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孙姜 于 2020-6-4 11:10 编辑
六年前,国家中纪委发布了一道规定,处级以上干部必须上报财物情况。这是个大动作,动真格的了,一时有些官老爷们坐不住板凳了,纷纷搞起了事情。这些本不干我这个平头百姓的事儿,乐得作壁上观,关系发生是因为一只碗。
我不是大干部儿,据说我对门儿是,是比处级还大了好几级的干部。但这个邻居只是个传说,我搬进这个房子的两年时间里,对门儿的门就没开过,显然人家的这个一百五十平的大房子不是用来住的。
那天,总算见着一个来人。门开着,一个年轻人在里面归拢东西。好奇心咱有啊,大官家啥样的?我走过去一问,原来年轻人也不是户主。真佛哪是容易见的呢?年轻人显然是真佛手下的一个喽啰。他告诉我这个房子卖出去了,东西都搬走了,他在做最后清扫。回到自己屋里我心里揣测着,要来的新邻居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会儿功夫响起了敲门声,打开一看正是喽啰同志。他说这儿有一只碗,自己不方便带走,怕弄碎,问我要不要。那就要吧,人家好心好意送过来的,少不得道谢。
这碗太精致了。胎非常薄,瓷特别白,拿到阳光下一照,都透明,这回我知道什么叫玲珑剔透了。碗沿儿一道金色的花纹,简单大气与雍容华贵同在。整个一下午,我的眼睛一直在这只碗上,越看越喜欢。接下来每餐吃饭,这只碗成了我的专宠。
看了一两天,越寻思越觉得不对味儿了。有这只比照,我家那些原本朴拙大方的粗瓷大碗变得灰头土脸了。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谁评价西施时说的“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来着?我忽然对这句我相信了几十年的话起了疑心,严汝和粗服,效果怎么能一样呢。
要不要再换一套配得上这只小碗的餐具?我在心里盘算着。不行啊,我现有的餐具都是我一个一个淘来的,或者是亲友送的,每一个身上都有故事和人情在呢。再说我的餐具还都能用,也够用,凭啥把人家给淘汰掉呢?想来想去我决定了,淘汰那只别人家的金贵的碗,那本就不是我的碗。 是的,我得到了一只碗,得到了一只跟我的社会身份和生活习惯不相匹配的碗,弄得我生活不自在了。我消受不了它的贵气,于是把包了又包,装到纸壳箱里,放到垃圾箱外,送给真正有缘人吧。
送掉那只碗,轻轻松松往回走时,我想起另外一个事儿。
多年前,我在商店里逛街的时候,一个迎面走来的特别惹眼、甜美白净、丰唇秀腿,一头黄色的卷发像一挂瀑布一样垂下来的女人直楞楞地看着我,横在我面前不肯让路。我正不解,她瞅着我笑起来,问我认不认识她。我以为她认错人了,笑着摇头欲走,她却喊出了我的名字。她再三启发,我仍然是一头雾水,最后她告诉我她是我高中的一个同学,关系很好的那个同学。天呐,我高中的那个同学长得胖乎乎的、单眼皮儿的、一脸雀斑、薄嘴唇的,我还保存着她的好几张照片呢。可眼下这个明明是个明星一样的美人儿啊。到一楼的肯德基坐下来后她告诉我她的经历,大学毕业之后有过短暂婚史,后来带着儿子嫁给现在的老公,现在的老公大她十几岁是她的大学老师,是我们市的大领导。她的这些经历对于安分守己教书的我来说太传奇了,我也不能不揣测,她外形上的这番大变动,跟她的婚姻选择肯定有关系。
没说的,他乡遇故知了。数一数,高中同学在这个城市里只有我们两个,所以一段时间里她经常约我一起吃饭,逛街,她不用上班也有工资可拿。逛着逛着我就不舒服啦,人家的衣服都是名牌的,人家出入的都是高档餐厅,开的是奥迪,我跟人不搭呀。注意,那是十几年前,她的经济实力显然远远超出我这个工薪阶层,消费观念上明显地差了不是一大截。后来我就主动疏远她了。她再约我,我找各种理由推辞。为啥,跟她在一起,我才发觉我简单朴素的生活那么寒酸,而我一直认为是象牙塔里的高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圈子不同,不必强融!
刚才的说的还限于物质层面,精神层面上我更是有洁癖的,抱着“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块挡箭牌不放。女同学明着跟我说,你生活里有什么困难,我都能帮你。工作调动、换岗提职,孩子就学,我的困难一大堆啊,但我还是选择了离开,我不想走那条路。她不提这个还好,提这个我就跟她断了交,换了电话也没再告诉她。
小鱼穿着大串儿上,你不舒服人家也不舒服呢。说到这儿,一个词儿就蹦出来了,志趣!所谓“善一伙,恶一群,什么人找什么人”。人说,你要了解一个人什么样,看看他的朋友啥样就行了。卦书上有一句是,鹰鹊同林,断语为必犯小人,现在懂了。
我无法消受一只碗的金贵,也不愿委屈自己迁就别人,你可以笑话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