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兵（小小说）
蒙正和
看着新闻联播关于武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肆虐的报道，老兵叔再也坐不住了，一掌拍在茶几上：“莫非，又是一场灾难？”
老兵叔并不老，四十五六岁年纪，正当盛年，话如重锤，落地砸坑。08年汶川抗震救灾立过功，村里村外晚辈们都尊称他“老兵叔”，带牵媳妇也得个“老兵婶”美称。
老兵婶停下手中针线活：“你不是时常夸耀说大武汉是座英雄城，一点小病小灾，瞧把你急的……”
老兵叔瞪了媳妇一眼：“小病小灾？瞧播音员的神情，一脸严肃，心情沉重。你没见着非典、汶川地震，那个惨烈啊！回想起来，心里仍在颤抖。**发出号令，大年夜即是出征夜，三军医疗队挺进武汉。我们这边州医院、理大附属医院青年骨干医生们，写了请战书摁下红手印集结待命，疫情严重哪！”说着掏出手机联系一拨退伍回乡老兵。“喂喂，什么？老兵群里聊……也好！”家在山沟沟，离基站远，信号弱，气得呼——地出门跳下台阶，身后带起一股风。
女儿在隔壁房间听得动静，拿了件长款羽绒服追出来：“阿爹，晚间岭岗上风大天冷，穿上……”嗵嗵嗵，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瞧你爹，退伍十一年了，还是那个硬梆梆兵样子。”
“阿妈，这疫情大意不得。县里成立了防疫指挥部，发下文件，要求各乡村加强防控，省外放假回来的大学生、打工仔，要一个不漏进行排查。还规定不聚会不走亲不访友，丧事从简，婚事缓办……”
“婚事缓办？”老兵婶急道，“不是定夺好你正月十六过门嘛，米面菜蔬肉食酒水些都备办好了，内亲客也请了。这一缓，姑爷家那边咋个交代？”
女儿道：“刚才阿祥发来微信，他领着一帮文化人连夜写标语做横幅展开宣传，已经在乡村公路口设了防控点，他要带班值守。”
“啊呀呀，婚姻大事，哪个兴订了日子又改变，着人家笑话？”
“阿妈，网络上说这个病毒会人传人，政府严禁聚会自有道理。婚事早办迟办无所谓，村中三千多父老的安危才是大事情。我们团支部决定，女青年白天入户排查，早晚轮流到防控点协助。婚事嚜，等疫情过后又再说……”
“还是我女儿兵姑娘觉悟高！”老兵叔大步流星回到屋，急切道，“母女俩赶紧约人来搭把手，把园子里的白菜青菜萝卜青笋西兰花些全部打整出来！”
老兵婶诧异道：“你这是……”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国家有难，不召也往！老兵们在群里商量好了，连夜赶到县城集中，向县政府和县武装部请缨，驰援武汉！非典抗疫我参与，汶川抢险我在场，退伍不褪色，复员不服输，武汉战‘疫’，我岂能缺席！”
“哪……姑爷家那边总得给个话吧？”
“阿祥来了电话，说非常时期，自家再大的事也是小事，国家再小的事也是大事！他也是三茬小老兵，只因任着总支书记，不在我们老兵群征召之列。由他带领青年们保地方平安，我们外出也放心！”
“那年我带着儿子到武汉探队，汽车火车走了四五天。你拉车新鲜蔬菜去，怕是还在半路就烂了？”老兵婶有些犯难。
老兵叔收拾着行李：“你那是老皇历，现如今变化大了。也正合我们老汽车兵们再露上一手，一天一夜保证干到武汉。我担心，发展变化太快，找不着入城的路……”
“连夜走？”
“那是。老兵嘛，疫情就是命令！”
老兵婶立马抄起镰刀背上背篓进了园子，女儿迅疾出院约得五六个邻家姐妹前来帮忙。待一篓篓新鲜蔬菜出了园，老兵叔早把五菱八座车后两排座位拆卸完毕。装完菜，女儿换上厚实衣服，要去村口防控点换班。
“等一下，和你母女俩商量个事……”
“什么事？”老兵婶把一件毛衣塞给女儿，“平日间你怪爽快，眼下咋个吞吞吐吐呢？”
老兵叔犹豫片刻：“把我那八万块退伍金……捐了！”
老兵婶心头一紧，热泪在眼眶中直打转。汶川地震时他当着副连长，带得六台车作为军区救灾部队先锋，星夜奔赴灾区。行到公路被阻断处，停车徒步冒险急行军，到达灾区立即投入抢险，三天两夜不曾休息。为抢救残垣重压下的两奶孙，他右腿骨折，现如今天阴下雨还在疼。退伍费再加每年的慰问金攒起，平时万不敢开支，怕有个急用……眼下听如此说，咬咬牙：“捐便捐了，何消商量。”催促女儿快找卡来。
女儿眨眼间拿来两张卡：“爹，把我的两万块也捐上，凑个整数。密码123321，好记。”
“你哪来的两万块?”
“上个月阿祥打来，让我买嫁妆……”
老兵叔接住卡：“你母女俩真是老兵的媳妇老兵的女儿！待疫情结束阿爹从武汉回来，给你补办喜事！”
腰间手机铃声断断续续，村边公路上喇叭声此起彼伏。“老兵们赶来了，你们招呼好家，我走起！”
老兵叔刚起步，车后响起急匆匆脚步声：“等等，把这八只火腿捎上……”车子出了村，热乎乎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2020-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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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7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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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0-2-28 07: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