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槐下客 于 2019-12-17 08:58 编辑
李白,从天府之国走出来,跨越过莽莽蜀山,漂流出浩浩长江,向中原走来,向长安走来,一路风尘一路歌,唱响了大唐的韵律,唱响了整个中华诗歌史。
你龙章凤质,倜傥风流,穿着一袭长衫,携带一柄长剑,风尘仆仆,飒沓而来。一路风尘一路歌,一身酒气一身胆,龙行虎步,在长安的酒家落座,一声长吟:“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以上青天!”那种洒脱,那种卓荦不群,使得已经浑身酒气的号称四明狂客的贺知章立即叹服,当下称你为“谪仙人”,立刻解下身上的金龟换成了美酒,继续与你推杯换盏;接着吸引来其他一些酒仙,组成了陶醉了历史的饮中八仙,紧接着勾来了唐玄宗,于是,你当了御用翰林。大唐皇帝太喜欢你了,亲手为你调制醒酒汤;杨贵妃太迷恋你了,亲手给你捧着砚台——这还引出了一段二人吊膀子的历史公案;他们还命令高力士为你脱鞋子......这在一般人眼里,该是多么大的荣耀啊!堂堂的皇帝,即使放个屁那也是御屁啊!
可是,你不高兴了,因为这不合你的心愿,于是,你仍然每天沉醉在长安的酒店里,天子呼来不上船,因为我是酒中仙。时间长了,皇帝不高兴了,朕只想听听你小子写的歌,还给老子拿一把?于是赐金放还。于是,你又回到了山水里,回到了大自然,每天啸傲江湖,经常是一饮三百杯,之后歌哭于厚天高地之中,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自由。你过于率性而为,受不了别人的一点闲气;你敢把皇帝、贵妃、宠臣玩奴于股掌之间——人与人之间平起平坐,完全平等,那样的民主世界岂是可以实现的了的?
于是,千百年来,后人迷醉于你的诗歌,感叹着你的个性。于是,很多人认为,你只适合做一个浪漫主义的诗人,做不了政治家,当不了俗世的官,你只能化作采石矶上一抔土,除了几句狂傲的诗歌,你似乎于世无补。。
其实,在当时,已经被你彻底俘获了“芳心”的杜甫,就已经充满怜爱的凝视着你的背影,发出过了幽幽的叹息——“醉酒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是啊,你,一代诗仙,落得个醉酒狂歌空度日,你到底飞扬跋扈为谁雄啊?
可你真的只是一个只会写些诗歌的狂傲书生么?
你是唱着“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豪歌走出四川走入长安的。你被称作谪仙人,文才自是毋庸置疑;你在大唐当时被认为剑术只可能在裴将军之下,公认的剑术第二,你自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武功自是不可小觑的;你已经走过了万里行程,对社会对地理自是有一份了解的;到朝廷之后,你在大醉的时候还能够草番书吓退蛮使,可见你对大唐之外的风土人情也是了解的,至少远远高于已经长时间读不懂那封蛮夷书信的满朝文武要技高一筹,起码展示了一定的外交辞令之长,是有一些外交专长的;你在一群违反了军纪要被施以刑法的犯罪士兵里一眼看出那个仪表非凡出类拔萃的人才,之后毅然出手救了他——这个人是郭子仪,没有他,安史之乱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平定,大唐的后半生还有没有也是难以说定的——当然这还不是你出走的当下可以判定的,但历史起码证明了你是有着鉴别人才的长处的,比那帮要处罚郭子仪的长官要强得多。有文采,有武功,有外交特长,能鉴别人才,你哪里只是一个酸文假醋的书呆子呢?可是这些没有人看到。
你离开长安之后,你首先到了北方,燕赵之地,你仍然想着做社会调查,考察着民俗民情,军国地理;你到山东,到浙江,你去庐山,走华山,你甚至想到天上日月照耀的金银闪烁的白玉京里走一遭......但是,即使你手把芙蕖朝太清,去看望明星玉女的时候,你仍然会不自觉的低头看看人世间,你发现,你考察过得朔方大地上狼烟四起,“俯瞰洛阳川,茫茫走胡兵”,你的内心仍然充满对芸芸众生的悲悯之心,于是,你返回世间,想着只要有机会就为国家跨马征杀。可是没有人用你,谁会相信一个每天酒气熏人的酒鬼呢?永王李璘用了你,你欣喜若狂,你认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试借君王玉马鞭,为君谈笑净胡沙”了;但你未曾想到,这次重用把你带进了另一个深渊——皇室子弟的争权夺利,你成了夹在夹缝里的牺牲品,人生的暮年,你被流放夜郎——这大概是你走出四川之后唯一一次走近自己的家乡吧?幸好遇到大赦,你才有能够回到中原。即使这样,即使到了人生的暮年,你仍然要“揽涕黄金台,呼天哭昭王”,想找到君臣之间“无嫌猜”的君王。一直到最后,你还悲叹着“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直到你最后一次饮醉了酒,把手伸进浩浩长江去捞取皓皓明月的倒影,“欲上青天揽明月”,你的梦实现在了长江中......
你何尝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你何尝只是一个豪迈飘逸的诗仙?
你无愧于这个世界,虽然这个世界不属于你!
能够不忘自己的初心,即便遭受万千磨难其心不悔,其实已经值得飞扬跋扈,傲视苍穹!
何况你还为这个世界唱出了无数美丽的歌谣。
何况,你还活出的是一种快乐,一种豪迈,一种浪漫,一种狂放,一种如山岭般壁立的傲岸不屈,一种充塞于天地间的自由飘逸!你是翱翔在天地间的大鹏鸟,弄潮于瀚海间的骑鲸客!
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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