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n安 于 2020-12-13 22:11 编辑
改井改邑 文/an安
《周易·序卦》云：“困乎上者必反下，故受之以井。”这逻辑，有没有毛病，要看如何理解“上”和“下”，如果只理解为“上面”和“下面”，或“上层”和“下层”，逻辑自然不对了。如果把上理解为受困时呈现的问题，把下理解为问题的根源呢？困乎上者至少要想想我怎么就困这儿了呢！“反下”是正常人的正常表现，逻辑没毛病。“反下”，为什么要受之以井呢？那又要看如何理解这个“井”。如果把它当成一口井，给受困的人弄井里去了，成水牢了，肯定不靠谱。可是如果把“井”理解为“修井取水这一过程所蕴含的道理”，那“受之以井”就再好不过了。
井卦，坎上，巽下，坎为水，巽为木，巽又为入。木入于水中，就是从井中取水之象，故此卦为井。井卦，和下一卦革卦一样，可以说是典型的“以物取象”之卦。
坊间把卦辞读成“改邑不改井”，且释为“城邑会有变动，但井不会有变动”，这话不攻自破。还有更多不攻自破的都有人攻过了，我就省省力气了。我把力量集中用在那个不攻不破，攻了也不一定破的观点上。当然，攻破不是我的目的，对《易经》的理解，有益大可并存，从不同角度看，得到不同的启示，这正是《易经》的奥妙和魅力。
此观点认为，卦辞“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是指修整了城邑却不修整水井，这样短时间内不会影响什么，时间久了，人们一次又一次的打水，却不修整水井，就把井用废了，于是“凶”。
话说我小时候住的房子曾是村生产队的大院，院外有一口水井，曾经，那是全村唯一的一口井，井口直径至少有一米，它很有可能是一口当时还不太先进的机器钻的，更有可能是人工挖的。人工挖的井一般只会比它大，比它小很难。后来家家户户富了，自己钻了井，安装了电泵，这口大井只做停电应急之用，无人修整，因此也“废”过两回，村民们齐心合力修整过，我是亲眼所见的，印象很深。两次都是村里那个很勤劳也很有修养的老爷爷下到井底，把堆积的沙石、杂物刨开，装进桶里，上面的村民拽上来。每次修整需要花费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围着许多大人和孩子看，大人是等待出水，而我则担心出水后老爷爷怎么才能快点儿跑出来。当然，两次修井，老爷爷都安全回到地面，毫发无损。也就是此项劳动并没有什么危险性，甚至不能称为一个技术活儿。所以如果说井废了就“凶”，这是没道理的，井废了就修，一次修不好再修几次，总会出水，对井不至于凶（九五爻，“井冽，寒泉食”正是六四爻“井甃”的结果，正因为经过了修治，井水清澈，可以取来饮用了。）修井不会耗时太久，不至于引发灾荒、饥渴而亡，更不会因此引发战乱，对人也不至于“凶”。因此，说改邑不改井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这个象取得有点危言耸听。更何况村民自己用的东西，随时有问题自发就修了，不会等到“井谷射鲋”（井底都满是破烂了）才去修，那时候人朴实，也不会找水务集团，也不至于投诉12345，所以改邑的时候有没有捎带着改井，真的不重要。
井卦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呢？让我们从“凶”入手，来寻找“吉”之所在。井卦，不是在用严重的后果吓唬人，而是用修整井后得到清水，且能“往来井井”这一卦象启示人。 卦辞“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
第一个字，便承接困卦而来，“改”。困境面前，要寻求改变，要自我调整。“困乎上”，没有水，玩不转了，要“寻乎下”，往源头上挖，把源头挖通，才能走出当前的困境。譬如，有太多的人困于婚姻，困于家庭，有一本书，叫《热锅上的家庭》，一堆琐事真是让人焦头烂额，耗费心神，甚至生无可恋。我们办公室的姐妹们曾多次谈起自己的父母吵架的故事，几乎我们父母那辈的人，都是打一辈子，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能吵起来，就能憋气，从年轻干到年老，给儿女创造完不完满的原生家庭，又继续影响孙子外孙。因为他们从不曾寻求真正的改变，总是在原地打转，困在其中。所以井卦卦辞第一个字，就观点鲜明，唯有寻求改变，做出调整，能走出困境。
