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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我的蔬菜朋友们——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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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8 20:1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一孔 于 2020-10-10 08:42 编辑

      “来盘花生米


    这样的语句应该是在成年之后经常听到的,地点通常是在一些排挡和小饭店里上了档次的酒店一般不用这个至少这么个东西谁都知道便宜,没有赚头。


    而且用花生米喝酒通常有两个情况一个是上了年纪的人为了消磨时间可以一边抿一小口白的一边往嘴里丢一个花生米喝酒的时间就是数花生米的时间不知不觉睡意袭来这一天也就混了下去还有就是桌子上杯盘狼藉喝的人也酒足饭饱还不忍离去再上硬菜太过浪费,索性再来盘花生米垫吧垫吧直到结束


    花生米是时间的润滑剂且不费钱这是我向来的认识


    但在农村来讲种花生的并不多甚至算是奢侈品它太无用了不能当饭吃,填不了肚子。尽管可以下酒可是一盘花生米往桌上一放,似乎不弄点酒还真不大妥帖。为了花生米还得买瓶酒,亏大了。于是,要么是山地实在不合适种别的,点几眼花生,将来也好调调口味,属于废物利用;要么就是有些闲人尤其是老人,喜欢喝点小酒的,也会点几眼,成熟之后,打发打发冗长的老年时间,属于心有所属。


    有人说花生不还是可以榨油吗的确行不过我们那儿每家的油菜都能堆成小山轮不到花生出油的


    我家几代人都喝酒量有大有小我是最次的人家说什么八辈贫农从我家单薄的一张谱系表上来看我们家可能八十乃至于八百都是贫农就没见过宗族里能说出一个响亮的名字或者是出格的事件其实这是好事儿,蚂蚁是最耐活的,我们就是蚂蚁的命。历史和传说都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道理,祖上太过显赫了到了后世被截胡的很多,灭门的、流放的、诛九族的都不是平头百姓。有的好歹命是保住了,但还是得仰人鼻息。项伯投降了刘邦,后代姓刘了;刘禅的后人为了留条命,把姓给改了,刘字的繁体字左下角是一个“金”字,可能某一个金姓的人没准就是天潢贵胄;杨坚翅膀硬了,就从普六茹坚变成了杨坚。当然,这都是戏言,赐姓改姓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把祖上搬出来说事,也就是搬出来一些谈资而已,与当下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启功先生从不拿弘昼的九代孙显摆甚至反感只有阿Q才会说自己祖上也曾显赫过的。


    贫农的后代喝酒是很少用花生米的没那么多讲究我爷爷还有我爸喝酒都是酒是唯一其余不论一堆黑乎乎的咸菜或者其他什么的往桌上一上风卷残云也就完了然后立马干活才不会在那儿一个地戏弄花生米呢爷爷即便八十多不干活的时候也依然没有那样的细腻要是摆一盘花生米他的急性子能把盘子也咽下去他走路快说话也快快到了我们经常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最后走得也快快到我们猝不及防昨天我们还在家算老爷子零三年走的八十三今年刚好一百岁


    我爸那个时候也天天喝哪怕是在田里做农活为了时间中午不回家我妈送饭去也会带瓶酒他就骑在宽宽的田埂上三下五除二咕几口,然后就立马投入到农活当中。他一生早起,做事情也很快。当然活做得也都比较毛躁,在水田里收稻,所到之处都是稻粒儿;在山地里剥麻,他能踩掉一半。这里面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更愿意干他自己喜欢的事情,对山里田里的事情有点排斥,可是不做也不行,态度上就有问题了。


    因为他中午和晚上都喝点所以我妈的概念里男人到中午和晚上的时候就是应该喝酒的乃至于我有时回去她都问你不喝点我揉揉眼睛老娘啊我见到这东西都怕


    我特别佩服能喝酒的人因为这东西我就是不行通过努力都不行,还不大甘心,经常还想着能不能挑战一下自己,结果可想而知。所以,就酒而言,别人是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我是从哪儿爬起再继续在那儿跌倒。


    我外公也喝他当村干部似乎也做过生意家里排场一些时常来一到吃饭的时候铁锅烧得通红外公家就住在我家后面我有一半时间在他家待着偶尔会有人夹个一两块鸡鸭鹅之类的打个抽风鱼我不行经常被鱼刺刺得眼水汪汪这个急性子遗传了我爷爷有时候外公也会带我出出门也就是混点好吃好喝的这些都不大记清了能记得住的是他带我到澡堂洗澡私人开的浴室大通铺洗完澡之后喝茶的喝茶抽烟的抽烟还有专门用纸包的花生米也不知是五分钱一包还是一毛钱一包他会买一包给我很脆有一点点咸咯噔一下下肚了没过瘾,再来一个,还是很快的——一包太少,都是可以数出个数的。


