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然野 于 2019-12-24 17:07 编辑
塞外的数九天真是冷。屋里能看到窗玻上的冰凌花,室外能看到自己呼出的哈气,西北风揦在脸上生疼生疼的,走在郊野冻手冻脚的。
湖畔的树木呈现出冷峻的灰黑色,黑黢黢的喜鹊窝格外醒目,树干枝杈从未像现在这样裸露,倒是柳树的枝条显出几分柔韧飘逸。岸边的土地冻得硬邦邦的,西北方刮走了地表的浮土,在相邻不远背风的土埂后面形成了一道斜坡,极细的土面表层现出波纹状,这是大风狂娑后留下的记号。
封冻后的河面显得清寂,前不久下的两场雪覆在冰面上,看上去就觉得寒冷,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走上冰面踩到积雪咯吱咯吱作响,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挪行,千万不能搓行,不然,在鞋底触到冰面的瞬间就可能摔个仰八叉。无遮拦的河套是西北风撒野的地方,尽管大地上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但冰面上的积雪还是成片儿、成点儿、或成条儿状的分布着。寒风吹雪雪留痕,阳光蚀雪雪有迹,斑斑驳驳的样子是严冬勾勒出的天籁。
前边白茫茫的冰面上隆起了一堆白花花的冰渣,走近了瞧,冰渣旁边有一个黑乎乎蓝盈盈的透明冰窟窿。没错,这是冰钓者留下的杰作。看看可以千万不能踩踏!因为冰窟窿里的冰冻的很薄,窟窿外围的冰渣积的越多,说明冰钓者很可能每天或隔日都来这里破冰钓鱼,还是小心点远离为上。
冰雪面出现了两道滑痕径直伸向湖央,定睛细瞅,远方冰面上有几个人弯腰曲胯的在干着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沿着滑痕向前走去,啾—啾啾,咔—咔咔,这声音在空旷的冰面上传出很远,瞬间觉得脚下的冰面在轻微地震动,是的,这是冰裂发出的声音。驻足思谋,这个节气的冰面还是安全的。此时看见远处的那几个人正朝着岸边走来,其中两个人划着一个大冰车,上面好像堆放着什么东西。来到面前打听后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岸边村里打冻网的村民。别说,收获不错,筐里百多斤大鲢鱼已经冻挺了。
这边的湖塘洁白寂寥看上去很安静。干枯的芦苇丛泛着褐黄,苇絮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摇曳的蒲草丛中露出了黄白的蒲棒,蒲棒已经炸裂出白绒绒的内瓤;一大片浅褐色的残荷茎秆在冰面上耷拉着,掉落的莲蓬散乱的冻在冰里,圆圆黑黑的小孔像极了一块块蜂窝煤;一片片残荷败叶卷曲着与冰雪为伍。
此情此景不禁令人肃然,不着怎的,恍然间似乎看到了晶莹的水珠儿在荷叶上滚动,还有盛开的荷花,结籽的莲蓬,茂密的蒲草芦荡……
或许是走得太慢的原因,越发感觉到寒气逼人。于是沿着湖塘边的土路向上游疾行了二三里路。此时能感觉出身体热能上升,停下脚步拍拍浮尘,已经来到了河流的主河道。
河道不宽来水充盈能感觉出水的劲道,水面上不时出现浮冰流凌,看上去河水像变稠了似的。河岸两侧镶上了冰雪交融的白边儿,两道白色的弧线伴着略微发青的水色汇入大湖。河水不停地舔舐着,冰凌不断地撞击着,眼瞅着一大块岸冰豁呲呲塌下来顺流而去,它的存在与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与其相反的是,河水溅起的浪花,哪怕是细微的浪花或者说是水雾,片刻就凝冻在岸边垂下的冰凌上。那一排排已经悬空离开水面的冰溜溜就是例证,成心抵近观察了一下,果然在冰溜溜的下端看见了还未冻结的水珠。岸冰塌陷随水流去了,岸边的冰溜溜变长了,这真是有舍有得的现场说明推介。
流水不冻。一旦消失了流速一旦流速减慢,严寒马上就会跟进缝合河面,数九天尤甚。在稍微宽敞的河面这种变化很明显,岸冰俏然向河心逼近,哑默悄声的冻结出轻薄透明的冰层。先是浆糊样的冰凌随波起伏,渐渐地静止不动了,与岸冰结合在一起了,寒冷乃至极寒是强势封冻河水的推手。
上游来水在盈与亏之间波动变化。岸线泥土的圈圈纹路、桥墩上的水渍都清晰的留下了印痕,数九寒天则悬留下白色的冰迹。一旦来水减少冰层就会悬空,这就会造成冰层大面积地塌陷,沿途的河道不乏这样的情形。一个深凹的 V 形冰面,中间是流动的河水,当来水再次丰盈,水面随之上升 V 形随之变浅,岸冰就这样宽宽窄窄,深深浅浅的变化着。
当冰面承受不了水的张力缩力时,就会裂开与隆起,在冰面上留下冬天的千姿百态。河水从这里漫上冰面,又从那里钻进冰层,小有跌宕会翻出浪花。留心冰面会看见:冰窟窿、冰坝、冰坡、冰皱、冰花、冰溜、冰凌、冰绒、冰泡儿,就连落在水中的枯枝亦是一身琼装,这些天然场景令人思绪万千匪夷所思。
岸边的树林中传来啄木鸟喙击树干发出的—得得声,虽值隆冬听得见长空和泽地里灰鹤高亢的长鸣,看得见水鸭子在冰层上降落蹒跚急速地越入冰河。连续几年都在河滩地看到这些印象是候鸟的精灵,难不成它们已经在这里安家落户。是的,听说在雪大的时候有专人投喂,也看见过泽地里漫撒的玉米粒,它们的惠顾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福音。
数九湖畔,冷峻与柔情在这里演绎。固态是冰,也只有在自然界的寒冬才能看到;液态是水,水与冰的交融演变也只有在冬天才能实现;飘的是雪花,是冬天绽放在天空中的花朵,降落后与大地亲吻,是冬天的吉祥物。
它们都是水生水变,它们来自天上地下;它们演绎风云雨雪,它们走过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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