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一路走好！

夏冰

　　该怎么说呢，兄弟！
　　
　　自小，我就觉得你是一个洋娃娃。这个印象奇特，没道理，可是准确。我一看到你，就想：哪来的这么个洋娃娃？
　　
　　那时候我和你姐已跟着父母在咱老家上学，你是跟着咱姥姥在太原住。尽管我和你姐从小也是跟着姥姥在太原住，但一看见你，我还是觉得，这个娃娃跟我们不一样，洋气，帅气，可爱得不得了，是老天爷赏赐给我们的。如今，老天爷把你收走了，全不管我们有没有心理准备，情愿不情愿！
　　
　　那时候你瘦小，脸尤其瘦。下巴有些尖，像孙猴子。两只眼睛骨碌碌的，黑逗逗的，喜人。还记得老早的某一天，妈妈抱着你，对我说：看弟弟。弟弟？我被这个新鲜的称呼吓了一跳，又心怀欣喜，瞅着你，想摸摸你的小手手，你没有躲，也没有哭，让我摸。热乎乎的一双小手手。兄弟，如今，我再摸你的手，已经是冰冰凉的一双手了！
　　
　　兄弟，你生在1969年腊月初五，按公历说，是1970年1月12日。唉，你居然选择了2020年的1月10日离开我们。按公历说，还差两天你才满五十岁，按农历，则是你过完五十岁生日的第十一天。不管怎么说，对于人这一生正常的状况而言，五十岁，毕竟是太短太短啦！
　　
　　兄弟，你离开我们后的这五天里，我白天带领家人料理你的后事，到了晚上，一开始疲累的缘故还能入睡，常常是半夜醒来，再无睡意，眼前总浮现出你的音容笑貌。你离开的第三天一早，我竟然在被窝里呜咽起来，以至号淘……
　　
　　兄弟哎，痛失手足的悲凄，我该如何说好？
　　
　　至今记得我们去宿舍外面的大坑里坐冰车。那年我过寒假，到太原姥姥家过年，于是就有了机会跟你玩。我们有时候钻在家里下象棋。你选红色的棋子，说是林冲，让我选白色的棋子，说是鲁智深。林冲常常把鲁智深杀得人仰马翻，乐得你哈哈大笑。我们也常常去坐冰车。冰车是舅舅做的。舅舅心灵手巧，还会给我们做弹弓，洋**。平时，大坑里聚满了水，到寒冬腊月，就结了冰。宿舍孩子们纷纷去滑冰，坐冰车。那天发生了一件事，让从来没有打过架的我大出了一回风头。
　　
　　一个大孩子凭着人高马大在大坑里横冲直撞，把小孩子们撞得歪歪斜斜滑倒在地，有的被撞疼了，就哇哇大哭，他却咧开嘴巴子傻笑。当他又一次撒野把你撞倒后，我一股子豪气冲上来，一下子蹦到他跟前，质问他道：你凭啥撞我弟弟？他乜斜着细长的眼睛，一脸的鄙夷：乡巴佬，你管我哩！他的刁蛮一下子激起了我的满腔怒火，抬手就是一巴掌，“啪！”他鼻孔里就淌出来两道黑红的血，把向来没打过架的我吓个不轻，但我还是连声质问他：谁让你欺负我弟来！他哇哇大哭着，向宿舍里走去。那天虽然姥姥尅了我一顿，但是我心里充满了自豪。某一年，咱在村里住，你跟我提说起来，惹得家里人都说：想不到啊，平时老实巴交的个人……兄弟，如今，你让我再为谁去出这个风头？
　　
　　兄弟，估计也是那时候的事。有天舅舅厂里发了两张电影票，说二电厂演《**保卫萨拉热窝》。其实你也很想去看，但经过姥姥劝说，你同意了我随舅舅去看，回来给你讲电影。兄弟，你的仁义令我这个当哥的汗颜。
　　
　　兄弟，你一直是我们这个家里的骄傲。遇到什么事情，你的聪敏，智慧，条理，总是让我打心眼里得意。我习惯了遇到事情就跟你商量，习惯了有事情你扑在前头，我情愿做个跟班的。如今，兄弟，再遇到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兄弟，平日里的你，阳光帅气，健朗豪爽，当我得到你病重的消息去看你时，你的脸容已经消瘦得失去了平时的模样。我没想到，仅仅一个多月，病魔就把你折磨成了这个样子！憔悴，浮肿，但是从你说话的语气里，还是能感到某种底气。兄弟，你直到生命的最后关头，仍然是怀着巨大的希望，希望出现奇迹。当然，咱们全家人，也同样心怀期盼，盼望着奇迹出现。尽管医生再三申明，由于病灶位置特殊，以及化疗一次后你身体极度虚弱，手术，化疗，放疗，靶向治疗等根本意义上的治疗已经不存在，只能通过戴呼吸机和输营养液等手段，尽量减轻你的痛苦。所以我们还是陆续签字，同意医生给你插管，输血，保肝，衷心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毕竟，明明白白看着一个生命走向衰亡，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情形对一个满怀信心战胜病魔的人来说，太残忍；对这个生命的至亲而言，太残忍。
　　
　　只要有一线希望，咱就抓住，就争取。虽然心里十分明白，希望渺茫。
　　
　　兄弟，如医生所料，你没能挺过来，没能等到春节的到来，没能让全家人的心愿落实，没能……
　　
　　救护车拉你从医院回来时，我们带了一只引魂鸡。这只红公鸡司机师傅没要，他说放了吧，于是就解开绑缚公鸡的绳索。谁知这只公鸡连续两天两夜并不走远，一直在村外你灵棚附近盘桓，到晚上还来守夜人燃起的火堆旁卧着。到第三天一早，不知所踪。

