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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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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 14:4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王小鱼 于 2020-8-1 15:00 编辑

​    兄弟
    一
    王剑跟孙伟是地区粮食技校的同学,一对很好的兄弟。俩人明确表示,得亏不是女的,要是一男一女,早就结婚生子了。

    学校里,也不知道是怎么闹腾出来的。反正一毕业,孙伟进了地区粮食局下属的一个小粮站,王剑就跟了过来。用他们的话说,这叫夫唱妇随。

    王剑也有单位,国有粮食储备库。这个单位好,只是工作关系不容易进去,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孙伟的关系硬,他姑的男人是地区粮食局的局长,当初上粮食技校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前脚出了校门,后脚就进了单位。虽然破破烂烂,但也是国营单位,这要是放在计划经济时代也算是一个美差。

    小粮站虽然地远荒避,但是除了夏粮收购的季节忙碌以外,平时一点事也没有。俩个人白天钻在宿舍里睡觉,晚上一头扎进城里,吃喝玩乐,上网游戏,那几年,没少给网吧添乱。

    张艳是他们一起上技校时的同学。身体精致,嘴小,脸小,鼻子小,连吐出来的舌头也是小巧玲珑。仿佛一伸手就能装进口袋里,有那种近乎设计的完美。四肢均匀,比例协调,精致有韵,搭配合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部分。并且口齿伶俐,做事成熟干练。就像是曹雪芹笔下“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的王熙凤一样,女儿家的智慧,完全可以尽善尽美了。

    起初,张艳对他们两个谁也没意思。大家就是同学,见面寒暄几句,如果真要是坐下来吃顿饭,张艳可能还没有那个雅兴。她上技校,也是因为她姨夫是某小县城粮食局的领导,想着毕业了进个国营单位,混个铁饭碗,再混个好丈夫,哪承想还没等到毕业,姨夫大人就被撤职查办了。工作的事泡了汤,没人帮忙,只能靠自己了。领了毕业证,她也没有回去,一直待在这个城市里,歌厅酒吧,凡是能养人的地方她都去。她也知道这两个穷鬼,平时连上网的钱都是蹭来的,所以根本不值得她投入任何东西。

    比如说孙伟吧,就算一个正式职工,但一个小粮站,人少庙小,能有什么油水。这几年大风大浪张艳也见得多了,她才不满足那几百块钱的工资,还不够买一盒化妆品。更不要说王剑了,目前没着没落的,还整天的什么库呀,什么主任呀,说来说去也不嫌烦。况且这样的人,目光短浅,混吃混喝,她压根就看不上,以前碰见过几次,啰里啰嗦的还保持着上学时候的亲热,简直可笑至极。

    有一次,她跟一个什么总出来吃夜宵,也不知咋的,那天晚上,那个总非得挤在路边吃夜摊。她极不情愿,像她这一身的打扮,坐在那里简直掉价。可还有更掉价的事,等她坐下来才发现,旁边那两个恨不得连碗都吞下去的家伙,竟然是王剑和孙伟。真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她的招呼还没打完,两碗面就没了。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她,张艳心里想,就是一辈子没吃过肉的狗也不会有那样的眼神。她客气了一句:“还想吃什么?我请……”八碗面又端上来了。要不是顾及那个什么总的面子,她真想从她那樱桃小嘴里吐两口唾沫,呸,呸,两声。

    “缘分哪!”王剑边吃边用鼻子哼哼,真是叫人恶心。

    那个总倒非常乐意,不但一起吃完了饭,还相互点头递烟,真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一群王八蛋!张艳从她那精致的人造皮革的小包里,极不情愿地扯出了两张人民币。王八蛋!她又骂了一句。等她骂到第十八遍的时候,已经从夜摊骂到自己的小床上了。滚吧!什么总,什么王,什么孙,都吃屎去吧!

