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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刺芥花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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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28 08: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杜官恩 于 2020-5-28 09:36 编辑

短篇小说
  
                                  刺芥花的笑脸
  
  法院今天开庭,审理老公万正龙的案子。万正龙做工程亏了一百多万,有债主向法院申请了财产保全。汪小巧所住的房子岌岌可危。
  
  汪小巧今天心里不大舒服,想奢侈一回。她向单位领导请了一天假,准备骑自行车出门,到久违的东荆河大堤上去蹓一蹓。她特意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她要等儿子的电话。儿子陪老公在法院听审,她怕听到判决时在儿媳妇和公婆面前落泪。
  
  当年嫁过来时,万家穷得家徒四壁。唯一令她欣慰的是万正龙还老实本分不油不滑。这可是当时看人满不满意是不是好青年的标准。
  
  万家父母心情激动,为感谢汪小巧不嫌贫爱富,执意要将房子过户到她的名下。而汪小巧怕名声不好听,坚定不移地拒绝了,致使房子落在了万正龙一个人的名下。汪小巧想起来稍稍有点儿后悔。既便是当初同意加上她的名字,现在也不会出现法院查封的事情。后悔也晚了,神仙也难料定将来。
  
  像出门穿衣服一样,汪小巧要一件一件把事情摆正。公公瘫痪多年,婆婆虽说能照顾,但年纪上来了,耳目失聪,行动缓慢,经常造成公公失禁。房间里三天不帮忙整理便气味冲鼻。昨天她收拾过,今天只是朝房间里瞄了一眼。公公安静地躺着。婆婆就着亮光,用针线缝着永远也缝不完的衣服。
  
  儿媳妇琴琴和孙子在房间嬉闹。四世同堂,三室两厅的房子都显得十分拥挤。琴琴下班回来,活动不开,只能呆在自个儿的房间里。汪小巧总感觉委屈了琴琴,每每表露出愧疚时,琴琴总是安慰她:“妈,没事!想活动,外头公园多的是。家里人多,还热闹些!”
  
  汪小巧这媳妇娶得很省事。别人礼金十万不能少,新房子不能少,小车不能少。而她什么都没得。一段时间,她怕儿子打单身汉,愁得夜夜失眠,人瘦得像纸片人儿。可儿子说:“妈,您愁什么?您儿子长得帅,明天就跟您带个儿媳妇回来。”
  
  汪小巧说:“长得帅也不能当饭吃啊!”当儿子真的将琴琴推到面前喊妈时,她激动得眼角含泪。儿子给她带来的幸福太突然了。
  
  院子里的人都说,汪小巧是运气巴人,憨人有憨福,娶了个这么漂亮这么通情达理的儿媳妇。
  
  可是,房子马上要没有了,琴琴准备带着孙子一起回娘家住。汪小巧不舒服的就有这一点。好好的一家人要分开了,孙子也不是她能天天看到的了。
  
  现在的习惯,孙子一生下来就是爷爷奶奶的。吭吭叽叽这么多年,孙子早就嵌进了汪小巧的肉里面。如果离开,哪怕只是一时,也会有剥离一般的疼痛,也会有失灵魂一般的虚飘。
  
  为此,汪小巧想摆脱这种情绪,免得一起袭来,她承受不住而崩溃。
  
  汪小巧下楼,从架空层推出自行车。这辆自行车有些年头了,与市面上的自行车有明显的区别。是黄颜色的,是当年单位发给她们上街巡查用的,后挡泥板上印有"市政"字样。后来,单位用车升级成双排座,自行车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私人"座驾"。她一直骑到现在,和她的人一样泼泼辣辣,不坏,不丢,骑成了院子里的经典。
  
  门卫黄姐看到汪小巧,从屋里迎出来打招呼。
  
  黄姐守在门口,什么消息都会从她这里过去过来。法院来人送传票就问过她的路。经过长期细心琢磨,黄姐掌握了一套“表情控”技术,知道什么情况用什么表情。既能挖出信息又能不动声色,还能让人感觉是知心人。
  
  黄姐问:"今天上班点过了,被孙子拖住了?"
  