        兄弟，总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梦。梦醒来，咱该咋样还是咋样，我们可以一起喝酒，可以谈论各种人事，可以……你亲手修缮的老房子，门窗一新的老房子，还等着你住呢；你十七岁的上高二的姑娘，还等着你疼爱呢；你七十七岁的老母亲，还等着咱一起赡养呢……
　　
　　兄弟！我亲亲的兄弟！
　　
　　现在好了，你可以放下一切负累，好好休息了，不用再应对那些无休无止的应酬，不用再操心各种各样的烦心事了。兄弟，惟愿你在天堂没有病痛苦难，开心快乐。
　　
　　兄弟，一路走好。

草舍煮字

回忆纪念文章，感人至深。第二人称更便于抒发情感。
问好夏版

文字闪耀生活

表弟去世，夏冰老师难过，少年时的情景会不时回忆。疾病很多是无奈的。

夏冰

文字闪耀生活 发表于 2020-1-18 12:28
表弟去世，夏冰老师难过，少年时的情景会不时回忆。疾病很多是无奈的。

文字老师好！
不是表弟，是亲弟弟。

夏冰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1-18 11:53
回忆纪念文章，感人至深。第二人称更便于抒发情感。
问好夏版

谢谢草舍老师。送上祝福！

秋实

年关，读如此悲情的文字，内心不禁唏嘘。
英年早逝，屈服于病魔，这是多么令人哀伤的残酷，还是自己的胞弟，这一份痛，会刻骨铭心，锥心，煎熬！
惟其希望，天堂不再有病痛，你的弟弟，他可以不再被病魔摧残。
夏版，世事无常，请节哀！已经尽力了，也就没了遗憾！

莹莹子期

一幅幅对弟弟细腻描述，情真意切的文字像流淌的泉水，真挚感人的手足之情，在临近新一年让人心痛。但愿弟弟一路走好。

槐安.

愿在另一个世界里，自由飞翔，再无忧虑。
天冷，抱一下夏兄。

夏冰

秋实 发表于 2020-1-18 20:22
年关，读如此悲情的文字，内心不禁唏嘘。
英年早逝，屈服于病魔，这是多么令人哀伤的残酷，还是自己的胞弟 ...

谢谢秋实老朋友。问候送上。

夏冰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0-1-18 21:44
一幅幅对弟弟细腻描述，情真意切的文字像流淌的泉水，真挚感人的手足之情，在临近新一年让人心痛。但愿弟弟 ...

谢谢子期。心痛的感觉一时半会儿不会去。
多谢多谢！

夏冰

槐安. 发表于 2020-1-21 23:37
愿在另一个世界里，自由飞翔，再无忧虑。
天冷，抱一下夏兄。

感到了温暖。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