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羞惭之心

月牙

说羞惭之心

文/月牙

　　翻看教育书籍，竟在短短几分钟里遇见“惭愧”“羞愧”“愧色”等词，还是惊了一下。


　　一则与赵匡胤有关。宋太祖的大名，在教材里熟习，陈桥兵变，杯酒释兵权，在历史老师眉飞色舞的演绎下，颇有生动跌宕的戏剧性，说他是戏精也不夸张。走出教材，迈步家庭教育的领域，赵匡胤被贴上了“嗜书如命”“家风俭朴”的标签，好感指数蹭蹭蹭往上涨。话说他非常注重对子女的教育，不仅自身节俭，而且以节俭为家法。有一回，他心爱的女儿魏国长公主穿了一件贴绣铺翠缀有孔雀羽毛的靓衣。他就说女儿了。公主觉得自己贵为皇家金枝玉叶，这衣又用不了多少翠羽，不以为然。宋太祖就开始谆谆教导，人会效仿，翠羽价高，小民逐利，伤生恶果云云，“当念惜福，岂可造此恶业之端？”公主听后非常惭愧，从此衣尚朴素。


　　一则与北宋名臣王旦有关。王旦家教法，有人归纳为三点：为官俭约，教子自食其力；为人宽厚，重无言之教感化；以身作则，循循善诱。王旦任宰相长达十五载，居官清廉，俸禄之余接济亲友，从不考虑为子孙置买田宅，他说：“子孙当各人自立，何必田宅，徒使争财为不义耳。”他忙于政务，由弟弟王旭料理家务事。有一次，王旭见其他大臣都腰系玉带，就私下为兄长买了一条，王旦没有直言批评，而是温和地让王旭将玉带系上，问：“你能看到漂亮的玉带吗？”王旭言不低头看不到。王旦笑着说：“自负重而使见者称好，无乃带乎！”王旭非常羞愧，立即把玉带退了。


　　两个有关“愧色”的故事，一个是皇帝的女儿，一个是宰相的弟弟，似乎书上所记不具典型性，同样是这个王旦，一次，子弟告知他厨房的肉被厨子私用了一半，请求处置厨子，王旦回复说，以后稍微多买一点便是，就若无其事回书房了。那个厨子听闻此事，面有愧色，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此话不假。”一个厨子，想必没有皇家名臣的血统，举这个例子，可以看出普通人也有羞惭之心。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今人，有关羞惭之心的例子，也不少见。某日买菜，要打开捆扎严实的一把菜，直言疑心夹杂劣质，卖菜的妇人惊骇的表情，说：“那怎么可以？那样的事情是不好做的。”看她的眼神，似乎想一想都是罪过。买了到家打开，果真里外一致。那一瞬间，买菜的也为自己心生怀疑而羞赧了片刻。


　　贪官沦为阶下囚，时常见诸新闻报道，一个个忏悔连连，痛哭流涕，更有白发苍苍者在宣判时痛哭出声的。既知今日何必当初？江西省原副省长胡某某，人前人后两个样，公众场合，热情豪爽，平易诚信，背地里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受贿罪、行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撕了他的伪装。沈阳市原市长慕某某，上任伊始，誓言铿锵，暗里收受他人财物一千余万元，在《忏悔警示录》里，他说没有脸去面对老百姓……最富有戏剧性的是，某官在任时台上侃侃而谈：曾国藩的手下给他打了一把银壶，要八两银子，曾国藩想，下层小民吃草根，身居高位竟这般豪奢，还盗取廉洁节俭的虚名，真让人惭愧得无地自容！不几日，进去了。随意点开一个反腐倡廉视频，都能让人醍醐灌顶，祸患积于忽微，慎独可贵。