    可是,自打那天起,这两个王八蛋就千方百计来骚扰她,当然,有时也很慷慨,不过请的都是地摊上的货。反正她也乐意,只要不让自己掏钱,吃什么都行。这样一来二去,三个人就亲密无间了。兄弟不分男女,三个人一张床上也挤过。唉!一个一心想干大事的女人跟两个整天琢磨“cs”的家伙一起,都想等有了“装备”再好好去“杀”人。

    这当儿的时候,王剑工作的事也办成了。国有储备库,没去的时候不清楚,等去了才知道,那待遇真他妈好。每天早中晚,从市区发车,两辆大轿子接着去上班,等下了班再把你送回来。风雨无阻,衣食无忧。这时王剑跟孙伟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就像乡政府领导见了市长一样。庙大了,谁都愿意在那里烧香。现在改成孙伟整天泡在王剑的宿舍里,这里好啊!水电暖齐全,窗明几净,冬暖夏凉。

    跟孙伟一起来的,当然还有一个人,王熙凤异父异母的妹妹,漂亮的张艳小姐。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张艳这时候突然学会做女人了。开始洗衣做饭,铺床叠被。只是到了晚上,三个人有点尴尬,这是国营单位的宿舍,不比小粮站荒避。这里人来人往,况且那墙上还有监控呢,如果挤在一张床上弄个现场直播,那可就热闹了。还是搬出去住吧。至于是谁出的主意,最后又是谁一口定夺,可能是女人优先吧。房子由张艳来选,选在市区最热闹的地方,房租是贵了一点,难道三个人合伙还办不到吗?就这么定了,两间房子睡三个人,由张艳亲自安排。

    起初孙伟觉得,他又可以跟王剑同床共枕了。搂着睡觉惯了,不搂他还不习惯。分摊给自己的那份子,他掏的很积极。就像一个要成家立业的人,终于有了栖身之地一样兴奋。房子看了一次,很满意。至于买什么家具,床的大小,床单的颜色,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都交给张艳去琢磨吧。下了班,他还急着去网吧抢占位子,趁着王剑还没来,自己先“杀”一回,等装备挣够了,一会再好好收拾他。可是这小子开始磨磨蹭蹭,从一个小时到最后的三个小时,迟迟不见人过来。什么事能让王剑忘了键盘的乐趣,简直是个奇迹。孙伟很纳闷,不管他,先让我“哼哼哈嘿”吧。没有王剑,孙伟也照样玩的不亦乐乎。
    二
    一间55平米的两居室,收拾起来竟然花了一个多月,可房东只给一个星期的时间收拾,剩下的月租,钱白掏了。他问了张艳几次,总说这也没好,那也没好,搬家还要选一个吉祥的日子。有了女人真是麻烦。孙伟怀念他跟王剑以前的时光,乐趣多,时间充足,而且志同道合,无牵无挂,想来就来,说走就走。但现在有了张艳,跟王剑两个人在一起时,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孙伟一时还没心思考虑这些,钻进网吧,吃饭都忘得一干二净,谁还能想起这个?

    搬家的日子终于到了,孙伟带着喝二锅头的兴奋,他急着想知道,张艳把那个“家”到底整成了什么样子?一下班,拿出上网的热情冲进了房间。真温馨!就像婚房一样。墙是花的,不是纸糊的,色彩斑斓的油漆刷的真漂亮。玻璃真亮,跟没有一样,叫人忍不住用手去摸摸才相信。就是客厅有点小,摆不下沙发,只能放一张折叠的餐桌,用乳白色的印着苹果香蕉的餐布遮盖着,三个凳子凑得很近,真想坐上去。这样的餐桌,这样的凳子,一看就有了食欲。要是再来瓶酒,三个人推心置腹,对酒当歌,那才叫舒服。

    两个房间分置在两侧,奶油色的房门散发出诱惑的魔力,还没等走进房间,一股清香便飘了出来。像雅黛丽兰蔻,像大街上任何一个女人所拥有的那种香味,真让人冲动。每次闻到这种味道,孙伟立马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有需要的男人了。真惭愧,除了摸摸自己,除了抱抱王剑,他还没有真正拥有过一个女人。

    大房间算是主卧室吧。放了一张宽大的双人床,粉红色的床单垂落在地板上,床上放了两个精致的绣花枕头,两只戏水的鸳鸯眼看着马上就要从水里游出来了。最浪漫的是屋顶,吊灯被网状的彩绸横托着,打开灯,房间里立刻摇晃着五彩斑斓的光芒。你说,人要是躺在这样的灯光下,睡在这样温暖的床上,身边如果没有一个女人,可怎么睡得着呀?孙伟一想到他要跟王剑睡在这张床上,沐浴着迷离的灯光,两个人说不定真会折腾出什么事来。还是赶紧去小房间里看看,让身上的鸡皮疙瘩快点下去。

