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尊严地活着或死去

淡淡不如风

　　（一）活着
　　
　　每个清晨，我都会出现在早市上。
　　
　　到达早市有数条路线，最近常走的是一条石子路，小路两侧的树木品种繁杂，杏树已满枝粉艳，白杨傲然挺拔，一场春雨过后，柳树的苞芽已泛新绿。林间偶尔会有几只麻雀“扑籁籁”飞过，有一次还看到了黑白相间的花喜鹊。不管是树还是鸟，都在一如既往地宣告着春天来临。
　　
　　早市上行人如织，除了口鼻被口罩封闭，其他的言行举止和往年并无二样，叫卖的叫卖，讨价的讨价，偶尔还有打架的……浓浓的生活气息呀。人与人之间被病毒分隔开的距离，在这个集市重新被拉拢到了一起。某天早晨下了一场骤雨，赶早市的人群“轰”的一下便散了。在狗肉摊避雨的时候，看到在雨中奔跑的人当中，出现了一张完整的五官——是的，在蒙面出行的世界里，看到了一副完整的眼耳鼻舌口——他跑得并不好看，但仍然像个英雄。
　　
　　我感叹着这份洒脱，狗肉摊的摊主却叹着气：“刚上人就下雨，一天的生意又没了。”唉，原来，我们把目光看到了自由和任性的时候，却往往忽略了背后的叹息。活在疫情下的人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摊主一样艰难着，却仍然要做出夸父一样的姿态来奔跑。就像我，长期无法上课，也面临这样那样的窘迫，却还是用余额不多的微信扫了扫，来块肥点的狗肉。
　　
　　我永远相信，无论你坚守得有多么艰难，身背后总有比你更难的人。最近课程少，学生也少，我极少催学费，因为我知道除了公职人员，很多家长们也在煎熬着。有人主动来交费，有人提出了交一半，都由得他们。共克时艰的口号我不会喊，只想互相支撑着，走过这段日子。
　　
　　学生一直在掉队。一部分家长们由刚开始的督促，变成了听之任之，再后来就有放弃的了。五一期间我约了几个学生，在广场上交换书籍，实际上也给大家打气。牡丹江的同行已经在做九月份开学的准备，九月十月又如何？没饿着吧，饿着就当减肥了；没死吧，死了就当睡着了。
　　
　　我们在酒足饭饱后经常鼓吹着淡泊与豁达，晒着成堆的酒瓶子配上“知足常乐”的标题，可又常常在风雨来临时缩成一团，面对着一小片乌云就能“预测”到地狱的黑流。真想鄙视那些张嘴闭嘴放弃的家长，你们这消极的样子让孩子怎么振作精神？真想把那些带死不活的家长和学生一起踢出去——谁不想做有尊严的职业，谁不想有尊严地活着。
　　
　　但是，现实却总在提醒你，所谓的“尊严”，常常需要没尊严地做出付出后的交换结果。
　　
　　（死去）
　　
　　人，有时候不仅活着没尊严，就连死，也罕有尊严。经历了不少老人和病人的临终结局，那种绝望的眼泪和痛苦的哀嚎让本该圆满的人生句号画成了椭圆——有的还不如椭圆。贪恋生命本是人之常情，可不能好好活着了，还不能好好死吗？答案是，还真不能！
　　
　　我的同乡有位老人，在身体出现状况时在鞋里藏了毒药，一旦医生宣告无救就想一死了之。结果突然中风，全身瘫痪，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卧床二十年活活遭罪。那双鞋他再也没穿过，死后才被家人发现，原来这一哈腰就解决痛苦的事，他就是没做成。
　　
　　最近，安徽一位作家病逝，死前撰文《豁达死去也潇洒》。单看题目，不由得心向往之，但我很后悔又去看了里面的内容。在被宣告绝症时，他已经在病床上把尊严丧尽，为了求生让医生折腾得七荤八素，最后得知没有生路了，才想着能不能豁达死去——这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下的自欺欺人罢了。
　　
　　这些年，我就见过一个豁达死去的人。那个老人吆喝着磨剪子、抢菜刀，在我家小区后面坐在长条椅上，阳光均匀地洒在他的身上，他拿出了磨刀的工具，在那一下又一下地示范着，他面带笑容，不带征兆地倒了下来，再也没有起来。
　　
　　很多年后，我还记得当时只有三十岁的自己，眼看着医护人员把他抬走了，从内心深处迸发出了一声过于老成的感慨——他怎么能这么幸福地死去！

an安

这些话，写到我心里去了。

孙姜

人这辈子活个啥？就是尊严二字。这俩字，沉哪。

幸福小草

对。某些时段活着跟死去一样艰难。
就像前不久疫情严重时哈尔滨那个90多岁从楼下掉下来的老人，除了拍摄者一路手机跟随，跟前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死比生更没尊严。

千幻烟

豁达、没有痛苦的死去，是很幸福的。

杨瑞

活着的尊严！尊严的活着！人在思考中痛苦着幸福着！也有价值的存在着！

草舍煮字

自由、尊严处于理想的高端，理想总是美好而不现实到无法实现的。
然而，当我们能够有尊严地谈论和争取尊严，那就离这个理想进了一步。

淡淡不如风

an安 发表于 2020-5-4 15:31
这些话，写到我心里去了。

我也在咬牙坚持，我看得出来，文字没那么张狂了。

淡淡不如风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5-4 21:11
自由、尊严处于理想的高端，理想总是美好而不现实到无法实现的。
然而，当我们能够有尊严地谈论和争取尊严 ...

吃饱了才能谈尊严，死不了才能谈豁达。
饿着肚子只能装尊严，活不了只好故作洒脱。

淡淡不如风

杨瑞 发表于 2020-5-4 19:33
活着的尊严！尊严的活着！人在思考中痛苦着幸福着！也有价值的存在着！

痛苦有时候特别真实，幸福有时候特别虚假。但我们必须以虚假来掩饰真实。

淡淡不如风

千幻烟 发表于 2020-5-4 16:57
豁达、没有痛苦的死去，是很幸福的。

可遇而不可求。
这是最不由得自已的事了。

淡淡不如风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0-5-4 16:15
对。某些时段活着跟死去一样艰难。
就像前不久疫情严重时哈尔滨那个90多岁从楼下掉下来的老人，除了拍摄者 ...

一声叹息，一地鸡毛，无可奈何。

淡淡不如风

孙姜 发表于 2020-5-4 16:08
人这辈子活个啥？就是尊严二字。这俩字，沉哪。

打字都觉得累，吃不饱，酒也喝不动。当然，我是为了减肥，这么困难还胖了二斤。

孙姜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20-5-5 09:13
打字都觉得累，吃不饱，酒也喝不动。当然，我是为了减肥，这么困难还胖了二斤。

哈哈，吃不饱还长了二斤，你的心哪去了？
唉，我长了四斤。

何足道哉

一篇直击人世苍凉的文字。
任何一个人，都会看重尊严的，活着要尊严，死去，也要有尊严。
否则，那样那么多人宁可有尊严地死去，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然而，现实生活却是残酷的，尊严二字却是多么奢侈。
一篇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