　　但，教育只对可教育之人。皇帝的女儿爱美装，也虚荣；名臣的弟弟懂孝悌，从众置玉带；古时普通的厨子会为自己的贪小而惭愧；今世卖菜的农妇经得住质疑，知为人的根本……幸好他们都有羞惭之心，没有在虚荣、从众、贪小的路上越走越远，没有失了本心。倘若那些贪婪之人早日懂得君子慎独这个道理，至于沦为阶下囚吗？


　　为何不再羞惭？用通俗的话说，脸皮不知不觉厚起来了，觉得自己的言行都理所应当，吃点喝点拿点，又有什么呢？你没看见谁谁如何如何，某某又怎样怎样。心理的失衡，攀比与虚荣，归根到底是信仰的不坚定，善良本心的丧失，可能几十年树立起来的价值观这座大厦根基不够稳，也可能是遭遇的风雨太大，枕边风太香，狐朋狗友的雨太猛，就把大厦给吹歪了，也让自己的羞惭之心泯灭了。


　　《孟子·告子上》：“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人皆有之的，皆是本心。羞恶之心，做了错事、坏事而感到羞耻、憎恶的心情，人人都是有的，这是义，是义的开端。不管性恶性善，还是告子认为的人本身不恶不善，皆能守住本心，自始至终葆有可贵的羞惭之心。


　　心正不贪，是佛陀的《佛遗教经》里的话，适用于佛家子弟，也贴合普罗大众。人世间的烦恼，无非一个“贪”字。佛陀还说，“惭耻之服，于诺庄严最为第一。” 羞惭之心，在佛法诸庄严之中是最为第一的。不忘本心，便是做到《礼记》里说的“知耻近乎勇”，知道羞耻，勇于改过，在自省中修行完善。


　　去恶迁善，起死回生，说羞惭之心的价值，可谓一语中的。这话出自《菜根谭》：“谢豹覆面，犹知自愧；唐鼠易肠，犹知自悔。盖愧悔二字，乃吾人去恶迁善之门，起死回生之路也。” 传说中的动物尚且知道愧悔，何况人呢？和旧我告别，摒弃劣性，向善向美，与丑陋的自己渐行渐远，才可能成就更好的未来。


　　推己及人，将心比心，悲悯弱小，自律宽厚——那些睿智先哲，给我们树立了榜样。想起白居易的一首诗，《村居苦寒》，“……回观村闾间，十室八九贫。……念彼深可愧，自问是何人。”他愧的是，自己生活优裕，而农民穷苦冻馁，深知为官的责任。他情系苍生，心忧天下，虽然在母逝辞官归家的路上所见，还忍不住这样慈悲发声。今日读来，依旧令人动容。尽管你我皆是凡夫俗子，但依然可以严格自律，守住本心，有法纪的准绳，恪守道德的底线，懂敬畏和节制，安于当下，每一个寻常的日子，感恩得到，珍惜所有。


　　有人言，本心也好，羞惭之心也罢，既然可能不是天性，那便是后天习得，自然都是教育的事。不知怎么一推，教育的事，自然都是别人的事，别人的事与我何干？对于这样的人，我还是那句话，教育只针对可教之人，教育不是万能的。


　　2021-03-06

随玉

我先占个沙发，稍后再来读。     

草舍煮字

想起两句话。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fonyuan

文章写得很端正，也很周正，思想内容也很传统，属于高大上，可居庙堂也。
但。
我们细心就会发现，所有这类文章的出发点，都是叫人“做好事”或“隐忍”的。说人话就是，
让人做人做事要谦虚谨慎，不要四处招摇，少说话多做事，最好是多做好事，多做利于他人之事，少给自己找麻烦，自己越干净越好，甚至越清廉越好，再说得白一点就是，最好我为人人，人人可以不问我。（这也是儒家学说的精髓之处）

这其实是另一种极端。

皇帝的女儿穿得漂亮一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皇帝却说，因此，百姓去逐利而残害生灵。。。
这就是走极端了。而皇帝的女儿因此不敢穿漂亮的衣服。。。还成为美德。这叫什么逻辑？
这只能说，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在生产力不足时，是一种无奈的选择，这种教化之目的，是无奈之举。显然与当代社会现实格格不入。这也是贪官产生的根本原因。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理论与现实相差太远的结果。

