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毕之航 于 2020-7-20 14:03 编辑
在几年前笔者曾写过一点短文《天水是谁的?》表达希望能够看见展示天水地域历史文化的作品,就像莫言的高密,刘震云的延津一样。 很高兴,女作家李晓东以她过人的才华写出了这样一部全面展示近代天水历史风云的故事。 从大里说,《雪落秦州》应该是一部历史小说,或确切的说是方志小说,是用虚构的人物编串了近代天水的真实历史,全方位向读者呈现了天水地域的乡风民俗。在这样一个叙述平台上,作者用关子云一家三代七个人的时代际遇重新梳理了自晚清到改革开放前的一段令人不忍直视的历史变迁。时过境迁,我们许多人可能不太知道那是一个怎样兵荒马乱,怎样被打碎和蹂躏的悲催时代。有了这部小说,那些雪藏在故纸堆里的旧人旧事被激活过来,向平稳享受这太平日子的我们诉说过去的种种苦难,让我们倍加珍惜当下,珍视那些为保存这一方文化的先贤做出的努力,正视他们在彼时变故中所做的选择。检视那时的荒唐和错误,也一样具有重要意义。 解读《雪落秦州》可以有几个角度。 一个就是从小说故事的角度。在通晓人物故事——所谓故事毋宁说是紧贴时代的命运遭际,这很容易使人想起余华小说《活着》、陈忠实小说《白鹿原》。这种联想并非是比较小说的形式要素,而是它们都反映了自民国建元到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普通百姓的命运遭际,这种遭际几乎都有共同性——随着时代推进,主角一步步走向破碎走向毁灭。然后,我们会得出一个历史的结论,从民国建元到此后的七十年和此前时代相比是从一个平和的温婉的闲适的生活中一步步被摧毁乃至被无尽的内斗吞噬的过程,直白的说,主人公的生活际遇在时代的激荡中越过越糟! 这就是那七十年的军阀混战和无休止的内斗对人民的伤害的全部真实,如果按照陈忠实在《白鹿原》扉页的引言,它就是一部民族秘史的话。那么,对于探索了上百年的中国人民,那七十年是否真的如此不堪?如果是真的,我们至少会得出,当年的那些所谓的革命或者貌似革命就是摧残文化与文明,就是灭绝人性和人命。就是那些一厢情愿的理想主义者自以为是的不断折腾和普通民众为求生存的不断挣扎,任何高大上的政治理论一旦沦为人性和利益的工具,都将衍生可怕的后果,这大约就是小说能够给我们的启示。 但是,《活着》,《白鹿原》是具有经典特性的小说,它们的人物形象丰满厚实,个性鲜明。它们的批判性和深刻性可能都是《雪落秦州》无法比拟的。小说中的资料性篇幅远远大于主人公的活动本身,使得人物形象突出性不足,人物个性语言呈现扁平和均质的雷同。这可能与写作者的初衷有关。 在笔者看来《雪落秦州》从一开始或许在作者的心中并不是人物形象而是近代秦州的历史风云和以及深厚的地域文化。作者只是力图用虚构的人物尽可能的把真实的历史事件和人物串缀起来从而达到展示近代秦州历史文化的写作初衷。所以给主人公设定主干和分支以及性格爱好和追求后,主人公和五个儿子就像一个历史、五个方向,分别把大大小小的秦州历史事件人物以及域外甚至高层都串起来,按照编年体的结构平缓甚至不厌其烦的进行全面展示,这对编制小说是必须的,只不过叙述方式各有不同罢了。 但是通看文本,有历史事件,有编年,甚至具体日期都是确定和经过作者精心搜罗考证过的,也就是说,除了人物名字是虚构之外,其它事件人物、细节都是真实的,因此,对那些对过去天水历史不太熟悉或者一无所知的人们,这是比《秦州志》,《天水县志》等方志更加简洁清晰了解近代天水历史风云、民俗民风、饮食文化的普及读物。 从写作内容上,作者似乎刻意借鉴了《红楼梦》百科全书式的叙述方式,对生活的各种细节都有详细的展示,诗词,建筑,饮食,祭祀,庙会,中医中药等等,这已不单是写小说了。所谓“功夫在诗外”,作者的积淀的厚实文化功底已得以充分体现。 在今天的舆情和语境之下,穿越和玄幻成为网络小说影视的主流的背景之下,作者的勇气是值得嘉许的,作者以悲天悯人的家国情怀,以保护保存文化遗产的担当,把那一段被尘封的历史,那些褪色的人物重新在故事叙述中活过来,把人性在各种理念的激荡之下的是非功过一一展示出来,让今天的人们能够重新审视他们的遭际起伏,然后,我们可能不会偏激和冲动,而是在他们在遭际中更加体会选择的命运构成,不论做一个普通百姓还是一个能够左右别人命运的人,都须对生命心存敬畏。 从小说的价值来说,笔者觉得,这部小说对今天的青年一代已经有隔膜的历史感,那么在若干年后,未来的人们或许从小说里能够发现更多的无关小说内容的价值,就像我们今天看《红楼梦》、《金瓶梅》,人们会更多的从社会史、民俗史、文化史等等各自的角度进行解读。因此,《雪落秦州》虽为小说,可能其恒久的价值在于对天水地域的文化民俗的详细撰述。至于那些被时代折腾致死的生命早已变成了历史烟云。 经常有人说,历史是人民写的,其实人民根本写不了历史,历史是带有一定阶级立场的文人们写的,所以,一样的事情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雪落秦州》或许需要有足够的时间长度去认识和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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