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細節——给昙昙、青衫的信

恩和

                                                                                   二月细节
                                                                                              ——给昙昙、青衫的信


     凌晨一点半了，妈妈和大舅母才睡实。
     我好像白天真累到了，一点睡意也没，就给你俩报备吧。又住进来10天了，其实每天都有写信的，每次没写完想保存，竟都没存上。和手机及iPad的电量不足也有关系。
     插座简易，插排的插孔也少，除了我家，多是第一次来隔离的，得优先给他们方便。
     倒是零碎的有给草姐姐回信呢。她不像你俩在单位消息渠道多，不想她太担心，就先顾着她了。知道对你俩，恩和不用致歉的。
     嗯，我顺着时间从头记起吧。

     10号：
     午后，先是物业员打来电话，说接到疾控中心通知，执行“应收全收”的新方略，我们一家要继续去集中隔离。其后程序就和前一次差不多了，只是一开始就告诉了住去哪里：本区的一个隔离点儿，一个宾馆改设的。
     仿照方舱的敞开式，每一层楼的大厅摆床位，用隔板分隔出一个个隔间。
     这个挂星的宾馆，前楼是五层老楼，贴着老楼后身的九层，是后建的，两楼除了在第四层打通有环形廊，其余部分是不通的。爸熟悉老楼，说很久前是个军用旅社，时间早于上个世纪70年代末。
     宾馆现是私产，临时捐给政府用。客房不在占用之内，因为小空间不符合隔离条件。只开了两个房间供医生住，护士和我们一样在大厅的。
     隔离点儿，是火神山雷神山、市内指定救治医院、方舱医院之外的另一种隔离区，主要接收“医学观察”人群。

     有了第一次被收治的经验，哥哥很容易就做到了一家人在一个隔间。
     十张床一排，一室两排。床比方舱的小，一米二一米八的，简易，没床头，插座钉在隔间木板上的。
     每一层40人，配一名医生，一个护士，卫生防疫员3人。我们三层的医生，是区级医院的大夫。
     哥哥安排我在妈妈和大舅妈中间，姐姐和他各守一头，方便照顾。
     午夜一点多，大舅妈血压陡升！医生说已变成了神经性高血压了，紧张过久所致，药物效果不好。她一夜都有晕眩和干呕，我和妈妈几乎没合眼。

     11号：
     也来了一位外地援助医生，从同济光谷院区分来的，介绍说隶属山东医疗队，临时在这里一天。他给妈妈听了心脏，教给大舅妈减压法。偶尔有山东口音，听着不到50岁。有人问姓名什么的，没得到回复。
     由此我们也知道了，志愿者组织有章程的，不能报名字等个人信息，不能宣传自己，不可以单独和服务对象建立私人联系。是为医疗公平，也有保护他们的用意吧。
     12号：
     早晨六点天刚亮，防疫员通知，说又有人来，要加床。这样床间距也就半米了，但没人质疑。我们隔间加来4人，24人一家，迅速熟悉了。来这里的，大多都是间接或可能有接触过疑似患者的，被隔离伊始都有觉得冤枉，但相信政府确有严格的必要，还是安心的。哥哥他们几个人就商议，消毒用品每天难记数，可以用公家的，饮食和水，是不是我们自己付费为好。没人反对。同一天，听说同类隔离点儿的也同样举意。在家自己也要吃饭喝水，多少减轻一点政府负担也好。
     13号：
     今日起推而广之，不止付费饮食和用水，经和疾控中心直管我们的人请示、医生同意，各楼层都选出几个人，给防疫员当替班：接应和分发盒饭、倾倒垃圾、清洗物品仪器、喷洒消毒水。凡在楼内的事项基本都不用专职的人了，自我服务。
      公示屏上面的红字，是每天的亡故人数。在自由活动时，有时也会为一句什么话而哄堂大笑，可大多时候，相互碰到眼神的一霎，谁都看得见彼此心有惶恐和凄然。
      护士早上会来讲要好好吃饭，增强免疫力。看那些数字，想火神山雷神山和华中、协和、同济那里，同样是吃长江水的一些人，正命悬一线，老少都有一时看不开的。
     14号：
     哥哥他们几个人已被允许出入其他楼层，补换用品什么的。在医疗区，就看见了医生换班脱防护服，里面的衣服全都是湿的，淋了大雨似的。防疫服穿脱的程序有十几道呢，麻烦不说，都一次性的，少换一次就多省一套。一个护士耳朵挂口罩太久，磨出了血，躲去仪器后面，对着墙上防火箱的门镜揉，偶然得见的那个叔叔，说就是自己女儿的年纪。然后说，谁也别为难护士，不然别说我跟他急。
     中午时哥哥下去二楼，回来笑了，说二楼今天新来的主治医是云南人啊，就是不便细问是不是昆明的。眼泪忽地涌上来，借故跑去卫生间。哎，想是你俩不放心恩和了？才一个医生山东来，一个云南。嗯，若再有一个东北的，我就当是草姐姐也到了，就齐全了。