    小房间里,墙壁雪白,灯光比墙壁更白。只是床很窄,孤零零的连个床头也没有,就像一个人躺在那里没有了脑袋。“这个张艳,如此精致的人,也能在这张床上睡下?”孙伟心里犯着嘀咕,不仅对这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有些不以为然了。

    不过这个念头在晚饭以后却变成了另一种现实。大房间里的双人床是王剑跟张艳两个人做爱用的,小房间里的无名尸体是留给孙伟一个人转辗反侧用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在一顿很丰盛的晚饭后,确切地说有酒有肉,不过酒都让孙伟一个人喝了。等孙伟喝得两眼发昏,热血沸腾的时候,王剑拉起张艳,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大房间,在奶油色的房门砰的一声之后,温馨的房间里传来张艳勾魂摄魄的歌声。孙伟觉得自己上当了,被骗了,就像自己在小粮站给那些老鼠做的陷阱一样,只不过捕鼠器上这回夹住的是自己。他挣扎着,有点死不瞑目。

    那天晚上,孙伟一个人失魂落魄,他再也没有心思去网吧大显身手了。他在朦胧中配合着张艳惊心动魄的歌声,自己也跟着此起彼伏。他把被子裹在身下,就像对着张艳精致的身体,在每一次到来的时刻,他就狠狠地冲上去,压上去,撞上去。他要把内心的怒火变成奔腾的河流,变成咆哮的大海,变成喷薄的火山,朝那个部位狠狠地撞击。

    快乐单身汉的日子没有了。王剑成了有妇之夫,举止也开始文雅了。张口闭口“我们,我们的,”这让孙伟很不爽。以前听到这两个字是那么亲切,亲切的都想让人跟着一起同归于尽。可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像急刹车时那一声刺耳的尖叫,叫的人血脉扩张,叫的人毛骨悚然。因为他知道这个“我们”已经不再是那个“我们”了,既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我们”,那就让那个“我们”见鬼去吧。

    人往往都是在失魂落魄以后才会变得成熟。没有王剑的孙伟开始接受心灵神圣的洗礼。他开始琢磨自己,琢磨友谊,琢磨自己人生了。就像波浪第一次有了冲击力,第一次让自己越活越精神了。他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一门心思去上班,认真负责,再也不去斤斤计较了,而这样的工作态度却让他得到了另一个天大的好处。小粮站里,他是局长的内侄,人见人爱,领导对他亲,同志们对他热情。平时旷工迟到大家也总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突然发现他勤快了,变乖了,爱干活了,倒觉得他更可爱了。因此只要有出差的任务,领导第一个就想到他。这对孙伟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自己不用再回到那个房间里,也不再听张艳咿咿呀呀地唱歌了。

    调运,填库,上站,接车皮,一股脑儿所有的业务都交给他办了。其实站上也有闲人,只是轮不上他们。谁都知道出差的好处,除了吃喝拉撒,还能浑水摸鱼。以前孙伟只知道,他的手是给抓鼠标准备的,他的屁股是要坐在网吧里的,哪有时间去考虑谁的粮食质量好?谁的粮食能入库?谁对自己又是笑脸相迎?烦不烦啊!可是,就是在这段时间,让他熟悉了很多业务,也认识了很多朋友,真是大千世界,处处惊喜。私人企业的老板,粮食收购公司的总经理,面粉厂,饲料厂,养猪场,投机倒把的粮贩子。谁递的烟好,谁笑的灿烂,谁对他称兄道弟,他就跟谁说话,三言两语,就成了兄弟。真是不打不相识,有些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见见他。孙伟是什么人,局长的侄子,领导的爱徒,很快,他的名气就威震江湖了。

    在所有的业务里,他最喜欢是调运。不管是把外面的粮食调进库里,还是把库里的粮食调到外面去,他都喜欢。特别是填库,那简直就是喜欢的非常了。不论是收购公司的老板,还是小打小闹的粮贩子,要想进粮库的门,那就得看他的脸色,求爷爷告奶奶。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小人物就这点本事,大家都看着办吧。你的粮食是粮食,他的粮食也是粮食,谁能进来,就看孙伟喜欢谁了!那个夸他的人不是又屁颠屁颠地跑来了吗?

