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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夏】陶渊明怎样在苦夏中逗凉
文/贺中轩
一年四季，写夏日的诗词何以最少？相比春秋两季，气象变换不大，难激发诗情；也不像冬景有雪有梅易惹起诗兴。夏天太热，被称为苦夏，他似乎患高烧，于是被称作“疰夏”或“蛀夏”，意思就是夏日病了。一查《汉语大词典》解释，就更明白：“人至夏季，精神倦怠，胃纳不佳，称为蛀夏。蛀，用同‘疰’。”又说：“疰夏，中医学名词。通常指夏季身倦、体热、食少等症状。”这不就是说夏天病了么。他还称为“害夏”，有词典解释为一种夏天的病：“苦夏。人体对夏季气候不适应，表现为精神倦怠，食欲不振，以至于身体消瘦。”这位夏汉子有病，倩谁写诗，不易呵。 正因为“苦夏”的原因吧，陶渊明夏日作诗也甚少，以至我遍寻网络，只找到三首。另外有文章一篇。一滴水可以反映大海的光辉。我反复学习，乃知陶先生怎样在苦夏中逗凉。见贤思齐，让我沾光，以祛汗水，以赏夏凉。 按人之常情，陶渊明也应不喜欢夏天，却写了《与子俨等疏》一文，加以赞誉。他写道： “少学琴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 作者把个“苦夏”打扮得像个美丽的春姑娘。请看，他怎避酷热？首先，选个好处所，躲在“北窗下卧”，遇到“暂至”的凉风，就自我调侃为无忧无虑、生活闲适的太古之“羲皇上人”。其二，“开卷有得”用读书来转移情绪，以祛苦夏之烦。三是往好处思考，即“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可见，陶先生避暑有方，心中自有一方“桃源”心景。 再者，读他写初夏的《读山海经十三首》之一：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 欢然酌春酒，摘我园中蔬。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古人的哲学思想，他们的世界观与方法论讲究阴阳对立的辩证统一。一切社会生活与文学艺术等都受《易经》的规范，所以五经之首一般都认定为《易经》。读《易经》或看太极图乃知，阴阳对立统一：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极则转阳，阳极则转阴；两者互相转换，互相包容，二合为一。所以，作为诗之哲人的陶渊明便能从苦夏中找到甜美的春韵，热夏中寻得凉阴的秋爽。上面这首诗，写的初夏，却不觉有“苦”味，似乎留住了春之惬意。诗中前四句意思是：初夏时节，草木生长，围绕居室是长得繁茂纷披的绿树。百鸟以树而欣然筑巢，我也喜欢那鸟声恰恰中的家。四句诗感觉不到一丝苦夏的意思，倒是让人体味到初夏里天人合一的舒适。接下来八句的意思是：在我完成耕种劳作后，便悠然读起书来。虽然我住在偏僻的巷子，路狭难行，以致阻返了友人来访的车子。但我可以欣然地独饮着春酿的村酒，更有佐酒的园中鲜嫩的初夏之果蔬。这时，微微细雨从东边飘至，凉爽的好风，与之偕来。这八句，写出夏天的田园生活之美，似乎是别一幅的桃子已熟、瓜菜喜品的夏季之桃源画景。最后四句，对作者的读书的内容及其乐趣作了艺术性的概括，发出了对初夏“不乐复何如”的赞叹。“苦夏”在诗人心中，已悠然易变成“春乐”了。 三读其写仲夏的《和郭主簿二首》其一： “蔼蔼堂前林，中夏贮清阴。凯风因时来，回飙开我襟。 息交游闲业，卧起弄书琴。园蔬有余滋，旧谷犹储今。 营己良有极，过足非所钦。舂秫作美酒，酒熟吾自斟。 弱子戏我侧，学语未成音。此事真复乐，聊用忘华簪。 遥遥望白云，怀古一何深！” 诗的前四句如画，写出一个作者消夏赏凉的故事，又像是一出戏剧小品：主人公坐在堂中，堂前是一片茂密的绿林。时间是仲夏。在主人公眼里，这“堂前林”贮藏的是供人消夏的“清阴”。凉爽的南风因时而来，吹起了主人公的衣襟。其人物形象与情景画面，跃然如见。作者心中有佛，尽往好处想，浑然没有丝毫蛀夏的影子。接下来四句写仲夏生活，隐田园耕吟之乐：诗人大概因为夏之燠热，停止外出活动，于是宅家玩起文士的翰墨棋琴。而田园之艺，为之储备了足够的菜蔬谷菽等资材。第九至十二句，写平常生活经验，酿酒饮酒等，蕴涵哲理，意思是：经营人生是有极限的，过足的追求是会致病的，所以，这不是自己所追求的。试看我，将普通的黍米捣碎、酿造出自赏的好酒；酒熟了我便自饮自斟。诗句似随手拈来，夏天的惬意不说却见。第十三至十六句，写含饴弄孙之趣：幼儿在我身边玩耍，正在咿咿学语，而语音不全；这事真让我享受着实在的天伦之乐，而浑然忘记世俗的荣辱——写夏天居家之乐，抒发了人生追求之美感。最后两句，写自己远望着天上的白云，怀念并钦慕远古贤人的生活，露“悠然见南山”之情态，抒“葛天氏之民”之乐。全诗于夏景中写居家自在之美意，忘却夏之酷热，抒发了超然脱俗的逸情。 四读《和胡西曹示顾贼曹》： “蕤宾五月中，清朝起南飔。不驶亦不驰，飘飘吹我衣。 重云蔽白日，闲雨纷微微。流目视西园，烨烨荣紫葵。 于今甚可爱，奈何当复衰！感物愿即时，每恨靡所挥。 悠悠待秋稼，寥落将赊迟。逸想不可淹，猖狂独长悲！” 诗的前六句写的是农历五月时的景物，将酷热的夏天写凉爽爽的：一是时间是清晨即“清朝”。二是有风是“起南飔”，它不急不缓，轻轻地吹开我的衣襟。三是“重云蔽白日”，即一层厚云遮蔽了炽热的太阳。四是下起了微微的细雨。作者还将自己（我）写进，人在炽热的时令里去读这样的景致，自然会觉得更加凉爽的——反差对比而倍增其美感。接着六句，写诗人自己的感受：他坐在清风微雨中转眼观看西园，只见紫葵长得“晔晔”繁荣，于是发出“于今甚可爱，奈何当复衰！”的感叹。感而又感“感物愿及时，每恨靡所挥。”给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结尾四句，诗人由精神世界回到了田园生活：前两句意思是：等到秋天庄稼收成，有粮食不继的迫切问题。结尾两句说，自己的遐想未有停止，不意独自发出猖狂而悲壮一声感叹。苦夏的感觉，全消之于文外。 几番读罢诗文，老伴递来一杯菊花茶。蛀夏品味爽秋，我也似“悠然见南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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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7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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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8 1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