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话题】三月里来——这一天天的

孙姜

三月里来——这一天天的

　　

孙姜

　　
　　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儿啊，就是到阳台看我的菜，眼睛还迷迷瞪瞪的呢。先粗略地巡视一圈儿，俨然我是个农场主。我可不就是这片菜地的主人吗？再次给自己打了气，我昂首挺胸。到处都绿莹莹的，心里便欢喜，便踏实。于是，欢欢喜喜、踏踏实实地去洗漱——一天开始了。
　　
　　洗漱完了之后，依旧看菜。这一次不光是看，要下手的。瞄准昨天相中的四块儿小白菜开始间苗儿。间苗是个慢功夫活儿，得把菜苗儿一棵一棵选准了再薅，既要照顾植株间的距离，又要考虑它的生长情况。咱不是有大把时间吗，慢慢挑，慢慢拣，挑挑拣拣着最后一盆儿就满了。然后去厨房做一碗蔬菜小面，放一份昨天晚上准备出来的羊肉片。
　　
　　看着先生大口大口地吞，我问道：“生姜私厨小面好吃吧？这回知道我种菜的好处了吧？想想你当初是怎么难为我的，还有脸吃吗？”先生嘿嘿一笑，故意把嘴使劲儿吧嗒几下。我不再理他。
　　
　　是不是人人都有个田园梦？从离开农村算起，我的田园梦一做就是几十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向往田园的心思，越来越急切。做梦也没想到，我的梦是在瘟疫这个恶魔的监视下实现的。疫情到来之初，被禁足家中，我焦虑得无以复加。如何安放我的灵魂、抚平我的情绪呢？选来选去，我选择种菜。我憧憬着一粒粒种子发芽、长大，我相信它们长大的过程一定是治愈我的烦躁和焦虑的过程。
　　
　　疫情的到来给人们的生活按了暂停键，还好，快递没停。我很快在网上买了种子，30块钱20包，卖家还送了三把送菜小工具，萌萌的，微缩版的，看着就禁不住咧嘴。种子一到我急了，没有土啊，没有土怎么种菜呢？
　　
　　“去给我弄点儿土啊，”我跟先生说。
　　
　　“大正月天寒地冻的，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整土？消停一会儿行不行啊。”这个人，算是指望不上了，一点儿情调都没有。唉，也不能因为一点土就离婚吧？大疫当前，咱还是不给政府添乱了，凑和着过。
　　
　　网上也有土吧？果然有！开始上网采购十斤土，到了之后发现根本没多点儿。我那20包菜籽儿一包都没种完，土就用完了，这怎么行啊？继续买，下一单就是20斤。20斤用完一包菜籽还没种完，我可是还有19包菜籽的人呐，于是继续下单，继续下单，从土到盆，买买买。
　　
　　“好好一个家让你弄成田间地头了，农村人啥时候也改不了农村性儿。这么多土，这么多盆，哪天你玩儿的兴头儿过了，还得我一样一样往下扛。再次提醒你，你的专业是文学，不是农学，能不能不越轨、不折腾？”
　　
　　“不越轨就不快活，不折腾还叫日子吗？人都要憋死了，有病乱投医了！用我自己出的钱种自己的菜，你少管我。”
　　
　　油麦菜，紫苋菜。小白菜小萝卜小生菜，种了一盆又一盆。我种下的焦虑烦躁，收获的却是满心欢喜。先生一早一晚儿也上阳台去看一眼，让我训了。
　　
　　“你都没参与，你都没付出，你哪有资格看我的菜。一边儿去。”
　　
　　他嘿嘿一笑，拿起扫帚，帮我拾掇起来。
　　
　　反对的人投降了，我的底气就更足了，闹腾得更欢实。土和盆源源不断地抵达。我重又回到生机里，无限生机。
　　
　　以我之心度天下，人人心里应该都有田园梦的。生活节奏这么快。压力这么大，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解压的时间，需要一个解压的方式。你看，田园其实并不远，就在我们自己的两手之间呢。种着种着，疫情似乎也越来越远了，这不挺好吗？
　　
　　帮着先生又更换了新的口罩，嘱咐了又嘱咐打发他去上班，我又回到菜地。安静下来，这回我要跟我的菜唠唠嗑了。40块巴掌大小的土地厚道的；几百棵菜，每一棵都是鲜活的。早点名开始，这时，我是个将军——今天，油麦菜挺争气，又长高了一截。白菜，怎么不精神呢？昨晚不是给你们喝水了吗？黄瓜又长出一片小叶，干得漂亮。辣椒辣椒，说你呢，挺直腰杆行不行……跟40盆儿菜都唠完，我要进厨房做饭了。除草，浇水，施肥，除草，加上谈心，不知不觉三四个小时就过去了，这一早上还挺忙吗？避疫的时光，一点儿都不难熬。
　　
　　饭做好孩子也起床了。我们吃两顿饭，烙两张葱油饼，揪几棵小菜，放一点鸡胸肉，做一碗汤，美美的，香香的。
　　
　　吃完饭是我们俩各自的独立时间，独立看书。女儿在疯狂地看她不在家的这一年我买回来的书，福克纳、卡诺维尔、克莱尔，也有《时间简史》、《北鸢》什么的。我看他的KINDLE。KINDLE是个电子阅读工具，女儿当初买时也要送我一个，我坚决没要，我说看书还是纸质书，有情调有味道。想怎么翻就怎么翻，他说我OUT，顽固不化。前些日子论坛里大家讨论读书的时候，提到《繁花》，我急了，上网上买还得时间，孩子从网上给我下载，传到阅读器上，我就沦陷了。
　　
　　《人间失格》，正好配今天的阴雨，今天可是小城的第一个雨天呢。我像一条冬眠的蛇，在太宰治营造的阴冷氛围中僵着，女儿及时泡了一盏明前保靖黄金茶，她师妹新寄来的，我又暖了活了。
　　
　　疫情下的一天，大致都这样吧。
　　
　　晚餐过后，一家人坐在一起，打开各自关了一天的话匣子。上一个春天、上上一个春天，世界的样子、我们的样子，说着说着，仿佛春天就在身边了。春天从不会缺席，只要我们顺应潮流。
　　
　　讨论时事，抖抖机灵，就是一两个小时。谈锋一收，三个人互相瞄一眼，异口同声地高喊“菜菜菜”,一起奔向菜地，然后，不约而同地大笑。笑过贫过，规划着明天菜地的劳动目标和任务。商量来商量去，一致认为那两盆长得太高的油麦菜可以收割啦，先生笑着说，鲮鱼罐头和豆豉都给你买回来了呢。
　　
　　晚上，我在手机上敲了一首七律，唠叨一下避疫种菜的感受：
　　
　　风抖寒威下楚砧，春来犹是懍忧深。
　　
　　泥盆苦集分分暖，热土情驱寸寸阴。
　　
　　但祝荣枯皆遂性，早知得失不由心。
　　
　　生机起处随心演，尚有余怀也慢斟。
　　
　　三月避疫，菜是重点。欢喜忧伤，都是一天。睡前，我默默地把凳子放到油麦菜的跟前。菜，等着我，明早见呐。