     15号：
     前一天气温明显升高，我才给大舅妈换下毛衫的，姐姐也给妈妈换了开领内衣。大厅里，就落地窗那儿能看见室外，现在放置着医药柜和仪器、一箱箱的瓶装水，留一条窄空儿能走去窗前。24小时亮着灯的，晴天阴天一直也就都没人注意。上午九点多，忽然谁说下雪了。下雪了吗，走来走去的护士回说是下雪了，然后室内喧声起落：“下大雪了呀”！
     哦，昨天半夜确有轰隆隆的雷声远远近近的滚过，早春的雨还可能，一场冬雪真是好意外的。
     三两个，七八人，往落地窗那边走。
     大雪，好大的雪呀——惊呼声里和人的脸上，相同的久违的童气，一瞥间我有看见。我们的医生也有吧，他没阻止，让一个个换着去看。之间相离一米，走出了一个队列，位置轮换得倒很快，连母亲都下床去了，回来坐下时，我装作没看见她如常的优柔里，一霎孩子样的满足，和另一刹那的茫然失神。
     不想与人不同，才过去看的。下面宾馆绿地边上，苍松有色，节庆的彩带还有挂在行道树上的，白雪里，鲜艳得突兀而狼藉。雪片紛紛，飞扬来窗上，迅疾消融，听不见有风，雪兀自飘下，天降神兵似的齐整。也有像失了脚的一团一绺，在半空歪斜飘忽，不知往哪去的样子。
     惊呼惊喜只在开始的几分钟，忽然就再没人说话。
     去一个卫生间门口，离大厅最远的那个，在那儿看得见一整个厅里的人：三个隔间（一个是护士和防疫员的），四排床，沉默站着、机械而小幅运动或安静躺着的人里，我知道有人和我一样，微笑了一分钟后就想哭了。也都同样说不清为什么微笑，又何以如此强烈的想哭一场。
     余生大概再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一家人一样共在一室，陪我一起愉悦和伤感。
     每一遭逢每一离合，都自有赐予给我们叫灵魂的东西的，因而无不当深深恩谢吧。死亡在前，生命的绝对孤绝和无高无低，确然无疑，而个人的灵应和收受，是福至心灵还是晦暗了人生，多少来自天命也就多少来自心性择选。
     世界，有一个叫世界的地方吗？世界只是每个人自己看来的样子。
     黑是一种最磅礴的光。明暗的一直都是视角，不是存在的真相吧。
     一生呢，想想，或许不过是看什么的一程自问和回答。
     世界无改原容，一个个生命却由此分野，而终于不同的。 是不是呢。
     哎，我在说什么呀！
     但你俩知道，你俩知道的嘛。

