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孔 于 2021-1-18 16:31 编辑
人脉这个词语什么时候产生的不清楚,我想应该时间不长,至少我打小的时候变没有听说过。直到在社会上混饭吃了,才相当被动地听说这个词,颇具神秘色彩的一个词语,更是颇具能量的一个词。
什么意思?不深究,大约来源于动植物。动物身上横竖有很多经脉,植物表面也可清楚看到一些纹路,都是脉络。这些脉络串联成整个肌体,支撑着生命的延续。
人是动物,自然也有静脉动脉之类的,但是,人脉这个词语并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是社会学意义的。它更大的可能是指在社会这张关系网当中的参与度。你在社会上认识的人多,那么你的手能够伸向更深更广的地方,你的人脉力量就更大;反观一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虽然身体内也是纵横交错,一激动也能血脉膨胀,但没有人会买你的账,那么你就谈不上什么人脉的。
很残酷的一个事实,同样的一件事,别人出去能办成,我就不成,哪怕我们说一样的话,走的是相同的路径,就是不行。原因很简单,对方不认识我却和你推杯换盏过,于是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亲人,话也柔了,嘴也开了,事儿也成了。这个例子的根源就在于你的人脉比我广,这是人脉的潜能。
这样的例子据说不少。开车的同样违章,我可能不断陪着小心说尽好话,分还是扣了,钱还是罚了,而你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搞定;同样的孩子上学,我搬了小马扎在学校门前守一两个通宵或者咬紧牙关吐血买学区房勉强才能上个心仪的学校,而你可能跑一两个部门扔几只香烟就能解决,领书的时候你还得在我前头;进医院也是,医院里没个把熟人,生个病都不放心;还有找工作,尤其是面试什么的,那必须得有些熟人才能底气更足。我们当然相信很多事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就是很规范地流程,但是,我们已经内化了熟人好办事的这一铁律。对于人脉,我们已经从向往到迷信再到膜拜的阶段。
举个例子吧!孩子大了,两个出路,一个是搞技术,一个是搞行政,谁都知道搞技术单纯,可更多的人选择行政,因为父母告诉他,搞行政的人脉广一些,以后办个事容易多了。搞技术除了认得几个螺母和螺丝之外还能认得啥?离开自己的圈子,存在感近乎为零。
小时候学课文,鲁迅对他侄女讲碰壁,不懂。后来还真是屡屡碰壁,懂了一些,可懂了也没用,迷迷瞪瞪半辈子都过去了,人老珠黄再去开发人脉也开发不了,于是换个角度看世界,当局外人看看风景也别有心得。很多人认为人脉这东西自然不大见光,其实大可不必咬牙切齿。毕竟,这玩意也有个先天因素,所谓衔着金钥匙出生的跟八辈贫农是绝对不一样的。像英国的那个花花公子蒙巴顿将军,据说有好个王位继承权,就是在家吃喝玩乐给个印度总督也不算过分,印度独立之后,当个什么元帅的也不至于大惊小怪。现在什么什么二代的和他有些类似,到哪儿一口一个老爷子如何如何,叔叔阿姨还能不给个面子?这是人家祖上给铺好的人脉,自然多许多捷径。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娘胎里自带钥匙的原本也不多,不接受也得接受,平和一点吧。还有一些人尽管没有这些祖上的遗产,可人家先天会钻研,会调剂,会妥协,该出手时会出手,一手烂牌能打得很好,在社会关系网当中游刃有余。比如说杜月笙,一个卖水果的,之所以能混到那个份上,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达到的。他只身犯险救了黄金荣,得了两千大洋,那是当时上海买好几套房子的钱财,愣是一分不留分给手下。那真是大手一挥,不留半点云彩。你说他品德多高多讲义气怕也不是,人家放的是是长线,要的是江湖,连黄金荣老婆都能看得出来,换成一般人在菜市场买斤肉都还半天价,然后说自己命不好,那只能说你脑子不好的。事实是人家厚黑学玩得转,舍得舍得,因为舍而得,也能说得过去,没必要眼红。
杜月笙自然是个流氓大亨,而且把流氓做到了极致,坏事做过不少,好事也做过一些,不是那种非黑即白的人。章士钊、杨度等一堆顶级的近乎国士的人跟他都能走得都很近,不是简单地靠钱财和地位就能攀附得上。还有一个关于他的例子,杜晚年当着女儿的的面,把几十万的借据一把火烧光,也说明他的确有过人之处。如果以人脉来界定他的话,那他以民间的身份一般人是很难望其项背的。张学良丢了东北,怕人追杀,据说王亚樵还真准备动手,杜月笙说你到我府上,包你没事。结果果然没事,还帮少帅戒了鸦片。
