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北极星”

杨瑞

父亲的“北极星”
杨瑞

       从记忆之始，我家，里屋东墙上就挂着一座大大的老挂钟，是北极星牌的。挂钟滴滴答答的响声伴着我入梦，整点报时“当，当，当”的连续催促声成了我背着书包上学的“战鼓声”。它长方体的造型透着笨重，框架的木质结构是最原始的黄褐色，书写着质朴，银色表盘银色的摆，黑色的时针分针，用今天的说法，是应该被时代淘汰的东西啦。但用老父亲的话说，“这是当年你妈要的彩礼，让你在长官供销社工作的大伯给托关系，要了一张票，我用麻袋片儿背回来的，花了69块钱呢。”每当父亲重复着这挂钟的来历，总带着一种自豪和骄傲！想必那时对他来讲，这确实属于奢侈品。

      想想我也年近半百，真是惊异于那个年代烟台北极星钟表厂的生产技术，半个世纪，到今天仍然滴滴答答，当当当的报时，10年不用调，也就快个二三分钟。父亲每个月都会给“北极星”上劲儿，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十字架形钥匙，打开挂钟的玻璃门，把钥匙插入银色表盘的小孔处，使劲儿的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拧着，发条也一声又一声的响着。父亲说:“不能把劲儿上的太满，那样发条绷得劲太大，使用寿命不长。也不能上的劲儿太小，小了跑不了一个月，齿轮咬合容易出问题。”因为如此，父亲从不让我们姐弟三个给挂钟上劲儿，总怕上不好影响它的寿命（这是我的想法，其实是我们的个头远远够不到挂钟。）。

         每当父亲给挂钟上劲儿，我和弟弟就向往和崇拜的望着父亲和挂钟，想着有朝一日我们也能拿着那钥匙干这件事。父亲看出我的心思，说:“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吧，等你们能和挂钟一般高时，就能给它添劲儿啦。”从那，窝头黏粥我和弟弟都吃得特别香。盼呀盼呀，终于五年级了，爬到炕上，再放上小板凳，哎，小手离挂钟还有几厘米的距离！失望！弟弟聪明，“咱不会搬椅子吗，椅子比板凳高啊。”老三在旁边不紧不慢的说:“爸说了，不让用板凳，哥，你还想用椅子呀？”“爸也不在家，我们三个就能把这事给办了。”说着，弟弟搬来椅子，我站在椅子上，欣喜异常，学着父亲的模样，从挂钟上面拿出钥匙，打开玻璃门，把那十字架插入小孔，一切顺利，却忘了往右拧还是往左拧，下面两个弟弟，一个说往左一个说往右，我往右拧一下，拧不动，往左拧一下，不费劲，感觉告诉我，那不是给挂钟上劲儿，而是泻劲儿！“姐，下来吧，我试试”弟弟一个劲儿催，我恋恋不舍的跳下椅子，他爬上去刚刚够到小孔，根本不能使劲儿。收拾好战场，把钥匙放回原处，不留任何痕迹，为了不让父亲看出来，我们三个动了挂钟。

          中午父亲干完活回来，跟妈说:“咱的挂钟是不是该上劲儿了？”妈点点头说:“我也觉得时间差不多有一个月了。”这件事爸妈根本不用看日历牌。父亲上了炕站在挂钟前，拿钥匙，打开挂钟，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弟弟在旁边叨叨着“这是往右拧的啊，记住了。”，父亲说:“老二，叨叨什么呢？”“爸，没啥？”妈在外屋催着“上完劲儿吃饭啦哈！”父亲“嗯嗯”应声着，瞅着父亲轻而易举的一圈一圈又一圈，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难呢？我摇摇脑袋想不明白！吃饭时，父亲说“燕儿她娘，你动挂钟了？”“没有啊！怎么啦”妈慢声细语的说。父亲接茬“玻璃门没关严，钥匙也没放在正中啊！兴许我上次没放好！”我低着头瞅瞅弟弟，弟弟也低着头往嘴里划拉饭呢！吃完饭，父亲说:“你三个，现在不要动挂钟的心思，长不到挂钟的高度，你没有那么大力量把它拨动，站在板凳上也没用！”“知道了，爸，我们根本够不到！”我振振有词，却也底气不足。父亲说的话，我信了。从那以后没有过动挂钟的心思，专心致志的读书长大，挂钟的事也抛在了脑后。父亲依旧月月给挂钟上劲儿，有时还点上几滴机油，我想是怕它生锈走不准吧！总之，父亲对挂钟十分精心在意。

         岁月流逝，转眼之间中师毕业了，我被分配在我们后魏中学任教，90年代精致的不用上劲儿的石英钟在县城供销大厦一楼钟表部，琳琅满目，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118元给父亲买了一个缩小版的和家里挂钟模样相仿的石英钟。父亲说“花那钱干什么，家里这个挺好，用着也习惯。把新的放在东边那三间屋去吧。”有了新钟表，父亲依然如故的精心细致的照顾那座老挂钟。一天下班回家，父亲说:“燕儿，替我给挂钟上劲”我站在挂钟前，已经和它一般高，打开盖，把钥匙插入孔，全然没有了以前的不知所措，向右，一圈又一圈使劲拧着，这时才明白，有些事你必须遵循规律，时到功到力到自然成，心急不得！

          眼下时兴手机看时间，父亲闲字小，看不清楚，给父亲买了一块手表，表盘挺大，他天天带在腕上，爱不释手，但始终没有给老挂钟上劲儿的那股精神，也许在父亲心中，他的“北极星”最重要。前几天，“北极星”停止了工作，父亲很是失望！跑了几个维修点，年轻的修理工都说修不了，这零部件都找不到了。这成了父亲心中的遗憾！弟弟在网上老物件处淘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旧挂钟，让父亲看图片，父亲悠悠的说:“再一样也不是，我从长官供销社背回来那个啊！”古稀之年的父亲，戴上老花镜自己一个个把螺丝卸下来，一件件摆在眼前，清洗打油，收拾一遍，再重新装上，竟然又滴答滴答的走起来！父亲摘下老花镜，“任何物件，都需要修理和维护，你对它好，它就会对你好！”

       父亲的“北极星”和陪伴他的岁月一样，“你对它好，它就会对你好！”

草舍煮字

给挂钟上劲，成为孩子成长的信念，也是父亲传授循序渐进的生活道理，更是慈父宽严有度的形象。

莹莹子期

人都是恋旧的，老挂钟来自父母那一代人，有着那个年代的记忆，父亲对老挂钟的眷恋也是因为对往事的缅怀，有些事就如给老挂钟上劲，到了一定年纪才会明白，情深意重带着岁月沉淀的好文。问候老师。

杨瑞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0-4-20 08:41
人都是恋旧的，老挂钟来自父母那一代人，有着那个年代的记忆，父亲对老挂钟的眷恋也是因为对往事的缅怀，有 ...

谢谢老师，问候您早上好！这是父亲的老挂钟坏了之后，才让我想起了儿时的岁月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