     16号：
     早晨听说相邻的黄陂区那边，超大方舱正在建，暂时床位仍紧张，可能会临时转移来一些隔离的人。没人质疑，可除了打开客房，大厅是真挤不下床了。十点半，来了几个人，看看走了。晚上听到一个消息：新楼也被启用，每层楼的大厅都摆上了床。有人说，那边可是标准四星啊，还真是舍得。然后知道了，白天来人中，有一个正是宾馆现任老总。
     爸爸一听他的姓，立即给老战友们消息。因为爸猜到了原主人是谁。
     在寸土寸金的老城区，共和国曾用一栋小楼恩养一位老兵。老人早已过世，他的儿孙显然仍是政府的扛鼎。同是军人的爸爸，因而自豪兴奋。
     晚间看爸和他战友们视频，老人们都眼神闪亮，脸有辉光，看着好震动的哦。他们与有荣焉的样子，真是天真纯粹得庄严。 军队和国家，在爸爸不是政治，不是概念名词，只是他16岁开始就认领的家，荣辱与共的家。
     去年爸去我工作的那里，欧洲那么多名城名胜，爸最想去看的，是有他心目中英雄**的前南斯拉夫，有布拉格之春抗争历史的捷克哦。
     17号：
     母亲手指有水肿了，医生听了心脏，建议停了吊水。入水量大，活动量小，血管微循环不好。下午忽然小舅来了电话，他听力有点问题，怕在医院讲话大声不好，不轻易打手机的。小舅说方舱那里的小舅妈有准信了：又一次检查，核酸仍是阴性。鉴于和她同在一个诊所的另两个人，两周之后也还都是阴性，基本解除了疑似嫌疑，最晚24号可以回家！

     18号：
     早晨七点，楼层卫生员一个个通知：准备好身份证，今天开始的三天，武汉第二次大排查，一家不漏，一人不漏，检查到人头，落实到笔头。要积极配合，别给武汉人再添罪名。
     整个上午，爸的老战友们就没断了发视频，是各自小区入户核查的场景，穿着全套防疫装备的工作人员，有社区街道的、疾控中心的、志愿者和公安民警，是好大的队伍哦。
     一上午，我们这里也陆续有人来，人手一个iPad和一个纸质小本，每个老式户口本在屏幕上都可翻页的，户主、家庭成员、身份证号、去向。iPad上操作完，还要在本子上，用信号笔签名字。

     午后两点左右，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小个子进来，护士引领着，先就找302——308床，报出爸爸姓名。
     声音不大。
     护士说，你消完毒了，可以摘下护目镜，领口也拉开透透气吧，这里的都只是一般隔离观察的，还没有病患。
     他如释重负，褪下塑胶连衣帽，额前湿淋淋的。一个瘦小的人，身架还是男孩的样子，口音听不出是哪儿的。
     宁夏。21岁。大一。放寒假没马上回家，想把课外打工的活儿干完，挣到路费再回，结果封城了，学院宿舍清人，餐馆没有开的，到处吃不到热饭菜，辗转才找去红十字协会，做了志愿者。
     哥哥忽然问，你是不是没吃上午饭啊？
     他没回答，哥抄起电话打给送餐的饭店，同时叫住护士，说拐角那个放杂品的空床我归置一下，我们让累坏了的人歇口气成不成？
     盒饭送来，四样菜，六两米饭。立即有人抢先代付了，另有人把床也收拾出来。哥告诉口音胯胯的大学生，你是我学弟，我们去替你核对，你得好好休息一下，你这样要撂倒的。
     刚开始他坚决不同意，说这次他们是宣过誓的，哥才告诉他校友的事。
     两个小时多一点，哥哥他们三个人跑完了五层楼，登记核对了41个人。iPad上所列问卷，没空项了，纸本上有了41个人的签名。
     “第一次排查少了这个程序，就有掺假的，新领导履职，第二次大排查要绝对彻底。” 他说。
     还是戴着两层口罩，语聲就响亮多了。
    “小宁夏”核对了两遍iPad和本子，急急忙忙离开。
     哥跟姐姐说：快找找全球购还是哪儿，看哪里发货快，咱们出去估计也没有开业的门店。得给他换双鞋，就阿迪吧。

     小宁夏，是二号隔间的人给起的（我们是1号）。
     小宁夏的鞋子像是杂牌运动鞋，雪里雨里的或天数多了没换，变形了，看着就感觉得到走路会很不舒服。除了在安全区那边吃饭，就没摘下过口罩，和人交接交谈，也在隔间边上，脸和神色都没看到。
     只刚找来我们一家时，他就站在床前的通道上，声音高高低低的，气息不均匀。
     妈妈大舅妈和几个阿姨，一听说外地的，先就掉起了眼泪。年前年后，一些滞留武汉的外地人，吃住成问题没有部门顾得上管的时候，情形和流浪者差不了多少。
     姐姐帮那个男孩用酒精擦iPad消毒时，给他说谢谢你，对不起撒。