但这些其实是儒家守旧思想的一部分。很多人把儒家经典（学说）说成是中国民族的传统美德，请问裹脚布算不算呢？
在一定时期内肯定算的。至少在清朝之前是肯定算的。清朝时留辫子也算的。
所有这些东西都带有一定的时代特征。有些会随着时代变迁而变弱或消失。有些有利于社会团结（但不一定促进社会进步）的会留下来。
在这一点上，任何社会都一样。

另外说到羞惭之心，这是对“有德”之人说的，而且多数情况下还只是表面文章。;P因为追求一己私利是所有动物天生的本能。
所以这里就要考虑什么是“德”，“德”的标准是什么，仅仅是礼让他人吗？这个标准很宽泛，不好玩，只能大约有个模样。
所以我们会发现当一个社会大力要求人们去“守德”的时候，就很可能是这个社会最无德的时候，因为“德”是社会最基本也最弱的行为规范。
我们再细看，就会发现我们的社会的进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全面法治建设开始的。

咦，扯太远也。。。

鴳雀

手捧线装书，论古又说今，做人有底线，竖子可教也。

fonyuan

鴳雀 发表于 2021-3-7 08:39
手捧线装书，论古又说今，做人有底线，竖子可教也。

今天下雨嘛。。。又没得什么事

草舍煮字

fonyuan 发表于 2021-3-7 08:11
文章写得很端正，也很周正，思想内容也很传统，属于高大上，可居庙堂也。
但。
我们细心就会发现，所有这 ...

哈哈哈哈，你的这些说法不像是读书人的观点。至少有两个问题。
一、宣扬道德当然需要教化。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清贫时代提倡节俭由皇室带头这没有错。在现代社会节俭美德也不过时，现今衣食住行等等方面的铺张浪费现象不必赘言。你会说消费促进生产，但是消费不等于浪费，这个道理不用争。其次，消费和搂着生存玩得挺嗨，资源呢？不可再生怎么办？
二、毋容置疑，传统文化中混杂着糟粕，和不合时宜的地方。但是把事物的优劣混淆起来然后抨击和消灭之，这是很阴的一个手段。一个裹脚布、一条辫子就要全盘否定数千年的道德、文明？这在无知的网民当中很有市场。
道德要求人们自律、慎独，而不是个人无限自由。你不是追问其现代意义吗？比较一下疫情期间中西方的国民表现吧。有人说这只是非常时期有用，拜登到了非常时期才教化国民戴口罩，来得及吗？古代统治阶级提倡道德的教化当然是为了巩固政权，但是平民难道不希望社会稳定、人际和睦吗？尤其是生产周期长的农耕国度。你不至于浅薄到以为每个人每时每刻都憋着造反当皇帝吧。
贪官的制裁在于法律层面，这是事后补救，不能因此就不事前做德教预防。你也说自私是人性，所以德教才必要。你说的“有德”之人难道不是德教的结果？
的确有提倡“守德”时，“无德”现象严重的说法，但是就像你说的，一己之私是人的本性，每个人都带着本性出生，这就决定了德化教育是一个持续不断的事情。

fonyuan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3-7 10:11
哈哈哈哈，你的这些说法不像是读书人的观点。至少有两个问题。
一、宣扬道德当然需要教化。上有所好下必 ...

