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他夹着一个公文包，满脸堆笑，脖子上挂一条大金链子，有些晃眼。
是谁呢？，我还真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２０１８年的冬天，我骑摩托车在有冰的路面上摔倒，把脑子摔坏了，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我的记忆力原来那么地强大，简直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可现在却是如此地衰弱，唉！
“孙老师，你不认识我了，可我认识你呀！”他说，“我是徐振华的爸爸呀！”
“徐振华，我认识。前几年在我这儿上过辅导课。你来……？”
“我来送孩子辅导费呀！”
“我好像记得交过了。”
“不可能，我一直就没有交过。拖到现在，才给您送来，真是不好意思啊！”
“可我记得给了……”
这时候，妻子走过来了。她肯定是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了，频频向我使眼色。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这事儿有些蹊跷，我还真得弄弄明白。于是我对妻子说，赶紧去沏茶。
可是，妻子却捎带拿来了往年的台账。
我在２０１５年的记录里找到了“徐振华”的辅导记录。在结账的小结一栏里，的确没有我的签字和“已清账”字样。这就奇怪了：我对每一笔账都要签字并注明“已清账”字样的。
我自从２０１２年开办辅导机构以来，给自己定下一个规矩：先辅导，后收费；即使坏账，也不催。不给辅导费，也无所谓，权当学雷锋做贡献了。因为这个规矩，没少跟妻子闹别扭。但是我们家有做辅导的传统，自从我父亲开办第一个家庭辅导班开始，他就没有收过一次费用。到我了，虽然收费，但也本着至少一半公益的原则。这些年来，虽然有人替我担心过，但确实是没有几个人赖过账。也就是说，坏账率还是非常低的。
面对着空白的结账栏，我是直犯嘀咕，怎么就会把这个学生的漏掉了呢？我一直是很谨慎细心的。难道……
徐爸爸催促我赶紧快算算账。他说，他真的是赖了账，现在是良心发现了，来补交。
妻子也凑过来跟我讲，既然人家家长来结账了，就赶紧跟人家结清吧。我气不打一处来，整天就是钱钱钱，我说你赶紧倒茶，别在这儿叽叽歪歪的。妻子气得一跺脚走了。
徐爸爸说：“孙老师，你赶紧算一下吧。不会有错的！你想想，我是个做生意的，总不至于犯傻——来交两次钱吧。”
即使他这样讲，我也是觉得心里很不得劲。
我算出来的费用是４８００元。我也记起来当年徐振华一个学期下来，成绩几乎没有提高，那时我觉得心里很难过。做辅导时就觉得孩子的心理压力比较大，很多时候，我对他的辅导其实不是全在课本上，反而是聊天开导的时间比较长。
徐爸爸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钱，吐了唾沫在那儿数了起来。我迟疑了一下，就把４８００打了一个对折，成了２４００，然后我就又想不如把零头去了干脆就收两千吧。我想即使是真的收错了，于他损失少一些，于我良心上也少受谴责。而且这个钱可以作为后面来辅导的学生的文具费。想到这儿，我就把数目报给了他。
“哈哈哈哈啊哈哈！”徐爸爸大笑起来。我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站了起来。难道被人家耍了？看着我一脸的懵逼，徐爸爸拍拍我的肩膀，我们一起坐下来。
他接着又从包里连着掏出六沓百元票子。也不管我如何诧异，他喝完一杯茶，拍拍胸膛，打开了话匣子。他说：
徐振华自２０１５年底开始发奋努力，现在已经是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二年级的大学生了。年前年后新冠居家的时候，徐振华闲空里把爸爸的旧手机内存导入电脑，偶尔发现了爸爸以前录的一条音频。那是徐爸爸在我的辅导班交钱时的一段讨价还价的录音。当时徐爸爸以孩子的成绩未能提高到理想成绩为由，拒绝全额付款。只是付了一半的辅导费。
儿子说自己得益于孙老师的心理辅导，才得以走出心灵的沼泽。后面的发愤图强，无不是自己心理的强大所致。而到了墨尔本学习了心理学之后，儿子才知道在心灵的挣扎得不到救赎是多么的痛苦，走出阴霾见到阳光又是多么的幸运。澳洲的心理辅导跟国内的一样，都是比较昂贵的。父亲和儿子最后达成一致，决定把这笔钱补交上。而且，他们还打了一个赌，父子俩每人拿出三万块钱作为赌注。儿子说，据他的了解和预测，这次父亲来还钱，老师不一定要，即使要也可能会只拿一部分而已。父亲说，如果儿子赢了，这六万块钱就作为投资投给老师做教育资金。儿子在澳洲学的就是心理学，但是父亲觉得儿子的直觉判断有些玄乎。父亲自有他多年的经验和对中国人的判断。
徐爸爸拍拍这些钱说，孙老师我输了，但是我输得心服口服。儿子大了，也出息了，今年新冠给我上了一课，儿子也给我上了一课。
这些钱我们爷俩是真心诚意地捐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要推辞。说实话，这些年我做生意交往了不少的人，能够像您这样把钱看淡，不斤斤计较，心胸豁达的人还是第一个！我老徐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金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您要是看不起我，我可就恼了。
我说，老徐说实话，我也是在内心挣扎过啊！
老徐又一次哈哈哈大笑起来，他抓住我的手说，这才是真性情，真英雄！人在江湖，谁没有挣扎过呢？
是啊，在欲望的洪流里，哪个人没有苦苦挣扎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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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30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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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 0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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