  汪小巧说,"今天请了假,想出去走一走。"
  
  "是应该出去散一散闷儿,平时太忙,几乎看不到星期天。看正龙俩爷子一早儿急急的走了,是不是今天开庭?"
  
  "嗯。"
  
  "这事依我看不用着急。你是个福气人儿,运气巴人。以前那么多为难事都被你的好运气化解了。这次也一定能化解,没事,咹!"
  
  汪小巧一笑,"谢谢!"
  
  要说运气巴人,汪小巧回想似乎有那么一点。一件两件好事可以说是碰巧了,三件四件好事就不能简单的搪塞了。就会成传奇,就具备了流传特征。有人归纳到一点,说她名字取得好,汪小巧,巧事好事集于她一身。
  
  当年单位人多,分班一月一岗。单位下决心裁员。汪小巧从最初动议,确立人员,领导谈话,动员大会,一直在下岗名单之列,没有意外。但在会议室张榜公布时,她怎么也找不到"汪小巧”三个字。
  
  她疑疑惑惑问领导怎么回事?领导忍不住笑起来:“汪小巧啊汪小巧,别人碰到这等好事会睡着笑醒。你还来问?没什么蹊跷。查档案,老董的年龄搞错了,到了退休年龄。留出来一个名额,下一个正好是你!”
  
  是不是运气巴人?
  
  今年,汪小巧办退休手续又现一巧。
  
  她与同事,同工种,同工龄,同档次。她退休居然比去年退休的同事月工资多出三百七十五元。汪小巧碰上了国家政策调整年份。
  
  巧上加巧的是, 汪小巧己经退休了,认为自己负担重,还要帮老公还债,早早地就找好了一家餐馆准备打工。退休的第二天,她接到领导电话,她被返聘回单位,工资照发。双份工资,乐了她好几天。都说是老天偏心,眷顾她这个缺少心眼的人。
  
  巧事赶一块儿来。汪小巧的儿子一直在外打工,今年却考上了公务员,回到他们身边来工作了。
  
  所以说,大家都拿这些巧事来劝解汪小巧,房子的事一定会如愿以偿。
  
  不知不觉,汪小巧顺着大马路骑到了城区的边沿。再往前直走是工业园区,她己经能闻到丝丝臭鸭蛋味了。那可能是哪家工厂的环保设施出了点小沘漏,不用大惊小怪。
  
  汪小巧拐上一条土路。土路上石头籽儿太多,颠簸得她心肝五脏都甩动了,她忍受着不适还在尽力骑。
  
  前面不远,就是东荆河大堤,二十几米高。一口气爬上去,很多人会气喘吁吁。
  
  东荆河,八百里长,接通汉江。每年起水,江水都是在人们头顶滚过去的。
  
  五月还没完,保护大堤的林带宛如长龙卧榻,弯弯曲曲,严严实实。
  
  斜着爬上堤面的一条道,能走小车。但一个一个坑洼大得出奇。现在的路很少能看到这么大的坑洼。汽车掉一个轮子进去会搁浅,只有越野车能硬拖着擦底壳走过。而汪小巧可以直接连人带自行车走进坑里,再从从容容的爬上来。这就是人小车小的优势。
  
  爬上大堤,伫足而望,天宽地阔。汪小巧的心胸也随之放开。这么多年,她一直为生活忙碌,甚至忘记了转过身来,身后还会有这么美丽的一片天地。
  
  万正龙耐不住寂寞要做投资时,汪小巧劝过。"你这人老实巴交,摸不清做工程项目的水有多深,还是老老实实上班吧。"
  
  然而,男人头脑发起热来会特别狰狞恐怖!万正龙辞了工作,专心专意做了两年工程。收尾的时候,外出旅游释放压力。接到工程检验不合格的报告时,立即晕倒在旅馆里。还是汪小巧赶过去照顾了几天才缓过劲来。这个时候,汪小巧知道自己不能熊,她说:“做工程失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万正龙说:“我们欠了一百多万元的债,怎么还得清?”
  