     19号：
     早上八点半，医生进来又大声报了一遍前一天的治愈人数，厅里一片欢呼。
     每天，我们都比用手机了解疫情的人，早一个小时知道前日数据，也因此每天早餐都有不吃的人。18号死亡人数不足百，治愈人数已几万了。有人和医生说，要不我们也唱唱歌？跳舞这儿也没条件呀。医生说鼓掌就好了，等大家都出去，在外边你们谁认出我，我都给你们唱歌。这一天大舅妈情况也很好，有头晕，没干呕。
     趁午间大家聊天，充了一会儿电，手机太容易操作出错，iPad也只有12格电，只回了草姐姐。

     20号：
     刚过去的昨天，20号。常规的一天，除了五层楼的援助医生离开时、发生的一个戏剧场面。
     这里前后来过三位援助医的，后来才知道，五楼有个人之前曾划在疑似名单里过，为防万一，才有援救医生来这里复核。
     援救医生都是各地选出送来的，听着好像数量很多，分到整个湖北，远远不够用，所以听说连轻症那里都分到很少。

     和之前在方舱的时间线有不同，那里有夜间救治，一天的活动开始要晚一些，是从早晨八点。这里每天的流程是这样的：
     七点，旋转楼梯口那里的公示屏，就滚动出前一天的疫情人数：确诊的、疑似的、治愈的、死亡的、重症和医学观察。
     七点半，洗漱消毒完，都在各自床边等哥哥他们几个人接外送来的餐盒，履行消毒步骤；磁力统计板在每个隔间的一端，自己在名字和饭菜品种条目上划对号。
     八点半，个人清洗消毒，哥哥他们收送垃圾到楼梯口自动输送箱，酒精擦拭床栏等所有物品。
     九点，医生护士例行查体温、测呼吸，有别的疾病的，下药、打针。
     十点半，第二次消毒，准备午餐。
     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午餐和早餐程序一样，晚餐前后也相同。
     只是早晚的9点，楼里的传音系统启动，有放松和助眠的音乐，后来知道每层的曲子都不一样呢。我们这层的，“森林一夜”、“水星”、“光明之上”、“日出”，都放送过，今天是罗德里戈的“阿兰胡埃斯协奏曲第二乐章”。
      嗯，全是我挑的。这里几乎都是长辈，不止是这样的事上他们会如此容让我哦。以前只从书本和老人们口中，知道诸如公社、集体，这一回是见到了。书中关于它们的弊端，在这我还没看到，陡然多了更多关顾我的长者家人，是真的。
     这里不像方舱那种大场地，每个人都自觉放低自己活动的声响，避免影响别人，给医护人员添麻烦。
     音乐声很小很轻的，微风溪水，不比一台台仪器的嗡嗡声大。

      20号这天最意外的，就是那个援救医生来每个楼层道别。
      你俩知道，恩和一向最远离戏化。是否习而近性，我没深想过，倒真的总是认得出花样文字后写者的心相：谁近本色，谁最难断舍离，谁会终生活在自我虚构和想象里。
      哎，这个呢，也常常给我看见自己心里一个地方，有时光的味道哦。就是多新就多老呗。却是安心的。感知觉受的同频、惜怜谅解的温度，我能看见自己还不缺。可是何以很早就不自觉地远着戏化的人和事呢？嗯，第一次，外公遽然亡故的事实，和那种强烈的失真感，当时不知道，是无意间触到了生命孤独的底，看见爱和语言也走不去的空无哦，
      七岁，完全傻掉了，像旁观一个故事片段，除了心口有一处钝痛，连哭都忘了，茫茫呆呆没说出一句话，没能和外公好好道别。
      那个场景里的某种程式化，给我觉得亲亲的外公是别人的，死亡仿佛也只是一件事。双重的被抛离感太过空旷，不喜欢，不愿意。
      而后的读书知道，戏化和意外之间是必然的紧密。具体到每个人呢，某类人天生逐情如瘾，某些人清明而甘愿入彀，更多人只是活得太匆忙粗糙，一生顾不得是迷是醒。也都不是对错深浅那么简单哦，只是一个个人的灵魂容度，一个个人的宿命，谁可以对哪一种嗤之以鼻呢，更不是自己就多理性智慧，真的洞微了戏剧的虚饰虚无，才高傲地不靠近。
      人各有心性的意思，也就是人各有命呗。
      人生一场本就是梦。
      无数分身也即无数个可能的真实自己，又何时何人不在某个舞台某场戏剧里呢。制心于一，见真空妙有，唉，世间几人可彻底去得了那里哦。
      我们凡人，不伤人与世，爱有所及，如此的起心动念里既已有佛慈吧。