    “下次你这么这么,我就那么那么。”孙伟交代的很清楚,检验粮食那可是他的强项。在粮校所有的科目里,就数这个他最拿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天生就是做检验的料。色泽,手感,就跟医生给病人诊断一样,望闻问切,察言观色,别人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就已经报出水分,质量,等级,而且是近乎完美,简直就是一个活仪器。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还有这么多的人配合着他,他的技术更是如鱼得水。就像杀猪一样,猪已经帮他捆好了,有人摁腿,有人抓尾巴,有人端着大盆准备接下水。刀攥在孙伟手里,只等他做了屠夫一刀捅下去,那血就哗啦啦地喷出来了。
    三
    孙伟开始出手大方了,从来也没有见过这小子花钱这么不在乎。原来一个月的工资捏在手里,恨不能再生出几个仔来,可现在几个小时之内就挣到手了,而且还是取之不尽。真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凯撒征服了罗马。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想做一件事,回到租的房子里去,把鼓囊囊的口袋暴露给那两个狗男女看。都说最好的报复是成功的报复,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孙伟现在火急火燎,他的耳朵里早已充满了咿咿呀呀的歌声,他有钱了,他也想找个人来唱歌给自己听。什么摇滚,什么抒情,什么民谣,他都要试一试。风云变幻,鱼水之欢,谈不上恩爱,更没有那对鸳鸯戏水的枕头,但却有咸鱼翻身的痛快,鲤鱼打挺的威风,酣畅淋漓里更有引吭高歌的从容。这样比起来,那矮小的张艳绝对算是一个次品了。

    果不其然,这个次品开始对他眉来眼去,殷勤和热情绝不逊色于潘金莲对武松。朋友之妻不可欺,更何况还是兄弟。现在,不!曾经。即使是曾经,即使怀恨在心,他也绝对没想过爬到张艳身上去。除了三个人以前挤在一张床上,挤的热了,挤的糊涂了,他把张艳的某个部位当成自己的了,摸了半天,他也纳闷,今儿吃什么了,怎么变大了?等到有只手伸过来的时候,他才明白是自己摸错了。他让那只手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并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清高,而是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什么事也做不了。

    王剑还是那副德性,只是有点无精打采,以前身强马壮,现在却瘦骨嶙峋。是减肥了吧?还是无私奉献?整天眼皮耷拉,语无伦次,面黄肌瘦,跟丢了钱似的。都说过日子需要女人,有了女人可以滋润,但过日子也更需要男人,有了男人才能拥有更滋润的生活。张艳开始给孙伟诉苦了,眼泪是个好东西,可以甜,可以酸,还可以润物细无声。趁着王剑不在,炒两个菜,买一瓶酒,在孙伟渴望就餐的那张桌子上,张艳比潘金莲妩媚多了。

    “我的命苦啊!摊上这么一个没本事的男人?”一杯酒下去了。

    “他是大型储备库,你是荒郊野岭的小粮站,那么好的单位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无能的人?”又一杯酒下去了。

    “把你的能耐给他十分之一,我也就不用受这样的罪了?让你跟着倒霉,啃这些烂菜帮子?”已经第三杯了,张艳双眼微漾,脸蛋桃酥,嘴唇精致,舌头小巧玲珑。孙伟口干舌燥,牙根痒痒,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朋友之妻啊!我的兄弟。现在,不!曾经。歌声悠扬,勾魂摄魄,可恨!

    还是说点别的吧!转移一下注意力,可别做傻事。孙伟把目光挪到了奶油色的房门上,诱惑的颜色,真像女人的酮体……

    “你们两个啥时候申报劳动成果?这都秋天了,是不是该结个果子了。总不能开了一树的花,光为了听蜜蜂的嗡嗡声。”孙伟仰起脖子,把不知道是第几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蜜蜂还知道撅起屁股,拉出一堆甜甜的屎,我算是倒霉透了,竟闻见茅坑味了。”张艳把孙伟给自己倒的酒,抢过去倒进她的嘴里了。

    “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还想死呢!”张艳说完,又去抢瓶子,瓶底还有晃来晃去的酒,被孙伟抢先一步,喝个精光。

