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瓦罗蒂的《今夜无眠》,李谷一的《难忘今宵》都好听,好听的生理反应一身鸡皮疙瘩,眼眶湿润,轻微颤栗,手足出汗;好听的直接后果是精神亢奋,胡思乱想,彻夜难眠。这当然是自找的,睡前激动个啥子嘛,自作自受,睡不着,活该!
睡眠问题,除了器质性的病灶,一般都是心里问题。比如,胆囊炎,胰腺炎,关节炎,牙龈炎.....这些器质性的病灶,疼痛难以入眠。心理问题睡不着轻者,毁了一张皮,尤其于女人,不惑、天命之女人却是致命的。那张皮不再精致,紧绷,细腻,白皙;沓拉着,松弛,粗糙,眼圈黑,下巴黄。男人尚可,男人那张皮,烟酒色浸染,本来焦黄糙,再添几分黑,更像老树皮,好比榆树迎风。心理问题睡不着重者,抑郁,闷闷不乐,走过去融化在蓝天里,昭昌跳下去了,堂塔跳下去了,国荣也跳下去了;再睡不着,神经病,从而精神分裂症。
关于睡眠的医疗常识一肚皮,好比写作技巧倒背如流,这个不顶用。我知道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知道,有什么用呢?还是没有钱。我知道小说创作,人物,事件,开头结尾,草蛇灰线,顺叙倒叙插叙,留白寓意镜像,悬念命运跌宕,章节情节细节,白描工笔勾勒,我都会,这有什么用?放到太虚幻境被砖头猛砸一通。不顶用就不用,安安静静等着,等着精神分裂症莅临指导,体验一把,写出旷世巨作。
手环记录,手机告知,优良睡眠参数如下:睡眠时长七小时半,深睡超20%,前九十分钟须超30%。就是说,一夜睡450分钟,有90分钟以上深睡,且在前90分钟睡眠中有半小时深睡。这个才叫好觉。
我不是失眠,是没有好觉。前90分钟几乎没有深睡。我是数着人头入睡,以前数石头、小草、姨娘、九娘、媚娘、秋声......现在数草舍、砖家、桑姐、月牙、芷楚、格格.....数着数着,他们都鲜活起来,魔影憧憧。
草舍喜欢煮字,白面书生一枚。人蛮考究,上海话叫疙瘩,凡字计较。砖家东北人,嘴皮子挺溜。喜欢撒开大脚丫子站在大坑上,居高临下构思卡佛的平民情节,一股大碴子味,现在去了南方,学着小家子气,大碴子味糅着小家子气的东北旮旯水乡人。桑姐其实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可称得上玉树临风,正经的主题思想,正经的创作理念,正经的学术作风,正经的叙事语言。因为太正经,走着科班模样的路,其小说缺少空灵的活泛与俏皮。然而这点,却在月牙身上体现得非常突出,小说也是空灵活泛俏皮的模样。月牙觉得桑姐眼睛总是一白一白小瞧草台班,月牙意思,阿拉也是科班。月牙瘦瘦长长白白,伶牙俐齿不肯饶人。芷楚就不一样,芷楚在《艳阳天》里是白天鹅的称呼,在《西游记》里扮观世音,反正白白胖胖福气人,福气人写长篇,要么写《幸福一家子》,要么写《相公小姐私定终身后花园》,芷楚从不与人翻脸。格格自然最是那个。所有的歌曲,我最欣赏蒙古长调,哎——啊——一声,魂上九霄,所以我对格格记得牢,我一直记得格格奶奶的红箱子,格格唯一一点粗心,格格的小说,构思,细节,文字都有粗心的烙印。数着数着,数个鬼,越数越睡不着。
今夜无眠,索性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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