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扰】 爹

建屋烹文

　
　　
　　身体一直硬朗的毛书记，种菜养猪，起早贪黑不歇着。因为图简单省事，吃了剩菜剩饭中了毒，住院已经一个星期。婆婆得癌症去世三四年了，媳妇们去陪护多有不便，自然是由几个儿子轮着去医院陪护了。
　　
　　每个崽轮三天，按理今天是三儿子少兵去。但是他不去。他说爹爹对他说过，不指望他，不靠他；兄弟几个，爹爹都有求必应，出钱出力，唯独对他总是红眼鼓睛，没一副好脸色。
　　
　　前年十六岁的儿子在外跟人偷狗，被派出所关住，要一万八千块赎出来。一时凑不上，少兵跟爹爹去借八千块钱。不想钱没借着，却被爹爹狠狠地教训：“我哪里还有钱！你娘治病住院，安埋死葬，几个钱用得溜光。一个崽都不好好管，我老脸被丢尽！你两个没病没痛，却常常懒在家里不出去做事，整天窝在麻将馆。这么多年万把几千块钱都拿不出，也不怕丑死一副脸！”
　　
　　少兵似乎一肚子委屈：“我到哪里去做事？老兄老弟你都安排学泥工，学开车，学厨师，唯独让我去学什么背时的篾匠，如今哪里还需要蔑匠！”
　　
　　“你不要总是拿这个来埋怨！你二哥学的木匠手艺不也失业了，可是他从不歇着，手艺没人请，就养猪养鸭，崽女都读上了大学，怎么不见来埋怨我？”
　　
　　“他不也跟你借过钱，怎么就不见你唠三叨四？”少兵双手撑在腰间，斜着眼睛瞪着爹，心里愤愤不平。
　　
　　“他借钱是送崽上大学。你呢？你还好意思抵嘴呀!爷爷崽崽都不务正业，冇得用的家伙！”毛书记心里着急，嘴里斥骂得也就厉害了。他坐在阶前石头上，一边卷着喇叭筒，一边咳咳地咳嗽着。
　　
　　少兵心里窝着火，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我冇得用好吧，你靠他们靠得住些！”
　　
　　老爹正在火头上，气呼呼地说：“像这样下去，我也不指望靠你，靠不住！”
　　
　　少兵恨恨地将这话记在心里了。终于，爹爹要靠他啦？他心里可还憋着那股气呢。所以今天早上大哥在店子里找到他安排他去陪护的时候，他很干脆地回答：不去！
　　
　　老大问他道：“你为什么不去，你不也是崽！”
　　
　　“你不晓得吗？”少兵身子靠在柜台上，捏着烟。弹着烟灰，冷笑着说：“爹爹亲口说过，他不指望我，不靠我！换句话说，他眼里没有我这个崽，事实上他也没把我当成崽一样对待过！既然他不愿做我的爹，我也就不当他是我的爹！”
　　
　　老大气得咬着牙，恨不得扇他两个耳刮子！“我问你，那你的爹是哪个？你树丫杈里生出来的呀！
　　
　　少兵肆无忌惮地嚷道：“我就是树丫杈里出来的！怎么啦？他只喜欢你们有钱的崽，有钱就亲，我也是跟他学的，只有钱才亲，钱就是我的爹！”
　　
　　老大气得嘴都歪了，指着少兵说：“你就是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家伙，忤逆不孝的家伙!”说完，气冲冲走了。
　　
　　在店子里散步闲聊的人们纷纷说：“少兵你这样说不对的，你怎么不认你爹呢？”
　　
　　“是啊是啊，爹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崽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呀！”
　　
　　“少兵你要去服侍你爹，一尺长带大你，不容易呀！”
　　
　　人们一边说，一边散去。少兵靠在柜台上，一声不吭地抽着烟。
　　
　　老大只好喊老四去。老四说，老三为啥不去，我今天已经安排了事情。喊老五，老五在市里开出租车，说要他堂客请人服侍。
　　
　　老大安排不下，只好晚上将叔叔喊来主持开协商会议。会上老三夫妇一个调调：爹爹说不靠我，所以不去，免得费力不讨好！
　　
　　“你这是什么话!”叔叔说：“俗话说养儿防老，集谷防饥，父母老了不靠崽女，靠哪个？”
　　
　　“他靠钱啊！崽要借一点去救急都不肯，可以拿钱去请人啊！”
　　
　　“兵伢子，你说钱就是你爹。要是你爹出钱请人服侍，你就愿意去？”
　　
　　少兵一时没作声，他堂客说：“不是说治病钱都不够么？哪有钱请人呀。”
　　
　　叔叔一口一口吸着烟，吸完了，将烟蒂丢在地下，好似下了决心似的说：“实话跟你们兄弟说，你爷爷当年有三百银元分给了我和你们爹，你们爹怕你们知道后分掉，放在我那里，说等百年后再分给几个崽。我看现在要钱救急，不如拿出来用。我做主，服侍一天给一个银元，如今一个银元最少值三百块钱，不亏你们。”
　　
　　兄弟们听着都呆住了。大家都不相信。叔叔说：“你们不信？我拿给你们看！”跑回去，转眼拿来十个“袁大头”说。“你们看看这是真是假？”
　　
　　钱真是爹，“袁大头”立刻使得会议完满成功。五弟一时抽不出身，就委托三哥代班，银元作抵。
　　
　　少兵有“袁大头”这个爹，病床上的爹服侍得蛮周到的。
　　
　　一个月后，毛书记身体恢复，可以自理生活了。出院回来，叔叔兑现承诺，袁大头按工日发放。少兵喜笑颜开，心里想着要是爹爹再病几回就好。
　　
　　“袁大头”的故事不胫而走，便有古董贩子来收购。岂料看后说，这是假的，只能废铜价，十二块钱一斤……
　　
　　少兵脸都气歪了，大骂叔叔这招太缺德，竟然骗着他去服侍爹。