    这可能是我至于花生米最初的印象后来我看余华《兄弟》的时候,看到李光头吃冰糖的样子就想苦笑。“快活的想骂娘”——没有生活的真切体验,是不会有那样感受的。


    小学课本上有篇课文叫落花生》(这篇课文还在,也是一个奇迹),不长,老师要求背诵的。老师讲了这个多么多么好,我们始终不明白好在哪儿。不就是一家人聚一下,家长借用花生教育教育孩子要做一个花生一样的人吗?对于许地山来讲,可能这件事当真影响很大,毕竟他后来还用过这个笔名,而且一生也的确勤勉低调、爱国,成就一代大家。但那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要是每个人都能从一次教育当中就能定性一生的话,教育就太万能,也就天下太平了。喜欢说道的人,见个什么都能说教一翻,主动权掌握在人身上。花生有花生的好,石榴也有石榴的好,萝卜青菜都能挖掘出教育的因子。对于那篇课文我的印象有三个:一个是花生还叫落花生;第二个是收个花生还过收获节,那我们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那天过节了;第三个,吃个花生,父亲还“难得”来了,他爹莫非平时不跟他们在一起?有钱有身份的人还真讲究。


    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许地山的文字的不是这篇落花生》,而是他颇有些禅意的其他一类文字的片断,类似的还有冯文炳,应该有更多的人知道他们。


     那个年代影视作品当中对于不良青年的描述通常都是穿个喇叭裤留个长头发吹个口哨几个人坐在某个高处有的点支烟有的拿着一包花生米一个个往天上抛然后嘴伸得老长接着花生,表示有能耐现在回头看当个那个年代的不良青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都不是缺点



    后来我们接触花生还是比较少,花生米很少上农家的桌子的。直到开始上班了尽管那是一个连厕所都不周正的学校,但好歹也算一个老师了也会有那么一两个饭局,至少领导要是下来,我们还是能改善一下伙食的。领导们吃肉,我们好歹能喝点汤,领导们也会平易近人地扔几枝好烟,我们也能开开荤,所以我们是很欢迎领导的。


    领导下来自然要准备鱼肉是少不了的鸡鸭鹅至少得一样实在没有就买点卤菜最后来点下酒的花生米下饭的臭小菜蒸豆腐,基本上就上的了台面。不要以为我们有多么铺张浪费,我们就在家里烧,不进饭店。学校里校长主任们陪领导们谈谈工作、工作之后再打打扑克,我们几个平头的老师忙得都脚不沾地,最后花的也不算多,集体主义的劳动也能凝聚人心的。


    一个桌子坐不了几个人小年轻有时候能上有时候上不了。上桌子还不如不上桌子,上桌子屁股就沾不得板凳,站着一轮又一轮地敬酒,还得喝光。硬菜是在那儿,还得装模作样地不动筷子,也就夹夹花生米或萝卜青菜之类,最后头昏脑涨的。最悲催的是好容易吃点好的,最后能全吐了,还得搭上第二天一天的乏软无力。不上桌子就不同了,不需要捏着鼻子说那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奉承话和陪着小心,在端菜之前,见样来个一两块,然后往院子一座,大块朵颐,不枉一场忙碌。


    我好像没有学过自行车。有一次快十一点学校来人了,他们让我去买卤菜,骑同事的自行车去。我不能拒绝,哪怕是推也不能说自己不会骑车啊!就这么左右摇摇晃晃的,不时再用脚在地上踏几下,也就成了。


    与花生米有关的事情是随着能上班能有点工资花生米不再娇贵了


    真要是有大鱼大肉谁还吃那玩意儿?至少当时是这样的状况。


       所以,和瓜果鱼虫相比,花生还真算不上我的朋友,至少四十岁之前是这样的。小时候没得吃,后来有的吃得先吃好的,还是轮不到它。三五年的光景,头发白了,肚子出来了,眼皮耷拉着像个九层妖塔。养生保健的鸡汤老在眼前晃悠,三天打鱼两天上网也得跑几圈,伸伸胳膊蹬蹬腿的,效果并不大,也就不再强求。面对生命当中无可挽回的溃败,你只有接受,同时也争取争取,如同一个老人说的,喜欢赌就赌小一点,喜欢吃就少吃点。这时花生米就重新回到朋友的范畴当中了。