“邑不改。”邑，《尚书大传》云“古八家而为邻，三邻而为朋，三朋而为里，五里而为邑，十邑而为都，十都而为师，州十有二师焉。”读过费孝通的《乡土中国》，今昔对比，我们有理由说，邑，就是当时百姓生活的大环境。“邑不改”，我们所处的困境许多恰是大环境造成的，如果没有应试教育造成的巨大的升学压力，可以减轻多少家庭的焦虑，降低多少家庭的负担，减少多少家庭琐事引发的矛盾。但大环境不会为某个个体而改变，也不会按某个个体的意愿去改变。如果你恰好还是那个被困着的，那就更不可能为你而改变了。多么让人绝望的现实啊，要不要因此而一蹶不振呢？答案十分肯定，要改变自己。为什么？看井，看那口曾经废弃的井，它当时都废成什么样了？“井泥，不食；旧井，无禽。”“井谷射鲋，瓮（帛书作：唯）敝漏。”井被塞住了，不能饮用了，成了一口长期废弃的井，连禽鸟都不再来这儿找水了。甚至井底都被当成了垃圾堆。可是对这样一口井，只要不放弃，只要还希望它“可用汲”，只要行动起来，修整起来，最终仍能“井冽，寒泉食”。井就是这样，只要修整一番，“勿幕”，便可以“无丧无得，往来井井”。你打走多少水，它也不会因此水少，你不打水，它也不会水多得冒出井口来，有去有来，源源不断。“履道坎坎”，读着都觉得沉重，可“往来井井”不同，如炊烟袅袅一般，总能让人想到美好的农家生活。井能修好，人也能，困境面前，就想想被整修的井吧，只要对自己做出调整，挖出自己心灵的源头活水，“往来井井”“并受其福”的美好就在前方。
“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既然美好，怎么又凶了呢？我曾经给儿子画过一幅图，给他讲几个人为梦想努力的故事，有的是前行五十步就放弃了，有的前行了一百步，有的前行得更远，甚至有人在距离终点一步之遥时放弃了，因为他不知道，只要再跨出一步，就会胜利。这恰好能帮助我们理解这句卦辞。“汔至”，已经修好井了，几乎要打上来水了，已经到井口了，水瓶被绳索缠住了。在最后关头再遭打击，前功尽弃，种种努力皆是白费，一切付出都是枉然，对之前做出的一切改变产生质疑，把自己困于自我保护的壁垒，不肯再前行半步，对于一个生命而言，不得不说是凶。什么才是“凶”？在一波一波的困难面前彻底绝望停滞不前，身心俱被击垮才是凶。也就是既然改，就要持之以恒，不可功败卒成。故，《彖辞》：“未有功，是以凶。”
如何寻求改变呢？还以家庭为例，好像每一次家庭矛盾过后都有一方在改，可几乎次次没改出个所以然，甚至改到最后发现想改就压根儿是个错，然后拒绝改。其实“改”没错，怎么改值得研究。九三爻，“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停留在自己的认知里，按自己原有的想法改，比原地转圈好不了多少，所谓的改，还是在问题里，“困乎上”，还是没有“寻乎下”，没有寻到根儿。浅层的改，也会暂时缓解问题，就像也能从井里取出水来一样，但是井水依然是浑浊的，不能饮用。只有井水能被汲用，才能发挥水的大用处，使整个家庭共同享受福泽。也就是对井的治理，要彻底，要治到根源。
如果，你已不再是个婴儿，想让自己有这样深度的改变，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读书了。书读不进去，交个能改变自己的朋友也不错，所以现在诞生了心理咨询服务。可是更多人不这样做，他们更喜欢打电话给广播电台的情感倾诉节目那个嘴黑的主持人，自找一顿骂，被骂到体无完肤哑口无言，他就平息了似的，好像压根不知道开卷有益，也不愿意花那个时间到书里照照镜子。而我身边就有因读书改变家庭氛围的例子，两口子闹到要离婚，闹到亲戚朋友单位领导都知道他们在闹离婚，在一位大姐的劝说下，他们给了自己的婚姻一次机会，两人开始读书。两年过去了，他们的婚姻复活了，是从本质上，从根源上复活了。享誉国际的道家文化学者陈鼓应，曾受困于“台大哲学系事件”（因批评时政受处分），当时的境地是可想而知的，而这段时间，机缘巧合，他读到了《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又读了《庄子》，于是豁然开朗，走出了困境。如果你还觉得自己被困着，很有可能，是因为你还没遇到那本可以改变你、进而解救你的书。所以，读你需要的书吧，养不明白孩子读关于教子的书，干不明白工作读相关专业的书，家庭不幸福读关于婚姻的书，领导当得失败读读管理艺术。至于哪本有用，读了才知道，总比原地打转好，当你遇到那本书，当它把你“驯化”，就“井冽，寒泉食了”，就“往来井井”了！
“井收，勿幕。有孚，元，吉。”井治理完工，不要盖住井口。像井水养民那样，以自己的成长带动他人，进而实现自己圈内、圈外的“往来井井”，不必去改邑，邑却因为你的改变而发生了改变。故本文标题为《改井改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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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9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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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9 13:13
与如空观点略有不同，但上升到哲理时，殊途同归，可见大道相通，真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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