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牛老伍 于 2020-4-15 22:26 编辑
• 牛老伍
引子:路过西湖很多次,就是没缘一睹断桥风姿。月牙发来它的图片,却不是我想象的样子。于是,我说: 不,这不是断桥,我想象中它应该不是这样的。 想象中西湖的古桥可以不是残垣断壁,但应该会有一袭白袍的白娘子在白雪皑皑中,撑开一纸大红油伞,亭亭立于桥头翘首以待。这一等就是千年,像白茫茫的桥头有一团火焰,燃烧着湖水,燃烧着天地,燃烧着那个寒冷的季节。 它就该是天堂里的艺术仙家们摆设在瘦西湖的一幅美艳绝伦的油画……
就算不是巧夺天工的神仙作品,在红尘俗世里,断桥如果没有唐诗宋词里的离愁别恨,起码也应有康桥那样的温情。 我的想象该不输志摩,这里的软泥也有青荇,这里湖畔微风拂柳,这里的夕阳里更有脉脉含情的姑娘。而我无意模仿诗人,也悄悄的来,轻轻的离开。 我不挥手,绝不!我唯恐惊醒了姑娘的美梦,搅碎了沉醉在水镜里的彩云。
我想象,断桥至少也应该有如姑苏城外的枫桥。 我若愁眠夜泊,定能听到灵隐寺的晨钟暮鼓,它会敲打我的心灵;流连西子湖畔,还能沐浴到东边的日出和西边的酥雨,以解缠绕我心中无晴还有晴的困惑。
我是爱桥之人,不但受益于它的功能,喜欢它不语的通达,还沉思于它那无声而遥远的故事。 难忘的,还是记忆里的那座外婆桥,坐落在外婆家溪涧上那座斑驳的石板桥。 我曾徘徊那桥上,细数几条麻石,遍抚两侧护栏,小憩在桥头树下。我深信桥板上的某一块、或护栏的某一段也曾经有过我那世无数次的回眸,还有桥头那棵葱郁的大树,也许记录着三生三世里数不清的擦肩。 而我,不需要佛祖的指点,我珍惜寒舍茅棚上冒出的袅袅炊烟,我迷恋自家柴灶烧出的粗茶淡饭,我的格局,也许就是今生今世的小桥流水人家。这人间烟火,就是换用了我无数个千年的苦苦修为。 我不大喜欢刘墉的《桥》,太现代,太冰凉。 谁不知“有河的地方,就常有桥”?你说木桥朽坏了、石桥颓圮了……,进化成铁桥,桥就成了百年大计。 冷冷的钢筋水泥僵化了我的思维,也僵化了志摩的诗行。南来北往的钢铁洪流没留下挥手再别的位置,更无佳人会在这尾气弥漫里傻傻地盼归…… 你说天堑变通途,可轮廓斑斓的霓虹难掩匮乏的风情,一如朝发夕至的高铁,缩短了距离,疏远了情感。
我觉得最有人情味的桥,当是天河上的鹊桥,一年一架,就渡织女牛郎。 解人意、最慈悲的是鹊儿。而人间也常常有过不去的河,却难寻普济救难的鹊桥,只会有“修桥补路”的贾仁,还有过河拆桥的许有壬。于是我想,人或许就根本承载不起通往心和心的桥墩,哪怕喜鹊巧架也无能为力。
有些桥你一定会过,就像是张爱玲有条“非走不可的弯路”。 或遇九曲桥,曲径通幽,这时不要贪恋,它只是你沿途的一道风景;或是独木桥,害怕也没用,回头因为根本没有岸。你不是达摩祖师,也能一苇渡江。 我会在桥头写上警语,告诉你,非走不可的弯路最多碰得头破血流,而独木桥下可能就是万丈深渊。而我相信,以你的仁慈,会有某人愿意化身石桥,渡你前行。
当然,我们将会要过最后一座桥,就是奈何桥。 这桥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你得过。你或富可敌国,你或一贫如洗;你或心机费尽,你或宅心仁厚,但我们都会打这经过,都会。 这里绝无区别,带着你的财富和官禄,也带上我的贫寒和苦难,我们一同向婆婆讨喝一碗汤,于是,全部归零。 是的,过了这桥就就烟消云散,一切归了零。
至此,你还会有一览西湖断桥真颜的冲动吗?不,形形色色的桥已经黯然失色,留在想象里的,永远是最美的桥。
注: 图片:断桥来源于月牙,其他取于网络,谢谢作者。 修桥补路:成语,出自元·无名氏《看钱奴》第一折:"我贾仁也会斋僧布施,盖寺建塔,修桥补路,惜孤念寡,敬老怜贫。" 过河拆桥:成语,许有壬心里非常不愿意……,有个名叫普化的御史凑着他的耳朵冷嘲热讽他 说:“参政,你这下成为过河拆桥的人啦。” 徐志摩:《再别康桥》 张爱玲:《非走不可的弯路》 张继 :《夜泊枫桥》 刘墉:《桥》 佛学:阿难化身石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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