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红梅经常去仁成家里吃晚饭。
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好说了。每次,还是仁成叫她今儿瞎黑儿去家里吃饭。只是,不说他妈妈叫红梅了,也不说妈妈有事情、有话要对她讲了。
第一次请红梅吃饭,他把母亲搬出来还是有道理、必要的,有效果的,至少是加大了力度。没有母亲这个幌子,说出来了,又怕万一被拒、尴尬还没有退路。
每一次,红梅来了,大家都高兴;红梅走了,一家人就开始发愁、忐忑。
其实,红梅没来的时候,全家人也是在发愁。
红梅一来,满家都高兴,家里像过节,个个笑脸相迎,喜笑颜开。红梅走后,仁成的爸、妈便开始担心和忧虑。如果他两个能成,那是再好不过。可是,万一成不了!这么好的闺女,唉——,咱是乡巴佬儿啊!老两口唉声叹气的。
红梅来了,连在倒房写作业的三个弟弟,也跟着高兴。有时候停下来手中的笔,偷偷地听大人说话;有时候,还故意以什么借口跑出来,也不说话,匆匆地经过东屋来来去去,偷偷摸摸地瞄红梅两眼,给自己养养眼睛。有时候红梅想跟他们说句话、打个招呼,还没张嘴,他们就已经溜走了。小老鼠似的。
红梅来,还有个好处,三个小弟弟有时能跟着吃到一星半点吃剩的瓜子、花生果;更好的是,偶尔还能吃到一个半个苹果。这些,都是因为红梅来,才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的。
但是,一家人见到红梅的高兴劲儿,很快就退热了,盖不住遂后冒出来的自卑感、忐忑不安。
记得有一次,红梅走后。仁成妈说,看看人家红梅长那么漂亮,唉——,人家大姑娘能看上仁成,真是老天睁眼了!谢天谢地!她转脸看仁成他爸,小声自语似的。
仁成他爸,何尝不是这么想?当然也在担心,老婆子正好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侧脸看一眼老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叹一声,唉——。
她说,果真能成一对就好了!那多好啊!
他看看老婆,说,嗯,是啊,谁说不是呢!是。
仁成送走红梅,回家来了。仁成妈还在说,念念叨叨的。仁成爸赶紧望她一眼,使个眼色。她才不说了。
他又抬头望望仁成。折一块报纸条,卷一支旱烟,嚓嚓嚓打着“火镰”点染“火棉”,再用火棉点着烟,慢慢地抽起来。一会儿抬起眼皮,一会儿拉下眼皮,这么闷闷地抽着。
咱家,也太穷了!唉——。
其实,三个人,都在这么想,却都没有说出口。
明摆着,说什么呢!房没个房,茅草屋,还是旧的,全家人这么一个房子,又不能全部给仁成结婚。老两口又病病儿吃药。哪有钱?
仁成默默地,也不吱声。像在想事情、想心思,又像什么也没想。过一会,他下炕走到正屋一角的水缸边,拿起葫芦瓢,从大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下去。又回来上炕坐下。
唉——,钱哪。如果你们两个成了,他爸看一眼仁成,这结婚也是个愁啊!这个月,喃妈的草药还没钱买!上哪弄钱结婚?他看看仁成,又侧脸看看老婆。
三个人,又没动静了。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拉闲呱儿,犯着愁。
后来,有几次,仁成妈又在说这个事情。担心娶不到红梅这么好媳妇。替仁成自卑。说着说着,仁成从外面进门了。她就后悔粗心大意了,说漏嘴了。就觉得这话不该叫儿子撞上。
再说了,当爸当妈的心里有数,仁成的模样、腰板,也不如红梅美,红梅多俊哪!身材也苗条!人家还是城市人,初中毕业、有文化。当然,在农村,也不能单讲究丑俊,俊怎么了?俊能当饭吃?俊能推小车吗?俊能拉犁耕地吗?在农村比的是力气、能出大力挣工分、养家糊口。仁成虽然不俊,皮肤也不白净,在农村也还算帅气,壮壮实实的,人高马大,好汉一条!
这样看,也算是配得上红梅。
后来一段时间,仁成的父母弟弟,也在一起讨论了许多次。是私下闲聊,不在仁成面前。有时候,爸妈谈论起来,三个弟弟在场,或是写完作业,也插嘴说上几句。
……
虽然,仁成的爸妈老是担忧,包括仁成在内还有些自卑。但是,两人的爱情之路在这种踉踉跄跄、绊绊卡卡中,竟然一路走过来了。慢慢地,男女双方就在心里定下来了这段感情。
两人最终还是成了。
谈恋爱,两个人谈得差不多了,有眉目了。得定一个好日子,男女双方要去对方的家里“认认门儿”。这是农村的婚姻习俗。
男方需要主动一些,先去女方家。一是,表示男方看好了女方,同意这门亲事,所以主动去见女方的父母家人;另一层意思,更重要,就是把自己“送”上门,叫女方的父母家人看看,是否看得上他,是否希望、满意、允许他作为女儿的夫婿。这是第一次,男方正式拜见女方的家和家人。
现在,其实是男女双方都看好了。女方看好了男方,这还不够,不是定论。必须还要女方的家人父母也看好,因为两个人的婚姻,又不仅局限于他俩,其实同时还是两个家庭的链接、交汇、联姻大事。
男女双方分别过了这一关,才算通过考试!成绩合格的,准予毕业。否则,就是“肄业”,或是勒令“退学”!
