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月牙 于 2019-12-16 17:58 编辑
【时间话题】时间仍在，是我们飞逝 文/月牙
1 日子里有家务，是亲和的，也是琐碎的。柴米油盐，一日三餐，耗费多少时间在上头。假如将来科技发达了，每个人都像植物一样，光合作用就能活，那该多好。不做饭，饿了，到太阳下晒晒，补足了能量，又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了。
琐屑的事物，要有趣，费时也值得。须解放自己，允许外面吃，少做一顿是一顿。十天半月弄个创新菜。尝试做包子，包水饺；包子造型不够美，索性压扁，转型成馅饼。洗衣这些，机器比较靠谱，但也不能指望洗衣机自动给袜子翻个面，如果集中一起洗，能节省不少时间。让扫地机器人进屋，偶尔请钟点工。以三寸不烂之舌，鼓动家里的两个懒虫，自觉投入家务劳动竞赛中，阿大拖地，阿二擦窗，一派热火朝天。可偶尔为之，闹罢工，或者，拉上窗纱，朦朦胧胧，不觉有尘。
工作和家务占了我时间的大头，就目前来说，没有解脱的可能，那就安心做，幸好工作比较开心，家务也是我擅长的。不过，将来如果有人发明全智能家务机器人，我第一个夸赞，提议增设诺贝尔奖，那让多少人从洗衣做饭中解放出来，真正成为时间的主人。
家务，不管你爱不爱，它们都在那里，不悲不喜。以平和的心态对待家务，辛劳也成享受。
2 一日不读书，便觉自己面目可憎。工作忙，健康原因，都可能让床头的书垒得半米高，有的浏览，有的精读，记一点笔记，偷一点懒。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好书浩如烟海。我穷尽一生，所阅读的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所以，可以风吹哪页读哪页，可以枕着好书睡安稳觉，好书就只是摸几下也身心舒泰，不考核，不评职称，不开除地球球籍，看多看少由我，喜欢可以读一遍两遍至十遍，不喜欢可以十年冷遇它。
读到宗白华的句子，心里瞬间火树银花。他说：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
我读《世说新语》多遍，却概括不出魏晋的风致，美学家只用两个“发现”，就击中了那个时代。晋人对自然有一张浓酣忘我的趣味，他们是用心灵体味自然；他们重清谈，痴迷于哲理的探索，一往情深。那一千多则一一看下来，一千五百年前的那个时代慢慢复活，在动荡与变数中，他们载笑载言，活得生机勃勃，趣味横生。美男嵇康，树下打铁；王子猷雪夜访戴，可兴尽而返；北伐的桓温，摸着二十多年前种下的树，叹“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聪明也小气的王戎，有好李，钻其核……一个缤纷的时代，精神的解放，思想的自由，让晋人充分得以展现人格之美。
虽说书生而平等，但可以在心里悄悄排队，枕边书，沙发书，如厕书，车上书……垒成山的书，可以有远近高下，喜欢的在上，读之以为苦的可以放在从上往下数的第十八本，仿若十八层地狱。某日心血来潮，也可以解放了它，让它重回人间，没准我又发现其中的趣味了呢。
阅读是补充增能，而写字是输出减负。文字这东西，耳鬓厮磨久了，就有感情，几日不动手涂抹几笔，内心便有肿胀，一字字一句句，都是排毒消肿。至于除此之外能得到什么，那要问命运了。
每天读写至少两小时，是一种自律。生命可以这样虚度，读书写字无疑是美好的浪费。
3 每日留出一点时间，用于独自散步。计数一万步活到一百岁，只是一句笑谈，但享受与自己对话的那份自由与安静，是时间珍贵的馈赠。
很多时候，得以成全，容许我静想一小时。一些往事会浮出海面，任由它们浮沉。静静地回忆，细细地梳理，有时会豁然开朗，某些海平面下的东西，猛然被光照彻。一些未来被唤醒，它们驾着想象的翅膀，自由翱翔，也许成为一篇文字的开头，一个小说的引子，纵然翅膀上可能因水珠而沉重，终究还是飞起来了。更多的时候，我凝神于此刻，一片月光，一阵花香，月光下陌生的小道，不同于白日所见的奇怪的树形，一声鸟鸣，一片叶子在我眼前飘下来，人家盈满灯光的窗户，风吹来夜的潮湿，天空有云朵悠然游走……雨天撑着伞走，雪天的风景，更让人痴爱。我熟悉的世界，以静默的方式被打开了，目光流连，心神安宁。
有时，会碰到邻居，打一声招呼，断了思考。偶尔，她们会与我并肩漫步，从她们口中得到的讯息带着人间烟火的颜色。她住我楼下，有个古灵精怪的小孙女儿，逗小孩是我的每日一课，快乐一课。另一个她，大学退休教授，是小区最积极的志愿者，平日她先生忙，无暇陪她，某日因停车受了邻居的气，最后竟报了警。女教授絮叨此事，说到她先生动了手，掐了那人的脖子，兴奋得像个孩子，说：我也是有老公保护的！我们因这句话笑了很久。那些趣闻笑话，是散步的副产品。
