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夜莺

偶 遇
文/夜莺

　　
　　一文友，看我晒书，就邀我写些荐书文章给他们。就我那居家服样的作文，是出不来了门，上不了台的，更别说给中学生看了。好面子的我，索性再装一回南郭先生，交个读书心情来充数。
　　
　　网上阅读，我耐心有限，都是按快进式，更别说把一本书读完，除非是一些想买的书，像《随园诗话》这样的旧书。不料竟被《民国的腔调》一书给勾住了。不仅一次性读完了，还回头炒了剩饭，复制粘贴了两千多字，放在备忘录里，做干粮。当粘到尾页末句：“他们星光灿烂，我在草地上乘凉”时，嘴角一扬，好一个木心诗仿。
　　
　　于是就去搜作者胡竹峰简介。书中除了《后记》末“二〇一五年五月十九日.合肥”的落款，什么也没说。
　　
　　胡竹峰这名字，最初给我的印象，是有年代感的。看他文记载的32个民国作家，竟有八个比较疏离。比如陈独秀，张恨水，钱玄同，刘文典的文没读过；朱湘，章衣萍，陈师道，沈启无这几人从未听闻。读他书，这才想起胡兰成的《今生今世》有沈启无这个人。汪伪时期，是胡的手下，嘴有点碎，不太讨胡喜欢。
　　
　　有晚读高炎的《再谈周作人的几件史实》，心里替知堂难过得要命。
　　
　　高炎在1939年至1942年间，党派他去看周作人，了解周的动态。一来二去，周很信任他，但不知道他是共产党员，只晓得他是个进步记者。周很关心他，让他到伪教育总督办个挂名秘书。经组织同意并按组织要求，高把教薯发的60元工资及两袋面粉，部分交了党费。
　　
　　组织要高征求周的意见，是否愿意去解放区。当时，周表示愿意去。后来又遗憾地告诉高，身上负担太重，一时无法行动。一是家人难以安排。二是要保存鲁迅的大批手稿，李大钊烈士的遗稿，还有李大钊、陈独秀、蔡元培、胡适、钱玄同、沈尹默等许多书信和文物。
　　
　　周作人无可奈何地说：“如果我走了，这些东西势必要全部损失，万一损失了，这是无法弥补的。”组织上也同意了周的决定。
　　
　　高炎把周作人送他的“知己”礼物—两部鲁迅手抄本献给了鲁迅博物馆。
　　
　　现在写到这儿，心情都还很沉重，也一下明白了周作人的“苦雨斋”“苦茶庵”了，也更坚定了我买知堂书话的决心。
　　
　　扯远了，还是回头说胡竹峰的《周作人》篇。读到“一九三九年一月，周作人当上了伪北大图书馆馆长。从此，官越做越大，水越陷越深，苦雨斋中那个一脸平淡超然的知堂翁，脱去了教授的长袍，穿上狐皮裘衣。周作人落水后表现出来飞黄腾达的扬扬得意。”心里很不爽，觉得“扬扬得意”欠妥。
　　
　　等读到：“……大概也能说明周作人的性格，他家有个仆人，暗中揩油，周氏知道后，很生气，把仆人叫来，踌躇半天，说要解雇他，岂料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周作人紧张地走过去，把人家扶起来说：“刚才的话算没说，不要在意。”对作者的火气又消了。
　　