    “你混蛋!”张艳趴在桌上呜呜地哭了。

    她的哭声很动听,就跟她的歌声一样,有穿墙凿壁的功能。这让孙伟想起了那张小床,想起自己躺在上面转辗反侧的那个夜晚,想起那条被子软和的就像是张艳的身体,他冲上去,压上去,撞上去。现在,被子的原型就在眼前,那张王熙凤似的脸,这会儿已妩媚成了潘金莲。我是孙伟,又不是武松,武松会打虎,我只会打人。至于打谁?怎么打?孙伟好像还没想明白,就已经有人自告奋勇地做出了牺牲。啊!雪白的老虎;啊!诱人的酮体;啊!惊心动魄的歌声又唱起来了。

    尽管咿咿呀呀并没有那么刺激,尽管引吭高歌也不那么尽兴,尽管咸鱼翻身也并不怎么威风。但翻身之后,咸鱼还是咸鱼。只是现在,孙伟躺在王剑曾经躺过的地方,摸着王剑曾经摸过的乳房,这乳房是那么别致,简直像玉雕的一样。啊!美丽的乳房,连同这个美丽的女人,曾经那么熟悉,曾经那么亲密无间,怎么突然变得陌生了。他现在只认得乳房却不认识这个人,或者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又或者这个人变成了王剑,曾经跟他同床共枕,曾经跟他患难与共,恨不能结婚生子,恨不能出生入死。可是,这一对乳房,一模就会动,一模就会唱出歌声。而不是像王剑那样,摸起来生硬,搂起来叫人不舒服。现在舒服了,这个人正躺在自己怀里,柔情似水,妩媚可爱。虽然已经停止了唱歌,但比刚才更柔,更软,更有韵味了。啊!小眼睛,小鼻子,小巧的嘴,玲珑的舌头。你到底给过多少人?现在又含在了孙伟的嘴里。孙伟像被烧红的碳火烫了一下,嘴里滋滋地吸着冷气,他蠕动着牙齿,把本来无滋无味的唾沫又津津有味地咽了下去。
    四
    同样的业务,同样的客户,至于怎么跑到王剑那里去了,只有张艳心里最清楚。孙伟热心的程度就像是给自己的儿子喂奶一样,当然,他用的是奶瓶。王剑像是得到了武功秘籍,吃了还魂丹,一夜之间,任督二脉,全身的筋骨全都打开了。面色红润,神采飞扬,春风得意,满面红光。为了表示曾经的歉意,王剑要求孙伟以后天天回“家”,让他老婆张艳同志炒菜伺候他们两兄弟。况且这个“家”还是他们以前设计好的,谁睡在哪里?谁跟谁睡?好像都在脑子里,从没有偏离设计思路。并且只要兄弟愿意,恢复出厂设置都可以。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什么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想当年……醍醐灌顶,肝胆相照的话王剑地说了一大堆。简直就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可现在孙伟却觉得“唱的比说的好听”。恍惚之间,又听到那悦耳的歌声穿墙凿地传来了,灌进了他的耳朵。孙伟已经不能自己,他把王剑面红耳赤要死要活的话全当成那歌声,他早就飘飘欲仙了。

    日子要是这样下去,未免不是一种美好。兄弟和好,夫妻恩爱,这是千古传唱的美事。你看,兄弟俩又开始出双入对,肝胆相照了。以前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好像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张艳也贤惠的叫人羡慕,女人能做的事,她会做得体贴入微。引火烧饭,铺床叠被,一进门,家里的任何一件事都不需要两兄弟动手,哪怕是一只蚊子她也要亲自去消灭。让兄弟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想吃就吃,想乐就乐。等到茶足饭饱,关灯睡觉的时候,张艳也绝不会跑错房间。她的身体应该放在什么地方,在这个家里,那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绝对不能马虎的事。但两个兄弟,谁应该睡在哪里,谁应该把身体放在张艳的旁边,似乎有点混乱了。这种混乱慢慢地好像又传给了张艳,让她也很难分清楚,自己的歌声到底是唱给这个人呢?还是唱给那个人呢?有时候明明是唱给这个人,可她却在心里想唱给那个人听。所以,她就故意把歌声抬高八度,她想在心里接受,这个撞击来自这里,那个撞击来自那里。而在奶油色的房门背后,孙伟也是听的真真切切,热血沸腾。所以他就密切配合着,用力地撞过去,撞过去。他知道有人能感受的到,并且等待着,因为歌声显示,他的撞击比那个撞击更刺激。

