多次，可最后依旧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而这样结合的代价，就是我抹煞了少女时代一切与情调相关的浪漫，接受了仪式感在生活舞台中的彻底缺失。后来，走了越来越多的路，意识到甜言蜜语并不能当饭吃当衣穿，心里那股深藏的怨气和浮躁才彻底消失，甚至面对一个又一个缺失了鲜花和礼物的各种节日纪念日，也能够做到心平气和、心静如水了。或许，家庭环境的耳濡目染，也抑制了女儿表情达意的习惯吧。
三
去年我生日的前一天，我心里就打上了小算盘：女儿能记住我的生日吗？想法一出，却觉得这样揣度女儿未免有些不太好，可向来心里藏不住事的我还是忍不住给女儿发了一条微信：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知道。或许是正赶上闲暇，女儿这次微信回的很快。我内心一阵惊喜，可瞬间又冷静了下来：明天是周日，女儿是不是从这个角度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啊。想到这里，心里藏不住事的我又追跟了一条留言：那是什么日子呢？你生日啊。女儿一句话发过来。对着手机屏幕，我的脸有些发红，再次感觉这样猜度女儿有些不太好。可还是不假思索的问她：那你为什么不祝福我呢？还没到时间嘛，你这么着急，那我就现在祝你生日快乐了啊，明天就不祝了。隔着数千里，我感觉到满满的尴尬。好好的一个情调，就这样被我打破砂锅问到底地破坏了。
去年母亲节第二天，孩子爸无不诡秘的问我，闺女给你送祝福了吗。送了呀。你知道吗，我前一天故意提醒她了。我说，你不提醒，她也会给我发的。话说的理直气壮，可我的心里，却没有那十足的底气的。
我总觉得，把爱字在口头上说的少的人，往往在心里却把这个字看的更重。毕竟感情的事，不是依靠花花绿绿的语言和形式的。翻开我和女儿的微信聊天记录，几乎全是有一说一的问答形式，也许为了节省时间，也许是长久的表达习惯，女儿总是把字省略到不能省为止，骨架感极强，无法感受到丝毫热乎乎的气氛感。有次和女儿一起散步聊天，步行十分钟我们都沉默无语，我说你看咱们这关系竟然僵到这程度。她说唯有关系最亲密的人才默默无语却并不感到尴尬，我心一暖，顿时追问你的意思是我是你最亲密的人吗？闺女反问我，除了你，还能有谁呢？我鼻子一酸，差点感动的流出泪来。长这么大，这是闺女第一次向我表白对我的感情，虽然很间接，而且是在我一连的追问下才得知的，但那个时候我真的就暖的说不出话来了，我们依旧继续着静走的状态，可我却仿佛行走在一片粉色的海洋里，我简直忘记了我究竟是谁此刻在干些什么，我只想冲着心中的远方对无形无状的生活说声感谢。
四
女儿很小的时候，我二十多岁。二十多岁是一个容易自私的年龄，尤其对于一个年轻母亲而言，很多事情依旧以自我为中心，想着自己太累了需要休息，自己工作太重了需要多些精力去承担，却并不怎么看重身边这个渐渐长大、需要去认真引领和耐心关注的小家伙。很多时候，夜里，孩子含着奶头如饥似渴地吃着奶时我却一头睡着了，从不会去仔细看看她含着奶头时那幸福而满足的表情，更不会去耐心地回应她那因快乐而不住的踢出去的小脚丫。照顾孩子的几乎所有琐事都落在了我母亲身上，读彩色书页里的古诗、跟着录音带的韵律学歌、咿呀学话蹒跚学步，我错过了太多孩子成长里的细节。
后来，我年龄在一岁一岁地增长，终有一天，我清晰地看到了岁月的年轮，我开始认真地思索起生命的原貌和它未来的走向，我开始意识到生命的无常、精神性的延续和生活的价值，伴随着这一系列思索的渐渐展开，我越来越感觉到女儿，这个继承着我物质和精神密码的生命的重要性，甚至感觉到她简直就是支撑我精神生活的一副拐杖。茫茫人海，我想，一个父亲或是母亲，唯有和子女的缘分最深。时光如梭，我想，唯有凭借子孙后代才能慰藉对短暂生命的绝望。每当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对女儿的心思就会加重一分。失去的时光不会再来，对昔日的时光做假设几乎是一种愚痴，可我还是不止一次的设想：假如一切能够从头再来，我一定会和周国平老师一样，认真记录下孩子无数个宝贵的第一次，仔细关切并精心回应她每一次物质世界的延展、精神世界的启蒙。我一定要写一本书，记录下这个幼小生命给我的生活世界带来的所有精彩，作为送给成年女儿一个特殊的礼物……
当爱在心里溢满时，预示着一种危险，因为爱本身具有奴性和被俘获性，我就是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为一个十足的女儿奴的。在我的眼里，女儿是最优秀最完美的。我一向是个内敛害羞的人，骨子深处藏着自卑，却总不止一次地当众表示出对女儿如上的赞誉。
五
如此，你总该可以理解，昨晚，女儿送我那朵玫瑰花的意义了吧？
起初，我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待慢慢反应过来后，就截图，发给交心的朋友与其分享，原本想把截图收藏起来，可是后来想想，有第一朵就会有第二朵，有第二朵就会有很很多，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世界，我的世界，总会成为玫瑰花的天下的。
女儿，你能够为妈妈发一朵玫瑰花，我的心里，就真的成了一朵玫瑰花了。这时妈妈的幸福，是那么真实，那么清晰。
女儿，你已然长成了美貌的少女，你那颗纯洁直白的心里，也该有足够的水分和湿润，孕育出一朵朵浪漫诗意的玫瑰花了。这些玫瑰花，不仅可以美丽了那些你在意的人，也可以美丽你自己的内心和容颜。
世界那么美，情感那么丰富，你该挣脱原生态的束缚，去真实地表达自己的爱，去淋漓地抒发对生活的赞美了！
生活原本平淡朴实，心里却依旧要培育出一颗充满生机的情思的嫩芽。它那韧劲十足的生长状态，会僻开生命深处更多的幽香，氤氲在这样的幽香里，我们敏感却不脆弱，谦逊却不自卑，一点一点，把暗香而唯一的生命推向高处，引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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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4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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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4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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