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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文字闪耀生活 于 2020-7-8 18:58 编辑
乡下有我家
侄女搀扶着我艰难的下了楼，老公为我关好车后门。出了小区，五分钟的时间便到了唐山西广场。老公曾多次说，一到这儿就走错路，每次都进到火车站前绕不出来。他说曾经对交警发过牢骚：把火车站建这么漂亮，是不是专门为难我的？
其实离火车站不远的南边或北边的道路，都能直达我家门口。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你偏偏往火车站里走怪谁？西广场已经建成有一年多了，宽敞又气派。为市民带来了更加便利的出行条件。过了西广场一路直行，不到二十五公里的路就是老家。我的腰绷着劲儿的难受：“我躺下啦，千万别急刹车，弄不好会要了我的命。”老公说：“别躺下，咱唐山多漂亮。看看这一路的风景多开心啊！”多年前的一幕幕立刻闪现在眼前，这条路是我曾经多么讨厌的旅途。
几十年前坑坑洼洼的土路，一天两趟长途车差一分钟就会误了行程。或许早点儿去等车，也总是人满为患，车上挤的人都要窒息。回婆家曾是记忆中很痛苦的事情，婆家那解放时盖的三间房就别提了，贫穷和寒酸都在无言中。这后来新盖的房子还没入住，一直到唐山大地震。那年代在农村盖起大瓦房，当时也是婆家人很自豪的事儿，听着他们给我介绍盖房子的诸多难处，让我的同情心唤起，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真不知农民有多苦。至于房子的品质我不懂，也没感觉出什么好，兴许和自己关系不大吧？毕竟我不生活在这里。
在乡下的日子里，我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在灶火前陪着婆婆打下手。每一个春节放假对我来说都是在受惩罚，看着为过年才准备的鸡鸭鱼肉，我有一种痛恨的感觉；人冻得无处可躲，在南北通风的灶前烟熏火燎，饭后洗不完的碗筷，一双手早已皴裂。再香甜的一大桌的美食，也弥补不了为这顿饭所受的煎熬。婆婆家虽然都对我很亲近，当然他们也认为对我尽了最大的照顾。但是于心底里我还真是不想回去。
那样的日子似乎已经很遥远了，随着小叔子们一个个参加工作，小姑子也在市里面安家之后，我已经对这里很陌生了。我们沿途经过的景色早没了当年的影子，现在高楼聚集，现代化的小区建设，宽敞的马路，干净的环境，路边的绿化带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种生机勃勃的景象映入眼帘。韩城，新军屯，每一个镇都强过当年县城的繁华；根本不用询问，所见到的人，眉宇间不再有为温饱而生的忧愁。走向乡村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崭新的风光。才三十分钟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老公说：“到家了。”我突然心中震颤了一下：“家”？
六十多年了，我习惯了市里的居室，住在楼房里灰尘少，人懒点也可以混得过去，不像平房，一天不打扫就显出了主人的邋遢。因此，每次回来都和走亲戚一般，心里面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婆家，虽然知道我也属于这个家庭。但是我真的从来也没当成过是自己的家。我一直对老公在家乡盖楼很不理解，以为他虚荣，但我也没做阻挠，人一生中总会有个特别想完成的心愿，理解就算是支持了。后来我的同事，朋友，同学都曾光顾过，听着他们的称赞，我以为那都是礼节性的点赞。
车入库人进屋，躺在床上，心想：我实实在在的是来养病了。老公说：“这多好的条件，我好好伺候你。” 守着省道，来往的车辆隆隆声不绝于耳，我一点也不烦。我喜欢与当年偶尔才见的马车相比，那种冷清，让人心情悲凉。世界变化得真快，这发展真是日新月异。我突然想笑了，过去常说“日新月异”是作为形容词来用的，现在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不容置疑。
一个朋友送来了野菜馅儿的煎饺子，躺在床上咬了一口，油水突然流出，急忙抓过毛巾擦拭。这香喷喷的两大盘子，一看便知主人的生活状态。这数量质量，在好多年前拿出来送人，是绝对不可能的。记得一次，我们全家回来正准备开晚饭时来了一个串门的。想必都知道，客人不走，饭桌不摆，放饭桌等同于撵人走。于是我们全家老小大眼瞪小眼的陪着，人家似乎并不知道我们已经饥肠辘辘。此时，有知情人告诉我们：你们不留人家吃饭，他就总也不走。还有这等事情？于是马上招呼开饭。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竟为一顿饱饭不顾丢了面子，在贫穷的基础上，颜面也许没什么分量，所以我们并没有笑话他。但是这件事留下的印象始终挥之不去。那时候，真不知有多少人为饱腹厚着脸皮；还好没过几年听说此人已经发达了，很有生意头脑，过上了富足的生活，我们真的为他高兴。