  汪小巧说:“我们还年轻,欠的帐慢慢还,总有一天能还清。”
  
  万正龙像孩子一样在汪小巧面前号啕大哭。一场眼泪流出来了,万正龙的精神恢复了正常。万正龙常说,没有汪小巧,那一次外出可能就回不来了。
  
  一家人虽然年年还债,缺口依然很大。债主等不及了,将万正龙告上了法院。
  
  汪小巧越过堤面,下到河滩。这边的景色可比堤外要干净清亮多了,可以瞬间完全隔绝城区的气息,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维度空间。
  
  同样是夹堤的一条林带,这里的杉木粗壮笔直高耸入云。林间长满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大多叫不上名字来。没有多少人来欣赏,但也一样铺满眼底,一样繁花似锦,一样有蝴蝶翩翩飞舞其间,一样有蜜蜂叮着花芯吮吸采蜜。
  
  汪小巧认出其中的一种是刺芥花。普通得没有人记得世界上还有这种花。她以前只看到过刺芥菜秧,叶片边缘伸出来的矛刺,扎到手上会齐生生的疼。没想到它还有开花的习性,还会逗引蜜蜂和蝴蝶。
  
  汪小巧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跟踪着蜜蜂和蝴蝶聚精会神地拍摄起来。衣裙上沾满了米粒大小的毛草籽也不在乎。这种毛草籽沾到身上要一个一个地揪才能清除,洗不掉,很费劲。但汪小巧没有顾及这些,她忘我的追风。她要拍尽蝴蝶,拍尽蜜蜂,拍尽眼前摇曳多姿的野刺芥花。
  
  汪小巧忘记拍摄了多长时间,忘记了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待微信叮叮哐哐响起铃声时,她才发现手机电池显量变成了红色,马上要报警关机了。
  
  汪小巧看到是儿子拨过来的,赶紧点开,"儿子,什么结果?"
  
  儿子刚刚露出笑脸,手机发出 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关机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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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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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28 08:34 | 显示全部楼层
杜老师好!还是不加版权吗
 楼主| 发表于 2020-5-28 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5-28 08:34
杜老师好!还是不加版权吗

临版:加不成了!因为已经不是首发了。
发表于 2020-5-28 09:06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杜官恩老师!
一生顺风顺水的运气巴人汪小巧遇上一桩烦心事,老公的工程赔钱了,赖以生活的房子要被抵债了。美好的生活就要成为泡影,她走上长堤,看到了另一番风景。
小说这种叙述流畅,阅读效果很好。很多片段的穿插衔接比较自然,使小说形成一片,没有散出去。文中的意象也很含蓄,不起眼的刺芥花开花了,引来了蜜蜂和蝴蝶,这是春天的气象。世上没有真正的运气巴人,生活总会有风雨,一切终会远去。
小说叙述自然,意象突出,主题含蓄。
 楼主| 发表于 2020-5-28 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杜官恩 于 2020-5-28 09:56 编辑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0-5-28 09:06
问好杜官恩老师!
一生顺风顺水的运气巴人汪小巧遇上一桩烦心事,老公的工程赔钱了,赖以生活的房子要被抵 ...

