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才浪子 于 2020-6-20 08:29 编辑
小时候家里穷,为了那份识字的奢望,自13岁起我就每年要到县国营林场去打三次工——腊月挖树窝,正月栽树,六月锄树草,挣得学费,直到高中毕业。 打工的时候,一直住在林场旁边一位没有子女,只有老两口的姓喻的大伯家里。因为自己没有子女,所以喻伯和婶子对我特别好,特别照顾,简直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所以,那段打工的日子虽然累,但并不凄苦。 17岁那年的暑假,我再去林场的时候,一进喻伯家门,老两口就笑盈盈的向里屋喊道:“杏儿,快来,你五哥(我在兄弟6个中排行第5)来了,快帮他把东西接着,打盆水他洗洗。” 随着老两口的喊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从厨房里一下子跑出来,接过我肩上的锄头和行李(其实就是两条破棉布单子),分别放在墙边和椅子上,并很快的打来一盆井水,让我洗脸擦汗。 趁我洗洗的时间,那女孩又很麻利的将已经做好的饭菜端到饭桌上说:“哥,饿了吧,洗了脸就吃饭。”那声音既清脆又甜美。 吃饭的时候喻伯介绍说:“这是山那边我战友的女儿,我领养过来的,叫杏儿,比你小一岁,你就叫她杏儿妹子吧。”就这样我认识了杏儿。 杏儿很美。她不仅身材苗条,曲线分明,还生的柳眉杏眼,樱桃小嘴,皮肤白净,满面粉红,美得古典。 杏儿很勤快很能干,几乎所有的家务都是她一个人承担。从早到晚手里不闲,忙完厅堂忙厨房,烧火做饭,洗衣扫地,样样顺手,干脆利索,又不叫苦叫累。 杏儿对我很是照顾。自从她来后,我的烧火做饭,洗衣叠被,统统都是她承包了。她总是对我说天热出汗,单子垫着盖着不舒服,衣服穿着难受,每天都帮我把衣服和单子洗一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阁楼我的房间里,并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杏儿很聪明。她没进过学堂门,大字不识一个。一天,她见我呆在阁楼上写打工日记,就轻轻走到我身边,静静地瞅了一会,怯怯地问道:“哥,你能,能教我认字儿么?” 我很爽快的回答:“好啊!” 她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真的?” “真的,明天你到隔壁熊婶家,找她小闺女要本一年级或者二年级的语文课本来,我教你。” 第二天,她真的找来了两本二年级的语文课本。于是,我在她家门前那棵古松树下教她认字儿,并让她用树枝在地上或者用手指蘸水在石板上练习写字儿。短短的一个多月,她竟然会认会写300多个常用字。到腊月我再去的时候,她就已经能用钢笔写简单的心情日记了。她说她是向隔壁熊家大女儿学习的。 我看了看,她的日记中有一篇是这样写的:“哥回家上学去了,好想他!” 我问她是真的想哥了,还是假的想哥了。她那粉脸立即嫣红,轻轻推了我一下说:“真的想你嘛,干嘛要骗你呀!” 现在想想,用“青春不解风情”这句话来形容那时候的我,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18岁那年的腊月,我打完工回家过年的前夜,喻伯让杏儿为我准备丰盛的晚餐。 吃饭的时候,喻伯看看杏儿,看看我问道:“五儿,你跟喻伯说句实话,你喜欢杏儿妹妹么?” 我看见杏儿的眼睛里放射着异样的光芒,亮亮的看着我,充满期待。我知道,她是希望得到我的肯定回答。我说:“喜欢。” “那就好。今天喻伯跟你说句实话,就是为了你,我才把你杏儿妹妹领进门的。你杏儿妹妹也喜欢你。我就把她许给你做媳妇。你今年已经过了18岁了,明年高中毕业后就住到我家你愿意么?”喻伯很认真的说。 我瞅了一眼杏儿,她的眼里依旧充满期待。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还真的没有想过。但我知道,这绝非小事儿,不跟父母商量,我是决不能随意表态的。 于是我说:“这是大事儿,我要跟爹娘商量,得他们同意才行。” “那好,明年正月,你就不用再来林场挖树窝了。在家等着,我带着你的学费和你杏儿妹妹一起到你家去,当面和你爹娘提亲吧。” 正月初六的上午,喻伯果然按照我给的路线,带着杏儿妹子一路打听来到了我家。 因为有我打前站,喻伯和我父母交谈的时候就省略了许多絮话。当喻伯说明他的来意之后,我母亲很遗憾的告诉他:“大哥,承你不嫌咱家穷,看得起我的五儿,这远奔波,可我实在不能答应你。因为我这五儿多次大难不死,我想那是他啥不得我这个穷娘啊,将来我定能够享到他的福咧。所以,他的二婶娘和我的亲妹妹要我把这五儿给她们做儿子,我都没给。况且,我的妹妹已经说好,将她的大女儿许的五儿做媳妇,我已经答应了。现在要是把他给你老哥哥,虽然是好事,但我不好向他们交代呀——一个是他爹的兄弟,一个是我的亲妹妹。” 喻伯听了母亲的讲诉,虽然满是遗憾,但也只好作罢说:“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再勉强了。可我想,他们现在既然是兄妹相称,将来让他们兄妹走动走动总可以吧。” 母亲一听高兴的说:“那敢情好,我就是儿子多,闺女少,有个小女儿,我求之不得咧。” 第二天吃罢早饭,喻伯从口袋里掏出20元钱递给母亲说:“弟妹,给,我答应过五儿,为他准备今年的学费,你收着。” 我看见母亲收下喻伯手里钱的时候,眼里含着泪花,那是感动的泪花,那是感激的泪花。 不料,喻伯走的时候杏儿不走,她说要在我那儿多玩几天后自己回家。喻伯只好一个人独自先回家了。 我记得喻伯走后,杏儿拉着我的右臂撒娇的说:“哥,你陪我到前面河边去走走好么?”她看见我家门前有条小河。 我说:“行啊!” 于是杏儿挽着我的胳膊一起来到门前的小河边,轻轻地说:“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嫁过来,穷怕什么,我一个山里女孩,什么苦没吃过呀,只要你喜欢就行。” 面对杏儿的表白,我的心一沉:“喻伯好不容易领养个女儿,以求老来有依靠,我能是他的依靠么?”我不能肯定。 权衡再三,我只好对杏儿说:“这恐怕已经不成,因为母亲已经为我定了亲了。依据母亲的脾气,反悔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杏儿没有生气,也没有激动,眼里含着泪花静静地说:“哥,我想在你的胸前靠靠。” 我没有反对。于是,杏儿轻轻地将头靠在我的胸前:“哥,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第一次接触过的男人。我喜欢你,一辈子不会忘记你。” 我无言以对。 两天后我送走了杏儿。因为有了喻伯给的学费,这一年我没有去打工。腊月顺利的高中毕业,在生产队当了一名有文化的社员,翌年5月我被公社聘为办公室秘书。 工作两年后我专门请假去看望喻伯、婶子和杏花妹子。不想,因为我的原因,杏花妹子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并且已经出嫁了。 自此,我再也没有见到杏花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真的好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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