      嗯，五层的援助医离开后，有种种的传言，比方他是某某州一个医院的院长之类的，真假不知。
      来和我们道别，是从人工梯下来的，离隔间近，离落地窗那边的医疗区远，我们的医生护士也就没看见他。
      很大声的：“你们好，我是五楼的援助医生，马上要离开了，来给各位送祝福！大家加油，武汉必胜。”
      反应最快的竟不是活跃的年轻的，而是我爸爸他们这些老人，爸爸就很郑重的给他敬了军礼的。

      纷纷的感激致谢，话都差不多，开始七七八八的各说各的，忽然谁鼓起掌来。大家都站在原地，微笑、注目、抹眼泪。
      那个医生也始终站在那儿，离楼梯门半米，离我们两米多，也始终没摘下护目镜和口罩。中等个子，防护服宽松，应该不太胖。没看出年龄。
      一直到晚间，还能感觉到一些人没彻底平复白天那一刻波动起来的情感。
      也就想起草姐姐给我的信里，一直说她看视频和公众号文章，流了无数眼泪，此时更多了和她的同感哦。
      看到我们一样的平常小民，遭逢灾难激发的善意和心性光芒比物质丰饶的人毫不输于，是尤为让人感动，也真的值得欣慰的。
      忘了是布尔迪厄，还是迪特里希说的：普罗大众的人性高度，才是一个民族的文明高度。

      你俩知道恩和以书鉴识，择人而缘。我最敬佩的人呢，是那些对人和人世的信赖，从没因自己认知的艰深深邃而湮灭和减少的。
      想这个医生，就是相信灵魂其在，相信信任和温暖自有医药所不具的力量光亮，才以此来别的吧。
      阴霾压顶时候，谁的每一个小小行止，都离自己的天性更近。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的另一面呢，我觉得同时就是世界无时无刻不有天谕。这次我可是听懂了什么吗？唉，像前些天给你俩说的，其实我看见多少记下多少，仍然无能画出一场祸患的全景图哦。
      只想好好看着，相陪以过，深深铭记。
      也忽然安心自己这些天的不能如常入静，连书都读得平生不曾的断断续续。
      每一个清晨的那个滚动公示板都如祭坛，如何能心若止水呢。

      昙昙青衫：上面是21号凌晨写的。
      没写完就睡倒，结果夜梦连连，不断去乘公共汽车呀，一辆一辆开过去，一辆辆跟着跑，总是差一点点，然后和很多人站在街头，不知几分笃定几分惘然的，等着下一车次。
      昨天还有一件事，我们这个隔离点儿的每个人，都获赠了一个口罩包，说是疾控中心感谢对政府的理解支持，让回家后保护好自己。
      口罩现在在武汉仍紧俏的，尤其送的N95，这个奖励有够贴心哦，真的N95消毒处理好，反复用没问题的。
      由此也可以判断，我们會很快结束隔离观察，可能都要比之前拟定的时间，缩短很多哦。
      我家倒没什么，本来也没剩两天，新住进来的要高兴了，在家千日好嘛。嗯，如果是科研团队支持的缩短隔离时间，那说明我们更了解病毒了，离彻底消灭它的日子，就更近了吧。
      一样的每天等着看医学专家说什么，这里的人更望若星辰的啊。

      先这。回家有空时，再和你俩说话。
      哦，昨夜梦见了北方，梦见了那个三年前我借住过的小楼。红砖围墙外，大雪封门，甬道上落叶如花缀，深黄黑白相间，苍茫静美。
      好怀念那段在中财闲谈于欢的时光哦。
      我爱你们。
                                                                恩和/2020/2/22