　　“如果说，民国文才共一石，周氏兄弟除外，他们属于整个中国文学，这一石我分配如下：梁启超、王国维得一斗，陈寅恪、陈独秀得一斗，沈从文、废名得一斗，梁实秋、钱锺书、林语堂得一斗，萧红张爱玲得一斗，郭沫若、老舍、巴金、茅盾、曹禺得一斗，张恨水、徐志摩、郁达夫得一斗，钱穆、顾颉刚、梁漱溟得一斗，剩下的人共分了那两斗。也有些人去晚了，田地已经分完，只能捡起撒落一地的秕谷。”读完这节，我又想鼓掌撒花了。
　　
　　仅这斗石分配方案，我就知道作者的为人了。没有眼识与眼界，哪敢这样狂妄下评定性。32篇人文，可以说，篇篇都有我的最爱。生活已经够闷了，我害怕那些深刻的思想，偏爱有趣的文字。名家轶事、长相、笔名等。我是越看越乐越爱。比如：“字是作家的标签，相貌是作家的符号。常常想，很多作家长得缺乏风范也就罢了，怎么连像样点的笔名也不会取？实在是不应该的。二流相貌是先天注定，末流名字实在不可容忍。黄永玉最初发表作品时用本名黄永裕，沈从文就建议改为黄永玉。永裕不过是小康富裕，气息完全商店小老板，永玉则光泽明透，一字之改，气象有了意味有了。”这口气，我喜欢；这例证，把我笑喷。
　　
　　还有独家金论，我就不举了。否则，书商找我麻烦。
　　
　　一般人忽悠不了我。胡竹峰说，他是从小翻故人旧书长大的，我信；翻了十年后，才想到把他们写出来，我也信。因为所有文字个性修养都摆在那儿。
　　
　　“巴金去世。人走烟消，民国余脉快飘散净了。”我心里说，没有散净，你胡竹峰就是啊。
　　
　　我喜欢旧时月色样的人书。《张恨水》篇首：“快二十年了，那时在安庆乡下遇见几本张恨水的章回小说，课余一章一章读得仔细。”令我惊喜：胡老真时尚，竟也学董桥的口气了，好可爱。胡老和余光中通过电话，这更坚信了我的判断，先生至少也是古稀之人了。
　　
　　凡是喜欢董桥木心胡兰成周作人鲁迅的人，在我心中，都是亲朋。有份天然的亲切在里面。现在，端详着这只下蛋母鸡，我的心口隐隐作痛，彻头贯尾的挫败，一涌而上，使我无法动弹。自诩“追书”狂人，一颗高昂的头颅，不由自主低了下去，还有什么脸谈读书呢。因为他，胡竹峰，一个八零后，读的书竟把我甩了好几条街，差点滚到太平洋！
　　
　　许多八零后作家，比如郭敬明，韩寒，蒋方舟，安意如，安妮宝贝等，他们的书，或者说他们的写作，无法安神补脑，因为无使命感，所以我拒绝读和买。但胡竹峰是个例外，他的《民国的腔调》是个例外。读他的文，买他的书，可以解馋慰饥。对痴慕民国范的人来说，很适合捧读。
　　
　　【附百科：胡竹峰，1984年生于安庆岳西，作家。2019年5月6日，安徽省作家协会第六届理事会第一次全体会议成功举行，胡竹峰当选安徽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照片上的他，宽头大脸，戴个眼镜，黑发覆额。歪着头，抿着嘴，眼睛好像在盯镜头，又像在看你，很呆萌的样子。我是怎么想，怎么看，也不能和书中那个清矍瘦长的“老先生”“文学院老教授”联系起来的。