    但这刺激好像过了头,反应最强烈的不是张艳,也不是孙伟,而是王剑。他出事了。如鱼得水好像可以褒义,也可以贬义。他开上了汽车,却刹不住了。就像搂着张艳一样,他想一直搂下去。但这世界不是给谁一个人的,也并不被一个人所控制。纸包不住火,况且,他精通业务才几天?放屁蹦出的全是屎花子。这个问题好像在以后的某一天被王剑彻底想明白了。专业知识他们两个人都会,业务水平也好像不相上下。但天时地利人和怎么给他都不顺?孙伟是谁?他王剑又是谁?一头愚蠢的猪。

    孤家寡人,进了单位不沾亲不带故,就像一只屎壳郎,从来不会有人给他帮忙。另外那些客户都是孙伟介绍给他的,带着阴奉阳违的热情,有时候听话的就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可他哪里知道,这些蛔虫早就在他肚子里拉了一泡屎。他蠕动着肠胃好不容易把这些屎拉出来,最后又等着他吧嗒吧嗒地再吃下去。

    等吃完了,他才明白。人家孙伟厉害啊!皇亲国戚。说话有权威,做事有魅力,四级小麦转眼就变成二级,陈化粮瞬间就变成商品粮。人家有能力把甘肃的产地换成河南的产地,粮贩子听话,领导配合。张口闭口孙伟地叫,抓紧填库吧,库房可不能空。至于填什么,装什么,库房又不会说话,关上门,孙伟你就看着办吧!

    风都有痕迹,可是风的痕迹总是来势汹汹,最后却荡然无存。刮给孙伟也刮起了大风,惊天动地,最后全都从他姑姑的嘴里飘出来了,晃晃悠悠地变成了“语”,变成了花言巧语的“语”,开始淅淅沥沥了。

    “以后注意点,你想害死你姑父?”他姑姑一边说话,一边拿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读懂的眼神来看他。舍不得嗔怪地告诫孙伟,那是在单位,不是在家里,由不得他放肆。但到底没有说是不能再放肆了,还是以后注意点再放肆?他姑姑的话题很快又一转,扯到别的事上去了。“伟啊!你也该把媳妇给姑带来了!”孙伟勉为其难地一笑。他在心里说:“我恨媳妇,我恨女人。”至于回到单位,孙伟还是孙伟,该出差还出差,该调运还调运,节骨眼上,有些事还是由他说了算。

    王剑哪有这样的待遇。他浑水摸鱼,大吃大喝,等吃饱喝足了才发现自己捅了个大窟窿。也许,窟窿并没有那么大,但所有的小窟窿攒到一起,就变成了大窟窿,大的叫人害怕,大的叫人胆战心惊。用领导的话说,用公安局的话说,用检查机关的话说,这是在偷国库,这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这是在杀人劫货,这是在犯罪。储备库大为恼火,领导大动干戈,除了没有惊动中央,别的地方都惊动了。

    他知道,他再也不能躺到那个放着鸳鸯枕头的床上去了;他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爬在张艳身上,听她引吭高歌了。可是那么大的一个床,张艳一个人躺在上面肯定会寂寞的。啊!那小巧的嘴,啊!那玲珑的舌头,没有人亲,会生锈,会发霉。就像仓库里的粮食,过几年就要倒腾出来,要不然会陈化烂掉。他觉得好像自己辜负了她,辜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想当年,说爱他就爱他,说跟他就跟他,义无反顾一点都不含糊。把人给了他,把钱也给了他。是啊!钱!又说到钱上啦。领导不是说窟窿堵上就不用去坐牢了吗?开除就开除,只要不坐牢,只要还能回到张艳的身边,他还能像一个人那样活下去。是啊!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他有家,他有老婆,他的老婆肚子里不是已经结了一颗果子了吗?

