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插朱萸少一人

徐得荣

       遍插朱萸少一人　
　　文/老榆木
　　
　　整整四桌饭菜，刈陵地区传统婚宴套餐，举行结婚典礼时接待宾客最高规格风味独特的八碟八碗。
　　
　　八碟摆上餐桌，酒杯亦已斟满，醇醪飘逸，满堂清香。
　　
　　四十二年后的今天，中国传统的端午节，一群高矮胖瘦不等的花甲老人突然相聚在一起，他们两鬓染霜，脸颊上或多或少的皱纹像一条条干枯的河沟。面对这些曾经在一块读书，在一块戏耍打闹的老同学，我止不住热泪盈眶：唉，时光飞逝，岁月无情啊，这群当年十八九岁的少男少女，弹指一挥间，青春已消逝，黑发变白头，垂垂老矣。但我们没有遗憾，因为我们也曾经年轻过，有过自己的那段青葱岁月，有一段抹不去的辉煌历史。那时候，我们一样地娇嫩洒脱，一样地无忧无虑，一样地天真烂漫。那时候，我们曾经潇洒过，挥毫泼墨，烹文煮字，吟诗作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同学们，大家好！”
　　
　　在大家举杯之前，作为高中班同学群群主，我主动抓起话筒，丝毫没有谨让他人的意思。是的，憋了四十多年，心中有很多话要说。然而，话声未出，我先自哽咽了。
　　
　　我擦了把眼泪，因激动声音竟有些打颤：“这次聚会，是由同学们提出倡议，我具体组织操办的，因为首次举办这样的盛会，条件有限，经验不足，肯定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妣漏，还请同学们谅解为盼。在筹备过程中，准确地说从咱们建群开始，热心的乔晓文等同学顶严寒冒酷暑，不辞劳苦，四处奔波搜集同学们的住址和通讯方式，还有其它同学在建群和筹备这次聚会过程中也做了不少工作，请允许我代表全班同学，向辛勤付出的乔晓文等同学表示衷心的感谢！”
　　
　　我的眼泪再次涌出：“然而，然而……”
　　
　　我用手捂住了脸,说不下去了，泪水从我的指缝中滔滔流出。我抽泣着，无声地向台下的一位男同学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到台上来。
　　
　　柳安生，我们的老班长，流着眼泪缓缓走上台来，高高地举起一块挂着黑布的遗像。同学们特别是那些女同学，再也忍不住悲痛的心情，泪花飞溅，抽泣声充满了餐厅每一个角落。遗像上的人大家认识，乔晓文，刚谢世还不到一个月，星目剑眉，一脸忠厚，容光焕发，笑容可掬，和他生前一样，显得是那么乐观。仿佛，在去往天国的路上，乔晓文没有痛苦，痛苦的是我们这帮活着的人。我突然感觉到，人的生命非常脆弱，脆弱得像一只蚂蚁，一株小草，一片风中的落叶。病魔太强悍了，强悍到轻而易举就能将一个人的生命扼杀。
　　
　　我语不成声，话说得断断续续，甚至有些逻辑颠倒。
　　
　　眼见得距离聚会日期越来越近了，但乔晓文他，他却未能等到这一天，因为可怕的急性脑溢血突然离世，永久地和我们离别了。以致，我们这次聚会，又少了一位可爱可敬的老同学。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朱萸少一人。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唐代著名诗人王维的这首诗，感叹苍天不公，命运残酷，老天没眼啊。
　　
　　我提议，大家起立，向我们刚仙逝不久的乔晓文以及其它离世的八位同学三鞠躬，默哀三分钟。
　　
　　虽说是默哀，但大家的情绪难以控制，轻哭声四起，每个人的身躯都在轻微颤动。我毕躬毕敬地深深向乔晓文鞠了三个躬，抽泣着说道：“老同学，谢谢你了！你一定也来了，就在咱同学们中间，不是吗？你说过，我们好不容易组织了这次四十二年后的第一次聚会，你不会不来的，对吧？”
　　
　　行完鞠躬大礼，我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将声音提高了八度：
　　
　　“同学们，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从我们走出校园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四十二年。四十二年了同学们，我们没有再相会，许多同学四十多年没有见过一面。看看，大家看看，无情的岁月洗白了我们的头发，摧生了我们脸上的皱纹，在四十多年的岁月中，我们无时不在怀念，无时不在牵挂着对方，我们的心从没有分开过，我们的同学情，像常青树一样，永远保持着墨绿纯净的本色。尽管我们青春已逝，但从相貌上仍然可以捕捉到四十多年前的你，我亲爱的老同学。尽管我们的两鬓染上了冰霜，但我们的心永远年轻。遥想当年我们在校的情景，一桩桩、一幕幕，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依然是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点头称是。望着这些可爱的老同学，四十二年前的情景犹如电影回放，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文艺排练大厅悠扬的胡琴，操场上篮球队员英姿矫健的身影，宿舍里的追逐打闹嬉耍笑骂……
　　
　　幻影渐渐消退，我的发言仍在继续：“人生如梦，岁月如歌。在人生的长河中，四十二年，不算太长，却也不算太短。当我们阅历了人间变化万象，品尝了人生酸甜苦辣，经历了世事沉浮之后，才发觉我们的同学情犹如一杯珍藏了四十多年的老酒，是那么的绵长，是那么的醇厚，是那么的醉人，同学之间的友谊是一段割不断的情，是一份躲不开的缘。回顾那段青春靓丽激情燃烧的岁月，感觉是那么美好，那么亲切。是啊，记忆是一种财富，回忆则是一种享受，四十二年没有在一块读书、写字、玩耍了，曾多少次，我们彼此都在猜想着对方的模样，多少次，我们在梦乡里幻听过对方的声音，直到今天，一个真实的你，终于站在了我的面前，让我握到了你的手，感受到了你奋张的脉搏，听到了你剧烈的心动。同学们，我们终于相聚了，但遗憾的是，我们班的八位同学不幸过早仙逝，真是苍天无眼，命运不公，没有给我们留下一个完完整整的高中班。”
　　
　　我掏出手绢，把脸上和眼角的泪水擦干，换成一付笑容：“应该的，应该为过早离世的同学悲伤，但也更应该为我们尚健在人世的老同学们庆幸。在为他们扼腕痛惜的同时，更为在座的各位老同学健康快乐地活着而庆幸。”
　　
　　我觉得，我的破涕为笑应该没错。
　　
　　我看了看同学们，同学们也都注视着我，我歉意地笑了笑说：“同学们，这次相聚虽然简单了些，却是最真诚的。往昔我们无法挽留，但今日必须加倍珍惜，此刻的我，拿不出更多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我突然掏出手机高高地举起问大家：“这是什么？”
　　
　　“手机啊。”
　　
　　“对，”我说，“这是手机，现代化智能化的通讯工具。同学们，平日里，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分别的太久太久，联系的太少太少，所幸我们赶上了信息时代，有微信这座桥梁，我们不再遥远。希望同学们在今后的日子里，闲暇时，在群里互道一声问候，在视频里互递一张笑脸，让人世间一切的美好长留在我们的心间，让我们的友情像太阳一样光辉，如焰火一样灿烂。风雨四十年，聚散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现在，分散在各地的同学们欢聚一堂，所有的话语都包含在相逢一笑的握手中，在举杯一碰的愉悦中。这次聚会不是一个句号，而是一个逗号，只要同学们尚在人世，我们的聚会还会继续，直到永远。让我们这次聚会成为一架桥梁，成为一道亮丽风景，成为美丽的永恒!”
　　
　　我的手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了。
　　
　　最后，我端起酒杯动情地：“祝愿同学们身体健康，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万事如意！同学们，让我们共同举杯，为我们四十年后相聚在一起，为我们地久天长的友谊，干杯!”
　　
　　也许是我的演讲触动了大家的心弦，我看到了，同学们的眼中泪光闪闪。
　　
　　我们举起酒杯，相互致意，将这杯难忘的酒倒进肚子里。
　　
　　我忽然觉得，平时喝酒总是辣的，而这杯酒，却是甜的，略带微涩的泪水味道。我用眼角扫视了一下在座的这些老同学，突然心里一动：不行，明年，还是由我组织，大家务必再聚会一次。因为，因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灾，谁知道，在这短短的三百六十五天中，谁在，谁不在？
　　
　　我默默地在心里祈祷：明年的聚会，当同学们登高望远遍插朱萸时，但愿别再少一人。
　　