浪费，这个词不当。
我没提到浪费啊。皇帝的女儿穿得再漂亮，也不能算浪费，最多算奢侈。
就算普通人浪费，也与他人无关，是在他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浪费，或浪费了他人的资源，自有他人或法律来收拾他。所以浪费一词，从来都是可疑的。
达官贵人带一块玉，也不能算浪费。这是阶级的象征。没有阶级，才是最可怕的事。
砖家我并没有全盘否定传统文化呀。。。。你这说法从何而来呀？
德化教育 确实 是，从来都是长期坚持的事。因为这是社会的根基，至少在传统农耕时代是如此。
但法治社会里更应该注重法治建设，对德，只能宏扬，不能强化或强制。因为这东西并没有可靠的约束力。
如果你认为对官员进行“德”之教育是必要，那是反法治之道而行之，这一步不是必要，只能说是一个教育的组成部分，仅此而已，就因为这东西没有实际的约束力。

嗯，这个话题可以单开。。。讨论之。。。
反正下雨天。。。。

草舍煮字

fonyuan 发表于 2021-3-7 10:34
浪费，这个词不当。
我没提到浪费啊。皇帝的女儿穿得再漂亮，也不能算浪费，最多算奢侈。
就算普通人 ...

你没有细读我的回复，所以还陷于你的逻辑里。皇室反对奢侈是推崇节俭风气。而节俭用在当今现实就是反对不必要的浪费。中国人善于举一反三，而不是僵化的思维。
崇尚道德并不排斥法治。我在回复中说了，道德的作用在于预防犯罪，和预防达不到刑罚的错误，法治多在于事后惩治，但损失已经发生。为什么你会认为道德教育是不必要，是“反法治之道而行之”呢？
道德教育作为一种教育而不是法律，当然不是强制。我也说了道德是自律、慎独，不能因为有人利用别人的自律来取利就反对道德。
德化教育可能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潜移默化的影响会形成社会风气，尤其遇到非常情况，其效果就显现出来。比如国人在疫情中的表现。
再举个例子，中国人的见义勇为并不强制，这是德教的结果。西方国内法律是不支持的，非执法人员在自己没受到侵害的情况下，要制止犯罪是不能伤及罪犯人身和财产的，因为罪犯对于非受害人是无辜的。

枕石问天

教育不是万能的，但鸟儿必须再回炉一次，发发善心，给她找个英语老师恶补，但只能是老夫子，不能是美眉。否则他和当年一样，光惦记英语老师去咯。

fonyuan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3-7 13:45
你没有细读我的回复，所以还陷于你的逻辑里。皇室反对奢侈是推崇节俭风气。而节俭用在当今现实就是反对不 ...

好。我们开一个关于浪费的专题讨论。。。。
法治道德 这些东西，过于高大上，中西方从古至今讨论了几千年没有定论。。。可以不必鸟之。。。

幸福小草

教育的事，自然肯定不是别人的事，这跟大家都连着啊。谁家没孩子不接受教育？
月牙的文章，读来挺好。
我笑楼上那些家伙又开始撂砖头了。

莹莹子期

现在教育好像不在以美衣美食为戒令了，更多以物质为基础，所以以前人人所有的的恻隐之心还要再三考虑，比如当街乞讨是否值得施舍，比如做好人好事是否再三权衡，为什么时代进步了，而人情味却越来越少了，泱泱大国五千年的文明毁在金钱脚下。至于道德不能当饭吃，所以可以忽略不计。这是何等的悲哀。

月牙

fonyuan 发表于 2021-3-7 08:11
文章写得很端正，也很周正，思想内容也很传统，属于高大上，可居庙堂也。
但。
我们细心就会发现，所有这 ...

本想点评一下，你坏我事啊，尽扯犊子，还这么长。。
矫枉过正要不得。
就像我在说刀，庖丁解牛如何踌躇满志，你偏偏来一句，刀杀人。。
当然，羞惭之心比刀复杂哈。
法治层面的东西，你做不了主，撑死了也就建言献策，仅此而已。
道德层面的，每个人都可以说几句。
你所谓的有德之人，不就是我文中说的，教育只针对可教之人，殊途同归么？
皇帝女儿这个例子，不在于漂亮不漂亮，重在用孔雀羽毛，与楚王好细腰，一样的道理。。
一说教育，你看。。你是当年被你的老师祸害惨了，阴影面积超级大;P

童心是

欣赏学习才女月牙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