中国人喜欢说乱世出英雄,这个我不大认同,乱世里出的不一定是英雄。有的是逼上的梁山,饭都没得吃,不以非常手段是杀不血路的,属于被动的,这是少数。还有的善于审时度势的人,出的是暴发户和投机分子。为什么?因为世道乱了,纲常法纪也就废得差不多了。乱来的机会就多一些,秩序由条例规则转为人际关系。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跟对了主子比做对了事情重要,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薛大小姐都能看明白。怎么上青云?就是宰相门前三品官,傍个大款,鸡犬升天,自然大杀四方,好听一就叫人脉资源丰富。
当然,这类人也不多,因为代价太大了,古代的皇帝打不过人家就把妹妹、姑娘嫁给蛮族,没准先嫁老子接着还要嫁儿子甚至孙子的,心里能好受?岳不群想当盟主,自己把自己的命根子咔嚓一下,你以为他想啊!没有法子的法子。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讲,既没有先天优势,又不一定有挥剑自宫的魄力,还是老老实实地希望生活在承平时代,法律完备,法制健全,该怎样就怎样,既不要看脸色行事,也没必要走什么弯道超越,正常就好。
不过,看来还有大段的路要走,甚至可以说,完全撇开人脉就能行走自如可能还有些乌托邦的臆想。至少从目前来讲,熟人社会人情大国还是咱们社会转型期的一个外在特点,熟人好办事也是传统文化之一。中国人信奉宗法的东西,除了周天子的礼法传承之外,也是主动缔结人脉抱团取暖的一种自我保护。你姓王我也姓王,那五百年前就是一家哈!热烈地拥抱,亲切地握手。你姓潘我姓杨,我姓岳我姓秦,横竖就有那么点不舒服,这个传统太久了。人既然不能生活在真空当中,就要面对实打实的社会,说白了就是面对社会上的人,完全撇开人脉关系既不大合乎情理,也不合中国的现实。“六亲不认”当然是个褒义词,那是最无私的,可显然在咱们的语境下,绝对是个贬义词,还是客观地看对人脉合理地利用比较适合。
只是不应该用力过猛,动作变形。陪人喝酒可以微醺,不能大醉;投入时可以花点小钱,不能倾家荡产;求人时抹开面子,不能丢掉尊严;咱们很多时候就这样,自己做个小动作以为理所当然,属于不得已而为之,可别人也玩个非常规手段,立马就看不起人家,说人家是小人。要有点包容心,都不容易的,做人要厚道。本来人家办事就心力交瘁,再让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心里,换做你也不好受。
还是不要太过迷信人脉,更多的时候是做好自己。把学习搞好就用不着成天求老师,把身体搞好就很少去求医生,把工作做好就用不着怕领导,把法律学好就用少受人气。所谓积德行善,终究有报,并不复杂。老人们经常讲,求人不如求己;孩子们讲,出来混早迟是要还的,都是这个道理。
临了讲两个人的故事。
第一个是张勋,印象如何?能想到的词语多半会是落后啊,顽固啊,草莽啊等等。民国都好几年了,他来了个复辟帝制,典型的开历史倒车。这个人结果怎么样?好的很!生前巨富,死后哀荣。听闻其死,政界闻人和文化名流纷纷致电哀挽,祭文、哀诗和挽联不计其数,他的灵柩回老家安葬,无数赣籍百姓自发相送。我们能简单地认定仅仅是因为他人脉广吗?不是,除了对于他的那个愚忠有些心绪复杂之外,他的仗义疏财就很受好评。他在北京的时候,只要是江西的学子在京求学,他吃住全包给学费,这当中包括共产党早期的领导人著名的方志敏、张国焘,还有著名的民主人士许德珩等等,当然,他还接济过灾民和孤儿寡妇。所以很多人念叨他很正常。
还有一个人,杨度!臭名昭著的筹安会六君子之一,或者说是发起人,一门心思推袁世凯当皇帝,该遗臭万年了吧?非也!周恩来总理快要离世的时候,特意交代,我们还有一个地下党员只与潘汉年单线联系,我是他的入党介绍人,为我们做了很多贡献。这才揭开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杨度是共产党员。这个人经历复杂,但绝不是钻营分子。他和孙中山是朋友,和李大钊也是朋友,和杜月笙是朋友,和周恩来更是同志关系。我们现在的话讲就是人脉大师,什么黑道白道蓝道黄道他都能搭得上。可是只要一梳理,你发现他的经历其实就是在找出路。他看到清廷的腐败就支持康梁变法;民国之后国家没有变样,他又迷信起袁世凯;袁世凯挂了,他又帮助孙中山;孙中山逝世后,他不遗余力营救李大钊;后期终于坚定信念,加入共产党。有人会说,那他是压宝。大错特错!那个时候正是大革命最低潮的时期,很多党内人都开始叛变,他的加入是需要绝大的勇气和无畏的牺牲的。如果我们简单地用人脉这样视角去看他的话,是对不住先人的。
人家混的好,不是混的好而是做的好。所以,关于人脉,我们貌似应该透过人脉去看所作所为,信息量才会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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