    可是,这一年多来他又干了什么呢?吃喝玩乐,纸醉金迷。他风光了,他畅快了,以前没钱,可怜兮兮,现在有钱了,什么样高档的场所他也敢去,什么新鲜的花样他也敢玩。像狗一样把藏在墙角旮旯里的腥气全抠出来了,什么港式,泰式,韩式,日式,花样繁多那才新鲜,姿势优美那才刺激。特别是“日式”,不为舒服,就为了报仇雪耻。平时不是总是说没有觉悟,亲日近美不爱祖国。这回咱也提高觉悟,热爱祖国了。“日式”的时候,那小日本也是跪着给咱服务的。想当年,小日本不是要把咱们“三光”吗,咱现在就让她寸草不生。

    真是美也美了,醉也醉了。在这一年里,拳打东南亚,脚踢美日英,八国联军咱也不怕。什么黄头发,红头发,什么白毛,黑毛,花花绿绿的毛见得多了,张艳是谁,张艳这个女同志好像王剑已经不认识了。
    五
    储备库给王剑的期限是一个月,那个窟窿有多大,自己去填吧。这世界不会人救你,只能自己救自己。可一条绳上栓了两只蚂蚱,他觉得张艳是他老婆,跟他同床共枕,跟他生死与共。一进门,家里飘着快活的空气。地板那么亮,床单那么白,玻璃那么干净,张艳那么诱人,微微挺起的肚子。啊!我的老婆,你就要母仪天下了。他想给张艳一个惊喜,他想大喊一声:老婆,我回来了。他还想躺在床上,枕着鸳鸯枕头,肆无忌惮地用手去摸他摸了无数次的地方。啊!我的老婆,我要给咱们的儿子起名字,我还要陪你白头偕老……家里飘着快活的空气,这让他很兴奋,他决定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

    张艳看见了他,就像在商场里搞了半天价,最后一分钱也没有掏出来,而被售货员狠狠地乜斜了一眼。又或者从绿皮火车上下来,跟列车员四目相对时,看见那双漠然无视的眼睛。这让他后背发凉,这让他心里发怵,这是不是自己的家?这是不是张艳?她还是不是王剑的老婆?没错呀,这是自己家;没错呀,这就是张艳。小鼻子小眼小嘴唇,小巧玲珑的身体。砰的一声,奶油色的房门背后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他的兄弟,跟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是他的兄弟,跟他出生入死,生死与共。啊!我的兄弟,你也是在等我回来吗?

    屋子里飘着快活的空气,却让人窒息。

    “这是你一年来给我的,如果你觉得还有的话,可能都在这里,你要是想要,我给你吐出来。”张艳有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却显出列车员的表情。

    王剑回过头,眼睛盯着身后奶油色的房门。就在这一刻,他突然看见了他们三个人当时设计租房时的样子。他看见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了那个角色里,是啊,那个属于他的角色,现在却要被别人演了。王八蛋,他想一脚跺开房门冲进去。可冲进去干什么呢?他好像还没有想清楚。

    屋子里有快活的空气,屋子里还有他的女人,他的兄弟。

    王剑摔上门,就跟那天孙伟摔上门冲出去的动作一模一样。他在心里嚎叫着:我的兄弟!我的女人!我那个再也见不到人世的儿子!都去死吧!

    一个月以后,他在拘捕令上签字的时候,顺便也在离婚协议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王剑——他写的很工整,很认真。他觉得他写了无数次自己的名字,只有这一次写的最用心了。而且在写“剑”字的时候,那个立刀旁他写的很锋利,锋利的都能让人闻出血来。








评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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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20-8-1 19:38 | 只看该作者
小鱼老师好!拜读小鱼老师佳作
3#
发表于 2020-8-2 22:25 | 只看该作者
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注定不会是风平浪静。小鱼老师的小说描写细腻,特别是对人物心里刻画,对人物性格特点的描绘,短短几笔就能很立体的呈现。
调侃式的语言,带着黑色的幽默,读来让人想笑却笑不出来。
很喜欢老师的文笔
4#
发表于 2020-8-2 22:27 | 只看该作者
人物境遇的反复无常,造就了女人感情的摇摆,一个拜金的女人,注定无法相守一生。
5#
发表于 2020-8-2 22:28 | 只看该作者
对粮食储备库的描写揭露了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弊端。有的现实更加恶劣,让人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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