随玉

我写文不行，抢沙发第一。                  

莹莹子期

哇塞，夫子，你居然整上来这么大一颗蛋，待我找锤子看能砸出啥东西。终于看完了啊，看完了，来补充，夫子这篇立意非常好，好到我的水平有限说不出来，但是我也的确用锤子敲了，而且不是敲了一遍，所以敲出的结果是，开头，或者说上半截作者过于注重了作品对文学的描述了，有生硬和跳出来的感觉，还有有些情节感觉啰嗦，重复。如果在简练一些就更好了。到了下半截就好多了，流畅，浑然一体。总之这是一篇好作品，理想与现实的双重意义，还有，我在作品里看到了作者的影子。;P

孙姜

烹者，你太会用象征手法了。我看呆了

孙姜

囚鸟

一朝离浩宇，百事即成空。
月是窗前月，风非岭上风。
哀歌思雨露，香梦逮蛾虫。
纵有金丝殿，犹怀草半蓬。

林小白

先坐个小板凳，然后仔细品读

临沂风铃

好文！对文字的热爱是我们的通病，即使付出常人难以忍耐的孤独和忧伤。

林小白

姑且叫写作者吧。写作者大概都有这样的困境：是现实生活重要，还是梦想重要？或许，同样都重要，但两者只能选其一，你选什么？
写作者有时候很像小说里的那只鸟，在房间里左冲右突，终于找不到出路。一次次返回房间，也不过是自己孕育的“后代”在里面，所以不惜生命危险，一次次试图突围。而小说中的主人翁，何尝不是如此，不受妻子待见，不受这个世界待见，可是，还是在梦想的路上踽踽独行。
也许，我们终将一事无成，但永远不要放弃梦想！
象征式的手法用在小说里，很好。两条主线并行，一面写鸟，一面写写作者的困境，交叉形成了这篇小说，最后与鸟的“和解”堪称妙笔。

草舍煮字

只有我们这样的囚鸟才能写出这样的囚鸟。作者选取了一个很好的主题，并且演绎得现实生动，各种冲突坎坷揪着读者，引起阵阵心悸。
有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错，“文祥已经煮好了饭，并且到菜园子里砍了两棵莴笋回来洗好了放菜篮里。今天于丽休息，在村口麻将馆打了一下午麻将。文祥趁老婆做饭的功夫……”文祥已经煮好了饭，怎么老婆回来又做饭？

素离歌

看完了，需好好沉淀沉淀。触中心扉，得平静下来写评。

建屋烹文

随玉 发表于 2020-4-20 08:46
我写文不行，抢沙发第一。

穷人家的沙发别急着抢，当心弹簧扎屁股。

建屋烹文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0-4-20 09:24
哇塞，夫子，你居然整上来这么大一颗蛋，待我找锤子看能砸出啥东西。终于看完了啊，看完了，来补充，夫子这 ...

好，有人砸就好，我仔细琢磨。感谢感谢！

建屋烹文

孙姜 发表于 2020-4-20 10:03
烹者，你太会用象征手法了。我看呆了

呵呵，这个记得是太虚某个文友写了个囚鸟，然后我就瞎琢磨一通。孙老师过奖啦

建屋烹文

孙姜 发表于 2020-4-20 10:06
囚鸟

一朝离浩宇，百事即成空。

这诗真棒！想不到孙老师有这等功力！

建屋烹文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4-20 16:45
好文！对文字的热爱是我们的通病，即使付出常人难以忍耐的孤独和忧伤。

有时我们是不是太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