住在实实在在的自己家里，我突然产生了怀疑，这是农村吗？抛开自家不算，这里的农民从穿戴上已经看不出城乡的差别，言谈话语中都是孩子上学，大人忙着挣钱，一个壮劳力月入五六千也是平常事。出门办事找个车都是十分的方便。记得几个同龄人当年骑着自行车到几百里地远的沧州买黄豆的事，放到现在，你让人直接取回二百元，肯定没人去吃那苦。
老公七十多岁了，一个开车往返，他有点儿累，还要为我铺床做饭，看着他忙碌时，心中有种心疼外加一点儿内疚。今年的我不断意外缠身，半年的时间里，先是扭了腿大筋，好不容易熬过了百天，总算能够上下楼了。这期间还两次发生了尿血症状，在心里没底的情况下，给儿子打电话带我去了一趟医院，还好无大碍。这也是春节后第一次见到儿子。之前不久我才获知他抽调到市里防控抗疫指挥部工作，白天黑夜不回家，我理解，为了工作，儿子从来都是任劳任怨的。现在整个形势都有好转，他也该回单位了吧，孙子放寒假一直也没和他爸爸在一起。听说五号从天津机场返校，他父子难得见面,无论如何送到机场是应该办到的。这个时候我又摔伤了，对儿子也是必须要隐瞒的，千万别让他分心。
之前一直盼着健身房开业，兴高采烈地办了卡。半年多没游泳了，也该锻炼锻炼体质减减肥了。谁知道怎么这么倒霉，第二天去的时候，就出了大事儿。想起祸不单行，坏事都爱往一起赶。从更衣室到游泳池的路上看见一滩水。心里一直很鄙视这种人，多走两步算什么，非得把水拧到不该有水的地方？想着竟然不知绕过, 这也许就是老态的表现吧。也巧，其实只稍稍沾了一点水我便整个人坐了下去。两侧腰部撕裂般的痛，在热心人的帮助下，躺在椅子上，头片刻眩晕过后，我勉强行走到前台。先声明:我没有讹人的意思啊, 估计是游不了了，给我延延期吧。人家主动给延期一个月，并开车将我送回。还专门派人把自行车骑了回来，我知道开健身房也不容易，谁不怕沾包呢？所以，多余的话我一句也没说。卧床，疼痛谁也代替不了。第一时间我咨询了骨科专家，然后外用药。小姑子一马当先，招之即来,我的心便不孤独。隐瞒是必要的，更不能告诉老公，怕他着急上火。虽然站立困难，却还侥幸这半年足不出户养了一身的膘，凭着这多出来的肉膘，对减震还是有好处的，滑倒坐地的那一刻，对腰椎多少起到了点保护作用，不伤骨头就是幸运。这阿Q精神也使我不悲观。
令人奇怪的是，这一天老公特别得反常。时间不大就视频，也许是信息相通吧？终于被他发现有了异常，我搪塞说腿又扭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只是坐了个屁股墩，没什么大事。关照他别告诉儿子，这样混过去了几天，老公知道了真相，执意接我回老家。期间，楼下的侄女一家，不管多忙也要来照看一下，好朋友也抽空前来帮忙。此时儿子已将孙子送到机场，肯定也回来了。老公通知儿子：你妈摔了一跤，你看着给她买点儿药去。儿子答应说马上去。正是星期六，我分析也许他回家了，难得休个礼拜。这“马上”估计也不过十分钟吧。站立的疼痛让我咬紧了牙关，艰难万分的开了门，这过程只能在心中叫苦。
左等右等，从时间上猜测他并没有在家，于是又咨询了一下大夫关于内服药的问题，回答是可用可不用。于是我立刻解除了等门的负担，马上通知儿子：大夫说不用吃药。儿子说：那就不用买啦。尽管不想给儿子增加负担，但疼痛难忍还是盼着儿子能前来看望。结果等来的是失望，养儿子真的是没用，想必换做女儿的多忙也会来看看的。老公给我宽心：他忙，没黑夜没白天的，你千万别生气。我太伤心了，身边的人都来看望，唯一的儿子却不闻不问。老公一边劝我多理解，一边偷偷的给儿子打电话，时间晚上八点，儿子正在忙着写材料，抗疫形势好转，很多收尾工作都得搞好，加班加点已是常态，何况收尾的时候更是要好好总结。儿子惊讶的了不得：我妈摔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没空可以让你儿媳妇帮忙啊？儿子批评我们：一家人为什么不直说？瞧，他还有理了！
不过我的怨气也一下子全消了。做母亲的能说什么？儿媳妇儿也不容易，什么也不提了。老公卖弄：我专挑这个时间看他干啥呢，要是有饭局的话，我就破口大骂。看样子还是我有头脑，儿子是真忙啊，理解吧！
我要在老家住些时日了。乖些，少挑人家毛病。真心说老公不错，会做饭会照顾人，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我就享受享受吧。待到痊愈时好好看看周围这乡村的景色，到认识的人家里聊聊天。此时我似乎刚刚觉悟，这也是我的家，“农村的婆家”该换称呼了。在乡村，有老伴，老伴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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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8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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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0-7-10 1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