恩和

哦，莺姐新字，占个座再说。

夜莺

这排版怎么也弄不好，有点丧气。

夜莺

恩和 发表于 2020-4-11 12:33
哦，莺姐新字，占个座再说。

还在编辑呢，坐好。

草舍煮字

北平沦陷前，周作人确实是受命留守校园的。他的越陷越深，他那河东狮吼的日本老婆最败家（糟践了‘河东狮吼’这个雅词）。不过，最起码他更多的是被迫，最起码他还是完成了他能够承担的文人使命，就是传承文化。

孙姜

感谢莺莺赐稿，问好先。容我慢品

恩和

莺姐，手机读，想到什么说什么。

恩和

    张恨水读过，是母亲的藏书，所以读了。风月张恨水，低评了，他的文笔好极了，是老式的典雅甚至清丽，故事讲的是人生的样子，自然不会轻飘。
   钱玄同，嗯，对他的名字来头感兴趣才读了一篇还是两篇，忘了。
   刘文典和钱玄同，都是读郭沫若的三部曲了解一点点的，属于知名不熟悉文字。姐姐想不到吧，我好好读过郭沫若早期文字的，《少年时代》最好，嗯，是那种回望童真而不忍虚饰而致的好。
   

恩和

沈启无，周作人的几个弟子中，我觉得沈启无的文字最有门师才情的。《苦雨斋文丛》，就只读了他，可惜量少。至于师生间的是非，我不敢看，其实是从不看是非纠葛的典故。
就像我不敢看谁从政治国家视角，评议周作人。

恩和

      髙炎，我没读过。姐姐说“难过得要死”，哦，抱抱。
    大概15岁时，我哥哥的学长几个人在我家，争论起周作人的人格国格，我就没忍住难过，推门跑出去了。我给昙昙说过这个的。
    并不是我读懂了他，那时更没有可能呀，我只是听不得周作人的附逆因由和经过，听不得他的家事之道。后来想，或许因为那恰恰是真的吧。真相常常是有伤的。

    文章的周作人，磅礴中正；心怀和性格的周作人，我想过，他是不是就是太爱小国寡民的生活样式，而终于落去了小呢？人有所执，即为所执劳缚呗。

恩和

     嗯，莺姐，我也常回翻周作人的字，那种冲淡而丰赡真是少人出其右，越是前期的越好。
   姐姐，我知道您或许不会同意的，就是周作人是最靠近日本文学的清寂气质的。
   还有呀，想想呢，读鲁迅，是要自己内心足够强大的，他太深了，深而如渊，读的人要有相匹的内在能量才行的，否则会如坠深渊。
   周作人却随时可读。

恩和

    姐姐喜欢的几个人，前三个我都说不上喜欢不喜欢，都是上好才情的嘛。

    嗯，我感觉呢，董桥是太雅致了，烟火都沾芝兰气。他的生活趣味，雅不可量的，因而难以评说；木心，人一生萧索，文虽然冷且静，却不萧索，也少了一点点大悲意，他的通透是真的，就是总有几分聪明的痕迹，或许我没读懂他，觉得他是有几分刻意的。

    胡兰成，哦，胡兰成的《中国的礼乐风景》，很长时间是手边书呢。可是到《心经随喜》，我难过了。

   《今生今世》的沾沾自喜，还可以说赤白小孩、无所忌讳。可是《心经随喜》那不加掩饰的媚捧日本的时人和文明，吓到了恩和。

    想他是为了生存就会无底线的妥协呢，还是他就真的当每个相遇每种境遇，都是方便禅呢？拿不起，就放下，随喜随喜。

恩和

    胡竹峰，哦，听闻过，却一点也不了解。莺姐喜欢的不会差，要读读的。
    姐姐这字，是最好的书话。
    哎，归类太小气了，不是莺姐的格局。学问二字，姐姐当得起的原因，不是读了多少书，是问的热诚天真，也因而起点就向深的。
    恩和乐于看、也深信莺姐的问学路，会高兴着走到自己愿望的那里哦。
    夜莺信恩和，我知道。
    抱抱。(在楼下等爸爸，手机读的，不是故意一段段说的，哈哈。）

夜莺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4-11 12:47
北平沦陷前，周作人确实是受命留守校园的。他的越陷越深，他那河东狮吼的日本老婆最败家（糟践了‘河东狮吼 ...

就你这番理解。我真想替知堂谢谢你。

夜莺

恩和 发表于 2020-4-11 14:38
胡竹峰，哦，听闻过，却一点也不了解。莺姐喜欢的不会差，要读读的。
    姐姐这字，是最好的书话。
...

我也是看其他书，查资料，无意碰到胡竹峰的民国的腔调，然后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