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夜莺 于 2019-10-21 10:54 编辑
“她今天发疯了!”
文*夜莺
“你是我儿!”一个清脆的女声,如春雷下地,在人群中炸响,余音袅袅。寻声望去,只见男女两个学生,十五六岁的光景,一边飞打飞跳,一边口中嚷嚷。
女生狂追呐喊,男生只管嘻嘻的笑。周边的人,有的别过脸去;有的打个抿笑,轻轻地摇头。
小小年纪,“你是我儿”的话,张嘴就来,一点也不含糊。对女学生的刁蛮野横,W老师虽见惯了,但心里还是略略一惊。
子不教,父之过。留守孩子,爹妈想教育,嘀咕一句小蹄子,也鞭长莫及。生不教,师之惰,为师之责就更重要了。一想到这层,W的眉毛又愁成了“几”字。
读书人,虽不求立功求立言,但“求德”总是可以原谅的一件事。
若是我家的女儿,非把她打折一条腿不可。别人的,暂且就不理麻她,免得讨人嫌。W私下寻思:若是自己班上的女生,也这么大胆撒野,又该如何是好呢?
据说,有修养的人,骂人话听起来也是很舒服的。W想起了那个哭谏大臣蹇叔,想起了秦伯对他的恼怒:“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用白话文说就是:蹇叔你可知道,如果只活七十岁,你坟上的树,都要两个人合抱了!拐弯抹角骂蹇叔是个老不死的!
思绪飞到这儿,W的嘴角,波澜不惊地往上一扬。
好友L一向以睿智闻名圈内。需得向他讨教讨教,如何医治小女生动不动就“你是我儿”的毛病。目睹“我爸很高兴,我妈不答应”的脑筋急转弯似的答复,W眨了眨眼,无声地笑了。这软绵绵,温吞吞的冷讽,治得了任性野蛮的小女生?
既然不妥,不如自己想办法。主意一定,继续一副人畜无害样,逮住一个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的午后,乘机编入阅读思政案例,授之以生,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欣赏了汪老的《色戒》,了解了明海和英子的爱情脚印故事,体悟过人情练达的精妙,再来一段张爱玲的《海上花开》第六回单口相声—
“……仲英和她扭不过,没奈何,才承应了。雪香喜欢,放手走开。仲英重又笑道:“我家里老婆从来没说过什么,你倒要管起我来了。”雪香也笑道:“你是我儿子哩,是不是要管你哒?”
仲英道:“说出来的话可有点谱子?面孔都不要了!”雪香道:“我儿子养到了这么大,又会吃花酒,又会打茶围,我也蛮有面子的,倒说我不要面孔!”仲英道:“不跟你说了!”
恰好小妹姐吃毕饭,在房背后换衣裳。雪香叫道:“小妹姐,你看我养的儿子好不好?”小妹姐道:“在哪呀?”雪香把手指仲英,笑道:“哪! ”小妹姐也笑道:“可不瞎说!你自己有多大,倒养出这么大个儿子来了!”雪香道:“什么稀奇啊!我养起儿子来,比他要体面点呢!”小妹姐道:“你就跟二少爷养个儿子出来,那就好了。”雪香道:“我养的儿子要像了他们到堂子里来玩哩,给我打死啰!”小妹姐不禁大笑道:“二少爷可听见?幸亏有两个鼻孔,不然要气死的!”仲英道:“她今天发疯了!”
雪香滚到仲英怀里,两手勾住头颈,只是嘻嘻的憨笑。仲英也就鬼混一阵。及外场提水铫子进房始散。……”
然后,思维冲浪,任选文中一组人物,联系现实生活,给他们打分,表明自己的态度,结合文本陈述理由。这个法子,既符合W读书人的心性,又达到润物而不动声色,岂不美哉?
海上花开,序言“雪香之憨”,单凭小文这节,戏份不足,不值劳神。但仲英与雪香的身份,一眼就穿:一个是老嫖客,一个是妓女先生。只有他们,声口才如此猛浪沙雕。其它路数的人,大抵不会如此出格,有事没事就把你是我儿,挂在嘴边。
文明礼仪之邦。置身其中,耳濡目染,也多多少少明白一点人事。虽没有男女授受不亲那么老封建,但至少也应懂得男女有别,知道“分寸”两字的写法,而不至于成天白日疯下去。
若是那样,就真的是疯了,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到那时,任凭W老师扯破喉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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