      这是拿出最快的一篇小说,昨天上午写出来的。还不太成熟,本想多沉淀几天,还是忍不住今天发了。琴版的赞给这么多呀!感谢!      
      不过,问题肯定有。扳几块砖,还是能够承受的!
发表于 2020-5-28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官恩 发表于 2020-5-28 08:40
临版:加不成了!因为已经不是首发了。

昨天写的,今天应该是首发,还发去哪了?
发表于 2020-5-28 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篇小说的叙述不急不徐,娓娓道来,把一个乐观,开朗,善良温柔的女人汪小巧的形象塑造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杜老师的小说厚重耐读,紧贴时代脉搏赞一个
发表于 2020-5-28 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官恩 发表于 2020-5-28 09:48
这是拿出最快的一篇小说,昨天上午写出来的。还不太成熟,本想多沉淀几天,还是忍不住今天发了。琴 ...

这个小说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上午想了一下,很多作者在穿插一些回忆片段的时候容易有断裂带,我也有这个毛病。老师衔接的比较好,这一点我得学习一下,研究一下。文中如果说有不足的话,看我说的对不?小说铺垫了很多江小巧的运气不错,容易让读者联想,结尾会是什么?这个效果很好。但是,结尾是儿子在微信发了笑脸,手机关机了。说明事情有了转机。是不是从另一种意义说明江小巧真的运气很好?。一般铺垫后会有反转,铺垫运气好,结尾真的柳暗花明。我觉得构思故事平了,少了悬念。
发表于 2020-5-28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挺好的一个小说,又是非首发。每个作者,非首发小说多了去了,不说上百篇,起码几十篇是有的。你老杜就不能贡献贡献原创?再说了,并不妨碍你在别处发表,过了周期,就可以了。真是想得多了。原创的话,大家交流起来会比非原创要认真得多。
 楼主| 发表于 2020-5-28 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0-5-28 12:30
挺好的一个小说,又是非首发。每个作者,非首发小说多了去了,不说上百篇,起码几十篇是有的。你老杜就不能 ...

        桑版,解释一下,这篇是比哪篇都新的原创,不是用以前的旧作炒现饭。也算最新奉献吧。
发表于 2020-5-28 13:32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官恩 发表于 2020-5-28 13:09
桑版,解释一下,这篇是比哪篇都新的原创,不是用以前的旧作炒现饭。也算最新奉献吧。

如果是因为昨天在太虚发过,那没关系,应该标明是原创首发的。可以加版权
 楼主| 发表于 2020-5-28 14: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5-28 13:32
如果是因为昨天在太虚发过,那没关系,应该标明是原创首发的。可以加版权

临版,不是这个原因。下次吧。
发表于 2020-5-28 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官恩 发表于 2020-5-28 14:01
临版,不是这个原因。下次吧。

好的                     
发表于 2020-5-28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官恩 发表于 2020-5-28 13:09
桑版,解释一下,这篇是比哪篇都新的原创,不是用以前的旧作炒现饭。也算最新奉献吧。

杜兄对于原创首发可能还存在误解。置顶帖里,很详细说明了发文规则。就是要求在太虚而不是在其他媒体包括QQ及微信公众号上发表,只发太虚。过了太虚的周期,才可以发在别处。这个时间,也就半月。当然,太虚尊重大家的选择。
 楼主| 发表于 2020-5-28 15:29 | 显示全部楼层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0-5-28 12:08
这个小说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上午想了一下,很多作者在穿插一些回忆片段的时候容易有断裂带,我也有这个 ...

关于穿插断裂带的话题,继续深入。今天有时间。
我的做法是将几个穿插的情节摆上桌面,写作时连上哪个用哪个,不存在顺序。我的小说不太强调完整的故事,完整的情节。只强调意象,紧跟意象走。编缀细节碎片来完成主题。从《刺》里可以看出来,工程亏损情节按道理应该放在前面,但就是没有
联上来的机会而落到了后面打情感牌,磨平生硬的棱角。得宜于象征的的运用。像自行车从坑里爬出来,是特别含蓄的细节编缀,有一种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真正来说,它与主题无关。但作者的表达缺了它,却无法寄托情感。这就是与传统写法有区别的地方。
这是一种举例说明的探讨。效果怎样,诸位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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