男方去了女方家,发了“许可证”以后,女方再择日去男方家。如果,男方没有通过女方家人的审查,那么二人关系可能就此打住,不再继续;而后,女方就不必去见男方家人了。女方若去男方家,道理一样,也是将自己呈报给男方家庭,审批一下,看看是否能够通过各有关方面鉴定。如果鉴定合格,再给女方颁发“许可证”。
男女双方去对方家里,当然不能空着手。需要带上必要的礼物。既然是第一次,那么这个礼物就比较重要。它不仅是经济上的表示,不仅是“东西”“钱财”;还兼具仪式、礼节方面的重要意味和意义;其实,最重要的是,代表了两人情感内容的表达与象征,还有你对这段婚恋的态度!这态度,才是关键之所在。
当然,男方所带的礼物,更加重要。也应该更加贵重一些。
红梅家里情况有些特殊,她在城市的家,现在是养父、后母。仁成和红梅说过几次,希望去红梅家里见见家人。红梅显得很为难,犹豫,也很沉重。她的意思是,现在不回家。红梅打算结婚以前,不想把婚事告诉自己的养父、后母。养父、后母以前对她也不好。她现在又是在乡下,离城市的家那么远。她想结婚以后回家,再去跟养父后母正式挑明这件事。
因此,仁成和父母反复商议怎么办,到底去不去红梅家。
红梅,对自己的家,对养父后母还是不能释然。她心灵的伤口尚未愈合。
既然是红梅不让去。那么,仁成这一步,就省了,不去“认门儿”了。接下来,就是红梅“正式”上门与仁成家人“见面”的事情。
要正式见面,就要有正式的“见面礼”。
仁成一家人,对“见面礼”的筹备,既兴奋,也犯愁,伤透了脑筋。
仁成和爸妈,三个人商议来商议去,既要看自家的经济条件,又要考虑红梅的身份地位,她怎么想的,她对见面礼的期望值多高?需要怎样的“标的”才能接受?
仨人探讨多次,也拿不定注意。后来有一次,红梅去仁成家吃夜饭时,仁成的妈妈,就出面试探着和红梅谈了。
吃罢晚饭,仁成妈和红梅说:咱们是不是得定一个日子?找人择个吉日,红梅专门来家一次,作为正式的“上门”“见面”仪式。仁成妈边说边看着红梅,等待反应。
仁成的爸爸,人比较老实憨厚,也不大会说话,嘴拙,庄稼人嘛。所以,家里有什么事情和红梅说,都是仁成妈出面。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和女方说事情,未来的婆婆要更方便些,都是女人嘛。未来的公公出面,可能就不一定方便。
红梅愣愣的样子,不明就里:妈,您说什么“上门”“见面”?什么意思?
红梅年轻,又是城市人,可能不太懂得农村的风俗习惯。年轻人,谁去管这个那个民间的传统?
仁成妈,只好把乡下婚姻习俗的一些步骤简介一下。说明见面、上门,是农村相亲的形式,一个必备步骤。等等。
哦,就是我过来,专门一次正式的“进门”、“见面”?哈哈哈,红梅笑了,妈,这个我知道。前一段,仁成和我说过,就是前期仁成要去我家的时候。不过,妈呀,咱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我不是经常来家“上门”吗?我和仁成也是,成天在一块干活,抬头不见低头见,早就认识了,而且天天“见面”呢。怎么还要再“认门儿”“见面”?红梅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红梅已经开始,正式改口叫公公婆婆为爸妈了。
仁成妈正踌躇着,可能在斟酌词句。仁成便插嘴解释说:红梅,是这样,这是个步骤,一个传统形式。他停住了,看着红梅。
对,我知道。妈,您是说走一遍这个形式?不用吧?爸爸妈妈,红梅转脸看看两位老人和仁成,接着说,咱们就不要这个形式了吧?还用么?她的双眼在三个人脸上扫来扫去,在煤油灯下闪着光彩。
仁成妈接着温和地说,红梅呀,你知道,你平时过来站站儿、吃饭,还不是个正式的仪式,不算“正式见面”“认门儿”。哈哈,婚姻大事,终身大事,每一步的仪式,是不能落下的,应该“走到”才行。是不是?
