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水与照妖镜

淡淡不如风

　　很多年前读志怪小说时，很向往那种叫“照妖镜”的法宝，不管什么变成了人形，只要一照，立刻恢复原始模样。后来《大话西游》中“至尊宝”更形象具体地展现了照妖镜，貌美如花的女孩在镜中显出了白骨模样，十分骇人。而《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则更有佛家的真谛蕴含在其中，正所谓“红粉骷髅”——不可回避的是——美人迟暮时奔向死亡，肉体消融时只剩白骨，想来曹雪芹更早地睇透了人生的自然规律，这也符合唯物主义思想。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真相往往没有假象好看啊——真相常常让人感到不适，并且会让人后悔知道了真相。
　　
　　据说冯小刚在拍《芳华》时，挑演员都挑没整过容的。办法是在剧组放一盆水，初审过的演员洗一把脸再进去，据说很多“妖精”就此现了原形，这盆水的功效也就和照妖镜差不多了。想来一群花枝招展的美女出门去应征，一盆水让吹弹得破的嫩鸡蛋变成了皱皱巴巴的橘子皮，回复了原形回家了，父母倒是高兴了，仿佛又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儿；男朋友不高兴了——妈妈桑，俺心爱的姑娘去哪了！
　　
　　在全民缺少安全感的年代里，很多人都想通过武装自己、抬高自己、吹捧自己来刷存在感，来求关注，从而更有信心地生活下去。这种心态不算另类，也不该简单地冠以“轻浮”“虚荣”“虚伪”等贬义词，但是这种虚无的状态却往往缺少“硬件”支撑，营造出来的虚假繁华像窗户纸一样，一个小指头就能戳破。所以，在很多层面我们都不敢深究，因为那些精心包装出来的美好，往往经不住一盆水。
　　
　　前段时间有个朋友找我，想把他丰富曲折的打工日记交出来，由我来写一部长篇小说，问我要多长时间，要多少费用。我琢磨了一下，日记是经历，而小说则需要艺术加工，据说他的日记写了几百万字，但我能用的也许只有几百字。这种创作应该确定为“生活基础上的再加工”，照着日记写实那就永远写不出精彩内容。如果我写出二十万字，且能确保情节精彩、语言精到——没有其他工作我用一年能完成初稿和二稿，费用五万左右；而现在我是七天工作日（不休息），恐怕得三年以上，费用就没法统计了。他觉得我收费高、耗时长，托我打听打听别人。于是，我便问了几个省作协的朋友，都出过书，都上过大牌刊物《小说选刊》，都得过大大小小的奖项，一时风光无限，给我的答复都是——写不来，没写过长篇。
　　
　　区区二十万字而已！就让人现了原形。说真的我没得过什么奖，我也没上过《小说选刊》，我一直以为这些人写得都比我强得多，也羡慕过也嫉妒过更自卑过——到了今天才知道，他们只是比我抹的粉多，所以脸蛋子比我白嫩，但我敢洗脸，他们不敢。二十万字就让“大作家们”现了原形，也许还能让更多的人现原形。我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了，我怕更多的李逵变成了李鬼，我怕自己见得李鬼多了，由此再变得骄傲起来。
　　
　　但我不否认，我有些阴暗的心里盘算了一把——我认识的作家中，谁能有本事接这个活儿？能者不乱、会者不忙，有几个知道二十万该怎么构思布局呢？软件可以云山雾造：弄些没稿费的刊物发个豆腐块，拿十块二十块的稿费单臭显摆，搞几张大萝卜盖章的证书来晒一晒……硬件这东西，那可不是晒出来的，没盖好过鸡窝的瓦匠直接盖高楼，这本身就是个荒谬的设想。
　　
　　由此我联想到了江苏的朋友混混，我们没见面前听说他得过省内的小说大奖，被誉为“如城山寨作协主席”——因为瞧不起体制内作协那些人的文品与人品，所以一直被排斥在外，身边倒聚焦了一群舞文弄墨的人……这些传说曾经让我深深仰慕过。但见了面才知道，混混是个盖化粪池的，能写几篇千字文，语言还可以，但错别字就得有一多半。更可气的是他身边那些“文友”，有游手好闲的混子，有蹭吃蹭喝的混子，有卖菜的卖肉的还有卖电器的……卖什么的都是值得尊重的，问题是没一个会写字的，连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
　　
　　几天交往，混混看我文采飞扬、反应机敏、卓而不群，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讪笑着说，这些人都不太着调，说是爱好文学其实什么也不会写，也就能凑乎喝个酒——我当然知道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不管混混写什么，都会不遗余力地喊好。但我还是安慰了混混——别在意，我们那的文学圈也这样，也都是一圈混子，也都是一群卖这个卖那个的庸俗女人围着前辈们转。
　　
　　其实混混也经不起一盆水，但好在他还知道惭愧。而我们身边有更多的人，不但经不起这一盆水的洗礼，而且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经常和写作的朋友说，千万别去听那些大师讲课，他们自己都没写明白，却能坐在台上瞪着眼睛瞎白话小说的布局、散文的意境、诗歌的意象美。他们已经是一盆水洗不干净的了，即便洗成歪脖子金鱼眼大蛤蟆嘴，他们依然会振振有辞，不但看不到自己的丑，还要嗔怪别人没长成相同的丑模样——有篇古文叫《南歧之见》，他们可能学过，但相信没学明白。
　　
　　这些人，就算是把照妖镜搬来，也照不出本相来了，因为哪有那么大的镜子，能照着他们的脸呢？

莹莹子期

现在世道原装原味，清水出芙蓉越来越少了，所以人即是妖，妖也是人。

沈盼盼

老师的直言直语就是一盆水

幸福小草

光头会长这目光太挑剔。
往你这里一站，好像都不自在了一样。

fonyuan

兄弟，兄弟，你最后一句，不该哟。
这话太狠了，有些人要群起攻你了。;P
小心小心。

月牙

我那么一照，感觉自己年纪一把了还是一股清流
世界是他们的，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最后一句，有问题吗？没看出来。。有的人，早不要脸了。

草舍煮字

妖怪为什么要装人，因为做人好啊。庆幸自己是个人吧。
妖怪装人还要作妖，本性难改。当好戏看呗，又不用买票。

轻尘逐香

俺也弄一盆水试试！看身边有没有妖怪！

lvhq018

如风和混混互为水，看你俩掐很受用。

槐安.

是驴子是马，牵出来得溜溜，文人吧，甭管啥文人，总得靠文字说话，好的就好的，坏的怎么都好不出来。

东方玉洁

一拉出来遛就知道了，还用不着路遥。
不过也怪你，你盖楼找建筑公司去，人家就是打土墙的，到饭店买大勺，来错地方了。

秋实

这一盆水会让多少人望而却步，呵呵。
但凡朋友圈发靓照的，大抵P啊修过才上传，面颊光洁得没有斑点或皱纹，美则美矣，却失了本真，可惜了……

奉洁

花自己的钱受自己的罪整容美颜，养别人的眼，让世界多一份美，尽管美得不自然，可是舍己为人的“良心”可鉴

孙姜

生活中多一盆水，就少了几个妖。这个议论的角度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