在席勒的心中，时间的步伐有三种：未来姗姗来迟，现在像箭一样飞逝，过去永远静立不动。一次漫步，有幸一眼万年。
4 我深交的朋友不多，我的朋友圈更小。到了这个年纪，好像对认识新朋友提不起心劲，倘若能经营好故交的友情，已经阿弥陀佛了。
很多人的手机好似身体的第207块骨头，少了这块就六神无主。每日盯着手机的时间，像流水一样漫漶他的生命。我控制着对手机的依恋，不让自己为物所役。微信，几乎不加友，除了家人、闺蜜和大学室友。朋友圈，几乎不点赞。十天半月才逡巡一番，新闻早就成旧闻，喜悦的灰烬也已落地，更觉没有言语的必要。被加了群，马上屏蔽。大学同学群，同学们三天两头欢声笑语，等我看到，班主任已经飞黄腾达过了，各位精英已经领过大奖和红包，什么什么都过了——即使恰好碰到红包，我也是懒得点开的。一年我只说一句话，辞旧迎新时，发四个字：新年快乐。我没有讨厌到退群，自觉成全是我能做的。与工作相关的熟人一律不加，领导也不能例外。我只有这块安静的领地了。
我发朋友圈几乎是一月一条的节奏。上月，母亲生日，上山祭母。一束白菊花，一张墓园风景照。他们还点不了赞。真不是有意的。
闺蜜出差上海，途经杭州逗留一晚，一句语音就乐颠乐颠地赶去了，一见面，一个熊抱，在大街上勾肩搭背，两个人抢着说话，全无淑女风度。
我做小孩很久了。
5 识得草木之名，时间便有意义。
喜欢一个人的行走，自由，可以忘我，简直徒步禅。苏堤桃红柳绿，西湖的荷花开了，菊花开了，满陇桂雨的桂花香了，灵峰的梅花开了，雪来了，钱王祠的牡丹开了，郭庄的月季花展，荷花又开了……每一种花开，都是我的节日。还有五云山上的那株1500多岁的老银杏，一年一次的深情凝眸。还有西溪的芦苇和火柿，还有……还有……几多时间在花间流连，没有这些，日子还是一往无前，但好像少了点什么，心里要留一点位置，给这些安静的事物。
家里一个阳台用来养花，最多的是仙人球，每年五月盛放，灿然如昙花，只有24小时的芳华。最老的也是仙人球，待在我家已经足足30年。每次侍弄它们，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是母亲的身影，我们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重叠，合二为一。哀伤会像潮水一样涌来，裹挟着一去不返的时间，亲友很难理解，阅读也不能安慰，唯有时间，可以冲淡记忆。
安葬了母亲，有段时间抑郁，楼下散步时，见到了合欢树下的一株，只三寸高，小心地挖起，栽到家中的花盆里。一年多过去了，这株已经半人高。浇水，松土，剪枝，默默无言，心中千言万语。月光下，我静静端详它，真希望这是个神幻的世界，那些花木突然开口说话，告诉我人走了之后这个世界的秘密。
6 时间是一部分生命。如果没有时间用来思考死亡，生命便不完整。
家务时可以默想。散步时可以沉思。读书常是在生与死之间串门。花木静默如谜，但用枯荣彰显着时间，无声地说着关于死亡的秘密。与亲友可以畅谈死亡，曾经这样遮遮掩掩的话题，终于在时间的河流里渐渐云淡风轻。但愿与这个世界的告别，少些苦痛，多些安详，是往生，是解脱，活着的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倘若在天有灵，也觉安慰，倘若真有另一个世界，死亡只是暂时的别离。
起点无法选择，终点也无人剧透。从青丝到白发，望峰息心，面对缤纷选择，孰轻孰重，早有判断。如果再有两种人生摆在我的面前，一种如烟花，瞬间灿烂高亮，一种如吊兰，一世安静平常，我还是会选择后一种。此生简单而自由，心中有柴米油盐，也有明月清风。已经在路上，不知哪个时间节点骤然画上句号，那就慢慢走，所见皆是风景，随遇而安，安然一生。时间无情，却也深情。
纵然如白驹过隙，时间仍在，是我们，不知不觉飞逝。
2019-12-12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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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2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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