孙姜

一场聚会，已然是情到 深处。。。

徐得荣

孙姜 发表于 2019-11-21 09:34
一场聚会，已然是情到 深处。。。

感谢姜老师来读，姜老师上午好

喻芷楚

最怕同学相聚听到伤心事，而随着年龄增长，聚会的频率却越来越高，尤其先生他们也许是男人豪气隔段时间不是听他说中学聚会就是大学聚会，要么小学又要么同城再要么同区域，带回来的消息总难免令人吁叹，因而文字真的是很现实，触动情怀。

徐得荣

喻芷楚 发表于 2019-11-21 15:11
最怕同学相聚听到伤心事，而随着年龄增长，聚会的频率却越来越高，尤其先生他们也许是男人豪气隔段时间不是 ...

感谢小妹详读文字并精彩点评。是啊，我们不想听到的看到的，往往总是听到或看到，人生无常啊。

千幻烟

人生无常，且行且珍惜……

守望天使

名字起真好，欣赏老师佳作，学习了！

徐得荣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11-21 21:58
人生无常，且行且珍惜……

感谢美女作家光临，早上好

徐得荣

守望天使 发表于 2019-11-22 08:05
名字起真好，欣赏老师佳作，学习了！

谢谢天使前来支持，远握，遥祝。

香薰古琴

岁月无情，总有一些人正在离我们远去。全文沉浸在巨大的悲伤的情绪中，让人感到生命的短暂，人生的无常。生就意味着死。珍惜生命，珍爱友情。

徐得荣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19-11-22 08:22
岁月无情，总有一些人正在离我们远去。全文沉浸在巨大的悲伤的情绪中，让人感到生命的短暂，人生的无常。生 ...

谢谢老乡版主，请多指导

无才浪子

好小说！学习了！问好！

香薰古琴

加精理由：作品取材于同学聚会，题材虽然老，却写出了新意。同学聚会现在被人说成是炫富，被很多人诟病。老师却换了一种思路，感慨同学情深，死者已去，生当珍惜。小说始终蕴含着一种情愫，读来感染读者。

徐得荣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19-11-27 10:00
加精理由：作品取材于同学聚会，题材虽然老，却写出了新意。同学聚会现在被人说成是炫富，被很多人诟病。老 ...

非常感谢版主，点评精彩到位，剖析细致入微。

夏冰

真情实感让这篇小说呈现出让人心动的感觉。尤其是小说化处理，又明显有别于散文表达。欣赏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