      “来盘花生米!”,不知不觉也成了我使用频率相当高的一句话,也是,还能吃点什么呢?花生米在嘴里嚼着嚼着,嚼出了日子的冗长,嚼出了岁月的无奈,也嚼出了自己的从容。


    偶尔回村里,找不到花生了,村子荒芜了,连个下脚的路都找不着,原来的山地和水田里最常见的都是杂树和杂草。即便是搬迁到的新村,看起来很规整,庭前屋后都是栽了不少风景树,以桂花树和樟树为主,原先绕着村子的果木树不见了,至于花生——连水稻和小麦都没有了,哪来的花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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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8 23:4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草舍煮字 于 2020-10-8 23:45 编辑

读到“我们那儿每家的油菜都能堆成小山,轮不到花生出油的”,差点哑然失笑。这话传达的信息是一孔老师生活在油菜籽产区,那里的土地种出的花生应该出油率不如北方的高。
提起菜籽油,我就想起它的油烟有一股苦涩的味道,国庆节单位发了一桶精炼菜籽油,油烟味道依然如故。当年在武汉,满大街散发着菜籽油炸臭豆腐干的味道……
北方不是因为没有油菜,无奈之下才用花生、黄豆榨油的。花生榨出来的油比黄豆香,但适宜种植的区域主要在华北平原的东部。黄豆在北方则可以大面积种植。四川的黄豆小而扁,色泽也不如东北大豆,榨不出好油,但做豆腐却全国第一。四川的花生也一样,颗粒小,色泽艳,口味甜,盐水煮、油炸都好吃,榨油却不如北方花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言不虚。

3#
发表于 2020-10-9 08:44 | 只看该作者
他走路块,说话也快,快到了我们经常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最后走得也快,快到我们猝不及防.

孔老师好,读到这里发现一个别字,请修改下。
4#
发表于 2020-10-9 08:52 | 只看该作者
尽管那是一个连厕所都不周正的学校,担好歹也算一个老师了
这一句
5#
发表于 2020-10-9 10:42 | 只看该作者
老醋花生,吃过没有?
没吃过,大约就不知道花生的吃法可以更好。
还有凉拌波菜花生米。。。。
哎呀,还是要谈吃,生活才有味道。
6#
 楼主| 发表于 2020-10-9 14:17 | 只看该作者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10-8 23:43
读到“我们那儿每家的油菜都能堆成小山,轮不到花生出油的”,差点哑然失笑。这话传达的信息是一孔老师生活 ...

偏南方,江淮地区,油菜主产地之一。油菜花开的时候很漂亮。
7#
 楼主| 发表于 2020-10-9 14:18 | 只看该作者
太和五中张奇 发表于 2020-10-9 08:44
他走路块,说话也快,快到了我们经常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最后走得也快,快到我们猝不及防.

孔老师好 ...

谢谢奇兄来读,基因决定了我也是一个急性子
8#
 楼主| 发表于 2020-10-9 14:18 | 只看该作者
fonyuan 发表于 2020-10-9 10:42
老醋花生,吃过没有?
没吃过,大约就不知道花生的吃法可以更好。
还有凉拌波菜花生米。。。。

这两样我都吃过,也都不错,下酒的
9#
发表于 2020-10-9 16:14 | 只看该作者
来尝一孔家的花生。还是一孔家的味道。

我大致知道一孔在哪了。
我年轻的时候,到处晃荡,坐绿皮火车,合肥,宣城,泾县,绩溪。。。谓之寻根。

可以一边泯一小口白的——抿
10#
发表于 2020-10-9 16:44 | 只看该作者
我们这里不生产花生,但是人人喜欢吃花生。
那情形大约像孔乙己的茴香豆。
11#
发表于 2020-10-9 18:31 | 只看该作者
一孔 发表于 2020-10-9 14:18
这两样我都吃过,也都不错,下酒的

不客气,文章写的真好,学习了。
12#
发表于 2020-10-9 22:47 | 只看该作者
《落花生》我也背过,记得当时背的还挺熟的,现在全还给老师了花生我一般爱吃凉拌菜里的,还有夏天烧烤店里的水煮花生,不是为了吃更多是为了欣赏那份烟火气。一孔老师看来酒量不小,65度的草原白能来几瓶?;P
13#
发表于 2020-10-10 08:07 | 只看该作者
佩服你。隔空给你三五斤花生米,一瓶小酒。
1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0 08:43 | 只看该作者
月牙 发表于 2020-10-9 16:14
来尝一孔家的花生。还是一孔家的味道。

我大致知道一孔在哪了。

位置基本上差不多了,我这地儿属于合肥,但我们更习惯于说自己是巢湖人
15#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0 08:44 | 只看该作者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0-10-9 22:47
《落花生》我也背过,记得当时背的还挺熟的,现在全还给老师了花生我一般爱吃凉拌菜里的,还有夏天烧烤店 ...

酒量是不照,喜欢喝经常喝不代表能喝,据我在那些杂书上看过的,其实李白和苏轼酒量都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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