红梅想想,试探着说:爸妈,您看,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管什么形式啊?仁成你说呢?红梅看着他,想让他和自己搞一个临时“统一战线”或民间组织什么的,希望他张口说服爸妈。
仁成看看爸妈,看看红梅,张张嘴却不知如何是好。
仁成妈微笑着轻轻说:那不行,该怎么地就怎么地,终身大事不能马虎,每一步都不能省。总得有个日子,还要给“见面礼”呀!她说着对红梅笑笑,没有见面日子,怎么给“见面礼”?什么时候给?哈哈哈,她说着就自顾笑了。红梅、仁成和爸爸也跟着笑起来。
红梅是第一次听说“见面礼”三个字。就偏头问仁成:什么见面礼?
仁成说:这个传统形式上的正式见面日子,需要送见面礼。作为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正式礼物。
哈哈,红梅听明白了,笑笑说:这,不用吧?她似乎刚刚反应过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心里在想:谁给谁礼物?但是,没好意思问出来。
仁成也含糊了这一点,没有说谁给谁礼物,谁应该带礼物。
谈话出现了暂时的休歇。
仁成妈也没有说话,在那里使劲想、使劲下决心的样子,还掐着手指头算。
一会儿她又说:要么,今天晚上,就给见面礼吧,今天就作为咱们正式见面的日子,她边说边看看仁成和仁成他爸,这样就不专门找见面的日子。今天是阴历(农历)十月十六,估计应该也是个好日子,这样咱们就不找人择日子,今天就办了这个见面礼。
说着,仁成妈下炕,拉开五斗橱的抽屉。
仁成妈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红纸包。重新坐回炕上。她把红包放在炕中间的小饭桌上,看着红梅说:红梅呀,你和仁成,虽然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但是,咱们还没有走这个步骤。今儿咱们补上去这一步。今天就算正式见面了,算第一次见面(指红梅第一次上门、见到仁成的家人)。哈哈哈,她可能自己也觉得挺有趣,说着,就笑了起来。
这个第一次见面仪式,有点晚,红梅,你别见怪呀。仁成妈说到这,对面的红梅就赶紧摆手说,不晚不晚,妈,您说什么呢,哪有什么早晚?
仁成妈接着说:见面礼,农村的规矩,你可能不熟悉,一般是给一套衣服,或者是20块钱,姑娘自己去买一套衣服。考虑到,红梅是城市人,大城市来的俊姑娘,各方面条件都这么好,不能和咱乡下人一个样,身价高啊,应该多一点。就这样,这是60块钱,红梅,你收着。
仁成妈的话,把红梅的脸都说红了,红梅有些不好意思。
说着,仁成妈把红包轻轻放到红梅眼前的桌面上。
啊?红梅仿佛突然从梦中醒过来,才弄明白了似的:见面礼原来是给她的,不是她给对方。便说:给我见面礼?妈,我不要,不用不用、不用不用。边说边把红包推回去。
这见面礼60元钱,取的是个吉利数。60元钱,六六大顺。风俗习惯是20块钱就可以了,买一套衣料完全够用了。但是,对于城市大美女,就显得20元有点少。这个见面礼,希望能表明对红梅的高看、器重,又要显出大方、体面,长长脸面,既长女方的脸、又添了男方的面子。可又不能给30元,是个单数,不吉祥。或者40元,也是不吉利,4,听上去感觉就不好。50元呢?半百,还是单数,也不佳。不如60好听,大大方方,还吉祥和美。
当然是大方!而且是很大方!一套衣服,一般的布料,大约十多块钱即可,最多20元钱。60块钱,可是整整三套好衣料的价钱啊!
红梅这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今天也应该带“见面礼”,来正式“见面”未来的公公婆婆。她哪懂这些礼道。仁成和家人,当然也不会提醒她。
仁成妈说:别,红梅,是这样,这个钱,一定要给的。见面礼,咱们乡下通常是给一套新衣服。但是,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布料,喜欢什么花色,你就自己去买一身布料。回来,咱们在村里裁缝铺缝缝,咱们自己手工针线不好看,不熨帖,裁缝铺人家还有电熨斗烫烫溜平溜平的。
仁成赶紧插嘴说,回来,我和红梅一块儿去供销社代销点扯布料。
乡下人说买布叫扯布。
红梅就赶紧说,妈呀,不用啊!什么见面礼啊,咱们什么都不论,不管这些老讲究。您看我有吃有穿,这身衣服还好好的,不用买!
仁成妈还在坚持给红梅见面礼,把红包推回去。
红梅接着说:妈——,不用啊,真的不用啊!您看不出来吗?咱们家,您,爸爸,仁成,我,都是实诚人,是不是?我就是这样,说话办事实实在在,简简单单,实打实儿,真不用讲究那些程序、步骤。反正我不要见面礼。
怎么说,红梅就是不要。
仁成妈就一定要给。两个人,把个红包在饭桌上推来送去,僵持不下。
红梅下炕,把红包放进抽屉里。
仁成妈跟过去,又开开抽屉拿出来,塞到红梅手里!