    补注： 从18号开始的3天的拉网式大排查，武汉警方协助排查、转运、送治四类人员3502人。
           其中确诊患者559名、疑似患者820名、发热患者283名、密切接触者1840名。
           为此警方出动6811名民警，1.49万名社区街道干部群众和志愿者参加。
           武汉医院外疫情，全部清查完毕，死角清零。
        （补这个数据的此刻，疫情以见明朗的今时，哎，我哭了。
          一时什么都涌上心来。好惭愧的。但相信没人会笑话恩和。）

恩和

草姐姐，我开工了。邮箱暂不能用，就当在这里给姐姐个信儿了。:hug:槐安、草舍老师并子期斑斑，之前草姐姐有在这里聊天和我的通信，说不违法的都可以讲的。
哎，恩和也不知道这些是否适当，只是想以给这里的老师和姐姐们报备，致谢中财的。若不合适，请帮忙删除就好。先行谢过喽。
大家春安。

草舍煮字

来自一线的战况，医生、患者和家属，身在其中都是战士。彼情彼景，可感可想。胜利在望，遥寄平安。

鴳雀

恩和的字不是第一次读，印象简约，准确，佛音，禅语。像汪曾祺、贾植芳、臧克家、黄永玉、唐弢、黄裳等一批老人马的口气。恩和的帖第一次回，来自一线的抗疫点滴读得历历在目。一场雪，一个小宁夏，一段背景音乐笔记平静，心性点滴却波澜壮阔。恩和，昙花，小草，三家村；加上青衫，四人帮。无论“三家村”还是“四人帮”都是心性相投，幸甚！遥祝恩和，好人一生平安！

lvhq018

很久不见恩和的文字，现在见到，竟是这般情景！语咽！
第一次看到第一线真实的情况，涵盖面如此广泛，描述如此细致，可谓珍贵，收藏并以为恩和功德无量。
以所读之景况，比较后方所作所为，更像是玩闹，大有“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悲凉，我们所作所为，实在是在与前方抢占资源啊。以同胞之情思之，唯有深深的惭愧。
好在至暗时刻已经过去，余下的，是疗己之痛，疗民族之心理伤害。
遥祝！

幸福小草

恩和 发表于 2020-3-3 08:11
草姐姐，我开工了。邮箱暂不能用，就当在这里给姐姐个信儿了。槐安、草舍老师并子期斑斑，之前草 ...

丫头嗯，害怕啥呢？
咱爱国，爱党，爱政府。感恩着无数人的付出。没有出格言论，不污蔑，实事求是，所以咱不怕。

幸福小草

鴳雀 发表于 2020-3-3 09:17
恩和的字不是第一次读，印象简约，准确，佛音，禅语。像汪曾祺、贾植芳、臧克家、黄永玉、唐弢、黄裳等一批 ...

哇，还按上“四人帮”名称。这个可是反动派的代名。

又想抗议了……

云馨

看到小恩和能上论坛来，感觉欣慰，非常时期，祝一切安好！

鴳雀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0-3-3 10:09
哇，还按上“四人帮”名称。这个可是反动派的代名。

又想抗议了……

像恩和一样，广义地理解每一词的含义，用好每一词，遣字造句尽量选用笑料，让人轻松，以免刻板。

一楠

来问候一下恩和，一切安好！

草舍煮字

lvhq018 发表于 2020-3-3 09:22
很久不见恩和的文字，现在见到，竟是这般情景！语咽！
第一次看到第一线真实的情况，涵盖面如此广泛，描述 ...

后方在家做饭，不像在饭馆那么铺张，食材很多都是春节前的存货，吃掉了前方多少资源呢？

lvhq018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3-3 12:29
后方在家做饭，不像在饭馆那么铺张，食材很多都是春节前的存货，吃掉了前方多少资源呢？

知道你就会往歪处想：“食材=资源”。

草舍煮字

lvhq018 发表于 2020-3-3 13:13
知道你就会往歪处想：“食材=资源”。

“后方紧吃”，吃什么呢？我好像没有吃医疗和防疫资源，试着嚼了半只口罩，塞牙。
后方也需要防疫，不能都跑去河边呼吸新鲜空气。后院着火不抢占前方资源吗？

王阳

抱抱恩和，遥祝平安。

槐安.

异常感人的真实记录，武汉那些医护人员，普通人的日子，隔离的场景，让人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