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话题】夜未眠

月牙

【睡眠话题】夜未眠

文/月牙

　　白天是生存，夜晚才是生活。


　　终于华灯初上，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家，将日常必做的程序忙完，简单的晚餐，敷衍的家务，一个人到楼下散步，便于反省，也享受独处。微汗，回家。其实到这一刻，都还是生存的余音。洗漱后，神清气爽，暂离繁杂，终于等来整块的时间读书写字，这是夜幕美丽的开启。


　　自小我就渴盼这样的时刻。倘若这天到了一本《儿童文学》或者《读者文摘》，整个白天都精神亢奋，放学回家，作业，晚餐，洗漱，然后等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冬天的夜晚尤其令我期待，小镇的冬天，夜黑得早，万籁俱寂，最温暖的回忆便是围坐被窝，一盏灯光昏黄的台灯，一个温暖新奇的世界。


　　一个人再怎么成熟都脱不了童年的影子。我的床头柜，总垒着一堆书，白天我无法顾及它们，夜幕降临，纸页里有迷人的气息丝丝缕缕散发出来，足以安神。不读书就入眠，于我几无可能性。一般夜读一两个小时，换来三五小时的安睡，偶尔会失去自控力，像手机成瘾的学生那样，沉迷其中，将某本书读完，不知不觉迎来晨曦。所以，对偶尔忘记作业的学生我一贯抱以宽容，我的迷书与学生的迷手机，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吗，不都是为物所役吗？


　　白天与夜晚，生存与生活，并没有清晰的界限，有时一想到第二天的某事，加之书籍也不是每一页都足具迷人魅力，便会出神，就会烦恼，那晚的睡眠就需要百般讨好，数羊，数数，想高兴的事儿，结果是越在意，睡眠越不可得。索性不理，睡得着便睡，睡不着看书——换本有趣的来读，或者对着黑夜胡思乱想。睡神一定是个有趣的家伙，他见奈何不了我，便放任我，本以为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安睡，竟然放下书就呲溜一下滑入了睡眠的深海，像一条鱼在梦境里徜徉。


　　有时，读着书中美丽的文字，心里却挂念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我会蹑手蹑脚到阳台，借着月光、路灯光，静静地和它们呆一会儿。特别是到了五月，养了三十多年的仙人球会开花，你一不注意，花就谢了，花儿的一生不到24小时，而且，仙人球常常是半夜开花。某一夜，恰好撞到仙人球在悄悄地打开自己，我站在月光下凝视它们，那一刻，我不羞于撞见了它们的秘密，一种属于生命的感动充盈我的全身，语言多么苍白，似乎只有眼泪才能表达情感。想到川端康成的散文《花未眠》，他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大吃一惊，花儿在夜里盛放让他感到一种哀伤的美，因而感慨，自然的美是无限的，人感受到的美却是有限的。美和死亡靠得那么近。


　　曾经，为了一夜安眠，我苦苦跋涉在佶屈聱牙的古诗文中。友人建议，读那些读不懂的书，好过安眠药。行，我就靠诗经楚辞史记安睡了，不枉我在语言文字里耳濡目染多年，那些初读不甚好懂的文字，接触久了竟如同故友一般，能看懂大半，渐渐地，能翻译出来，信达雅较好落实，甚至某些句子能判断出译者的错误。记得我读《浮生六记》，因三白的文字而落泪。与文言文耳鬓厮磨久了，什么词法句法，什么通假字、古今异义、一词多义、词类活用，什么判断句、被动句、倒装句、省略句，理解不在话下，甚至倒装句里的宾语前置、定语后置，比比皆是的介宾短语后置，扫一眼便知，我几乎已经融入古人的语言系统。一旦语言的瓶颈打通，情感便会占据主导，成为我睡眠的障碍，幸好总有不好懂的文字，比如八十年代出的哲学书，叔本华说，“睡眠是片断的死亡，我们借来用以维持并更新日间所消耗的生命”，尼采说，睡眠是最好的调节方法，“当你醒来时，就会发现自己焕然一新，充满活力”，他们引领我走进陌生的世界，成全我一夜好觉。


　　夜无眠，有时候也会因为太过欢乐，比如，前几天在回复文友时想到，写一篇《笨拙如我》，有关自己笨蛋糗事的件件桩桩就浮上心头，忍不住要笑出声。


　　曾经买过很多本书，均在“五角丛书”系列，一直纳闷，明明每本书都是四个角的，为啥偏要叫“五角”丛书？某一天，恍然大悟，原来每本书的价钱都是五角钱。幸好我没有问出声，否则让人笑掉大牙。


　　我常常冒痴气，当时自己浑然不觉，一般后知后觉。孩子很小的时候，某天我摔了一跤，没敢和家人说。那天我对三岁小儿显摆，看看我，厉不厉害，我轻易就将一条腿高举过头顶。小儿高兴地拍手道，妈妈好厉害。得意忘了形，我又对小儿说，我还能两条腿都举这么高。我自恃自己柔韧性极好，结果，你也想得到。嘘，糗事咱不声张，我一想到这事儿也笑自己傻。