鴳雀

开个小差，沙发没了。快快坐下，没得商量。

淡淡不如风

懍忧——竖心旁，应该是心情。凛是冷的意思。懍，是否是忧伤的意思？

淡淡不如风

这诗，比杂文写得好多了。
不不不，写杂文里的，你是律诗写得最好的。

草舍煮字

中国人自古都是地里种、地里长出来的，细胞里都带着五色土的基因。现在哪怕城市化了，也要搞点土，整个盆，栽上几棵绿色生命，寄托一下土地情节。谁敢反对，那是找挨训呢。再过若干年，如果谁家不种点花花草草，邻居都不和他来往，没有精神层次嘛。
这一天天的流水账，看似好写，写得有趣不容易。比我强就加分。

鴳雀

我烦婆姨盆盆里栽菜菜，捣鼓起来没得完，我这个种菜出生的大师告诫她，蔬菜全靠肥料，不施肥料的菜菜叫草草。细细瘦瘦，茎茎攀攀，玩这个不如玩绣花。

草舍煮字

鴳雀 发表于 2020-4-22 10:39
我烦婆姨盆盆里栽菜菜，捣鼓起来没得完，我这个种菜出生的大师告诫她，蔬菜全靠肥料，不施肥料的菜菜叫草草 ...

哈哈，你要的是结果，人家要的是过程。

孙姜

鴳雀 发表于 2020-4-22 09:47
开个小差，沙发没了。快快坐下，没得商量。

今儿个，有机菜汤招待;P

孙姜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20-4-22 09:54
懍忧——竖心旁，应该是心情。凛是冷的意思。懍，是否是忧伤的意思？

懔忧，忧惧——疫情之下，正是这心态

孙姜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20-4-22 09:55
这诗，比杂文写得好多了。
不不不，写杂文里的，你是律诗写得最好的。

我当好话听着呢。怎么看都是好话

孙姜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4-22 10:24
中国人自古都是地里种、地里长出来的，细胞里都带着五色土的基因。现在哪怕城市化了，也要搞点土，整个盆， ...

“中国人自古都是地里种、地里长出来的，细胞里都带着五色土的基因。”这句话太有质量，品味良久。

孙姜

鴳雀 发表于 2020-4-22 10:39
我烦婆姨盆盆里栽菜菜，捣鼓起来没得完，我这个种菜出生的大师告诫她，蔬菜全靠肥料，不施肥料的菜菜叫草草 ...

上海男人不是最善解人意的吗？
哪个种的是菜呢，是心情。

孙姜

鴳雀 发表于 2020-4-22 10:39
我烦婆姨盆盆里栽菜菜，捣鼓起来没得完，我这个种菜出生的大师告诫她，蔬菜全靠肥料，不施肥料的菜菜叫草草 ...

把你家婆姨扣扣给我吧

孙姜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4-22 10:42
哈哈，你要的是结果，人家要的是过程。

对头对头。三消种植：消磨时光，消化负责情绪，消毒

莹莹子期

我属于叶公好龙，喜欢那些翠翠的植物，当然更喜欢那些果实，就是任何植物与我都无缘，到了我手里非死即伤，所以只能看着姜姜在这美不胜收了，这小日子过得好惬意呀，话说，你的菜种多了，吃不了也浪费，我先预定咋样？嘘，悄悄地，别让玉玉听见，又该说我是骗子了，顶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