要不,妈,您替我存着吧,就算给我了。您和爸的这份心意我领了。您替我保管,这样,就等于给我了。我花的时候再拿。好不好?妈,您拿着,我拿着,不一样吗?哈哈哈。她把红包放到仁成妈眼前。
仁成妈默默地摇摇头,还是不同意。
她说,其实,给你不给你,一个样,反正都是咱们家里的钱。
仁成妈的意思,是想借此理由叫红梅收下钱,没有理由再推辞。
哪知道,红梅接着说,对呀妈,给不给都一样,反正是咱们全家的钱。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给了。不要分开你的我的。妈,您看,我不是外人,我们是一家,对不对?我的钱,就想放在家里,我们知青点也没处放。我的箱子没有锁,不安全。
仁成妈一个愣怔,想不到叫红梅钻了空子,借题发挥、偷梁换柱了。红梅换一个角度去理解、解说。我的说服理由,竟然成了红梅拒绝的理由。哈哈哈。红梅倒占主动了。
红梅说着,手指指五斗橱:放那里和我拿着一个样,把钱给我了,我也是放在抽屉里。我也不会装在身上。妈妈不会说,我是外人,钱包不准放在家里吧?哈哈哈。红梅看着爸妈,得意地笑起来。
她下炕要去五斗橱放钱。仁成妈就迎上去挡住红梅。
仁成妈把红包抢过来,塞进红梅的上衣口袋。
红梅又掏出来,说,妈,我放在这里,回来我拿走。红梅坐回炕边,把红包放在腿边炕上。
红梅这么说,是为了避免仁成妈的继续硬塞、刹不住车了。
仁成妈就说:嗯,那好!这就对了嘛!她也坐到炕上。
红梅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妈,是不是,我也应该给见面礼?我今天还没准备。我是空着手来的。
仁成妈说,不用不用,什么礼物都不用。今天是临时决定的,见面日子,主要是给媳妇见面礼。不是你给我们见面礼。
哪知道,红梅离开的时候,还是突然一下子,把钱在小饭桌下面远远地扔到土炕里边去了。然后,一个急转身就走出门了。把仁成和他爸妈弄个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红梅已经不见影了。
仁成便赶紧跟出门去,送红梅回知青点。
农村还有个传统,这些事情,都保不住密,街坊邻居早早晚晚都能探听得到,谁家里见面礼多少钱,定亲礼多少钱,结婚礼多少钱。别说本村,有时候方圆多少里,外村的谁谁谁结婚,经常都能打听出来什么彩礼多少钱。如果是某一家人,太小气或特别大方,给的彩礼格外少或格外多,那么就会招来村民们长久的议论、感叹,或者羡慕亦或嗤之以鼻,从而成为人们的议论焦点或笑柄,或者是羡慕的对象!说谁谁谁,嫁了个有钱人家,给的彩礼多少多少,怎么怎么多!眼馋死人了!同时还会作比较,说谁谁家给的见面礼,是某某家的两倍三倍;某某的定亲礼,是谁谁的五倍等。并对后者的小气或贫穷,投以不屑和藐视。
这么算来算去、说来聊去,一传十十传百,彩礼消息便不胫而走,满天飞翔似雪花……
有谁知道,这见面礼60元,可是抻断一家人的腰筋了。
自从仁成和红梅好上了,红梅还没有去仁成家里吃饭的时候,仁成的爸妈就开始为这个见面礼攒钱,并开始发愁了。
仁成一家人到处积凑,悄悄地借钱,借了好几家亲戚,还有街坊邻居。这一点还得瞒着红梅,不能叫红梅知道,否则就太没面子了。大彩礼,本来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为了撑面子。如果红梅知道了,恰恰就抹掉了面子!再是,加上赶大集,仁成和他爸赶大集去卖粮食、卖自留园的蔬菜、瓜果等。还有,仁成的爸妈,大半年没有吃鸡蛋,家里养的一群鸡,下的鸡蛋全都拿到乡村大集上换钱了。仁成的爸妈常年有病,却连个鸡蛋也舍不得吃。就为了积攒这个见面礼。
精明能干的红梅,心里是有数的。虽然,现在她不知道这个60元钱具体的来龙去脉,但是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一定是来之不易。
当时,在村里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唯一的收入,就是挣工分。一个整劳力一天挣10分,价值大约是0.15—0.18元钱,即最多一毛八。那么,60块钱的彩礼,是一个壮劳力辛辛苦苦劳动一年,不吃不穿的全部收入。可以说,在当时一个农民眼里,这60块就是一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