　　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谁年轻时不犯点傻做点错事的，问题是，年龄在长，笨拙依然如故。几年前的某个春节，我们到我婆婆家过年。新农村，老气象，麻将一桌一桌又一桌，搓麻的看麻的倒水的，屋里屋外，没一个闲人。那时孩子在国外，秋白在麻将桌上奋战。那日午后，阳光和煦，我百无聊赖，一个人到田野里闲逛。江南的冬天，依旧绿意浓浓，那些落了叶子的植物，更增添我的好奇，比如葡萄园，猕猴桃园，还有各种野花，正在长笋的竹林，菜园里的各式菜花，一路手机拍。直到走了小半天，手机的电也快光了，才发现自己迷路了。鼻子下面就是嘴，问呗，就这样，我用洋泾浜的绍兴话问到了路，找回了家。


　　散步散到迷路，这样的糗事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那回还有惊无险，路过一个陌生的村子，竟然跳出三条狗，对着我一阵狂吠，吓得我魂飞魄散，三条狗在我眼里无异于三条狼，想起某书上说蹲下来做捡石头的动作，狗会被吓跑，干净的水泥路，哪有石头的影子，蹲下身万一……岂不死得难看？镇定下来，和狗狗对视，它们叫了一阵，散了，我如释重负，还不敢跑，怕狗狗追上来。回到家和秋白说，他竟然告诉我说，我不吃狗肉，狗闻得出来，不会咬我的。


　　梦是睡眠的副产品，犹如蜂蜜之于蜜蜂。每一夜都有梦，千山万水，一程又一程，是另一个世界的白天。醒来，有的记得，有的记不清，等天大亮，大半都忘光。母亲走了之后的某个夜里，我梦到自己搀扶着她在河边散步，我们看到清澈的水流，看到如洗的碧空，两岸的花木……我梦到自己做着梦，我死命闭紧眼睛，不让自己醒来。


　　睡不着的夜晚，就这样想东想西。过了12点，我尽量闭上眼，有时压低台灯看书，不影响家人。总之，一夜安睡，是人生幸福之一。鲁迅有言，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我说，人生最苦痛的是失眠，没有梦。


　　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安静，可能被打破，马路上的车声，远方工地的声音，在无边的黑暗里说不清来路的声音，天亮后公园的鸟鸣……其实这些都不是理由，难的是心静，心一静就很容易进入那浩瀚的深蓝。


　　失眠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纵然几晚睡不好，迟早能等到一个好觉，何况，不管伟人凡人，无论年长年少，不分贫穷富有，将来的某一天，众生平等，我们都会睡好久好久，根本不用急。


　　2020-11-02

千幻烟

  终于抢个大沙发哈！

千幻烟

我有一次散步看景色，也丢了

月牙

千幻烟 发表于 2020-11-2 19:18
终于抢个大沙发哈！

问好烟烟，请上座，敬香茶～

月牙

千幻烟 发表于 2020-11-2 19:19
我有一次散步看景色，也丢了

哈哈哈，同类项。。
主要是手机没电了，还有 农村没啥标志性建筑，房屋都差不多。
幸好地球是圆的，总能走回家

千幻烟

月牙 发表于 2020-11-2 19:35
哈哈哈，同类项。。
主要是手机没电了，还有 农村没啥标志性建筑，房屋都差不多。
幸好地球是圆的，总 ...

那天，我好不容易才回去。

莹莹子期

想起一首歌词里：夜未央，梦一场，无人在意满地霜……每一场梦都是内心的写照。无眠的人大多是感性极浓的人。在心里播撒太多种子在梦里开出花来。梦是往事的重回，在夜深人静时候人是最柔软的。也许那一刻才是最真实的自己。而我只希望月牙永远健康快乐。

鴳雀

我睡眠质量，手环记录，七天六天差一天中。读着读着睡着了，大部分是名著，睡着睡着又醒了，黑暗中都是魑魅魍魉，魑魅魍魉中夹着月牙、草舍、石头、小草...

草舍煮字

体力劳动者，劳累以后疲惫、肌肉酸痛，入眠快，一觉恢复；脑力劳动者，劳累以后头痛、脑神经兴奋。读书，用刺激脑神经的做法来让它安静，抱薪救火。我这个想法可能是对的。古今中外数千年的人与事，用你的脑神经跳绳，干脆与人乐乐。
迷书和迷电子游戏是不是一样，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电子游戏是人类进步后的副产品。人类用了若干万年，好不容易爬到了阶梯顶端，发现谜底是游戏。我宁愿直接跳下去，回到茹毛饮血，寿命十几岁的时代。

高骏森

经常夜无眠的人，都是有思想的人，有故事的人，有难以将故事全部讲出来的人。
问候月牙老师好！

草舍煮字

鴳雀 发表于 2020-11-3 08:38
我睡眠质量，手环记录，七天六天差一天中。读着读着睡着了，大部分是名著，睡着睡着又醒了，黑暗中都是魑魅 ...

雀兄灵域神游啊，想必地藏王请去做判官了

云馨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就有所梦，睡不好，是因为想的太多吧~~

我最近睡眠质量也不好，根本就达不到八个小时，估计是老了的表现！

云馨

失眠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纵然几晚睡不好，迟早能等到一个好觉，何况，不管伟人凡人，无论年长年少，不分贫穷富有，将来的某一天，众生平等，我们都会睡好久好久，根本不用急。

这感悟深刻，非常现实！赏读学习月儿佳作，问候！

鴳雀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11-3 10:30
雀兄灵域神游啊，想必地藏王请去做判官了

有一间草舍，上方一弯月牙，隐约照见石头，连带石头旁小草，妖魔鬼怪就在中间穿来走去，似梦非梦。

何足道哉

无眠之夜思绪万千，万千思绪成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文字，让我们沉醉其中。
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