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话题】要么妥协，要么边缘

淡淡不如风

　　“女生伸手过来，你得赶紧去握。否则人家会尴尬。”
　　
　　“女生张罗喝酒，你得端起来和人家碰一下。”
　　
　　我搬到县城后第一次请文学圈里人吃饭，犯了不和女生握手、不和人家碰杯等错误。秘书长就这么像教孩子地教育我——那年我都四十多岁了，她还比我小一岁呢。
　　
　　我嫌这些麻烦。再者那位女士不是我请的客人，是跟着朋友来蹭酒的，我们尚属陌生人，一顿饭过后各奔东西，她做的是银行工作，我写文章教作文，一辈子也是风马牛不相及，我也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但我也知道，这种场面应酬体现了一个人的情商，而我恰恰犯了情商太低的错误，这种错误的直接表现就是，我给大家留下了“旁若无人”的印象。
　　
　　事实上我进了这个文化圈时，也曾以谦逊的姿态仰视着前辈们。奈何前辈们着实不太着调，不愁圈里没作品，只愁圈里没人脉。具体特点是，对几个小说写得不错的后辈冷嘲热讽，甚至当众挖苦；对一众写什么都不像那回事的——尤其女弟子——大加推崇，不吝赞赏。一度为这些驴唇马嘴的文章联系编辑，奈何连他自己的都发表不出去，更何况远逊于他的众人。到后来落得了身边莺莺燕燕无数，拿得出手的作品全无。
　　
　　我偶然写了篇小说，内容是一个老师和女弟子在洗手间里做试验，结果引发了一连串误会——据说有讽刺前辈之嫌，虽然小说最终在省刊上发表，人但却被第一次封杀于文化圈之外。说实话，真心没讽刺谁，但人家对号入座了，我能赔着笑脸去解释去吗？我如果低下身段，自然也能被前辈高看一眼，或者还能给我隆重介绍几个编辑，但到了那个时候，我再也不是我了。
　　
　　被封杀的日子里，带着些激愤情绪创作，倒是发表了不少，也进了省作协。再次回归时，身子已经挺得比以前更直，底气也足了，看当年围着前辈身边转来转去的莺莺燕燕已多了些大褶子，却仍然挂着曾有的笑容、停留在当初的水准原地踏步。为此话就更少，感觉已经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大家对我很客气，但没有几个人愿意和我走近，所以我被拉进了组织，仍然是边缘人。不妥协、不随众，那就只能当个另类吧。有时候是感到孤独的，但想到与别人分享并不合适，因为很多圈里的才女们聊的都是酒嗑，还真就没几个人能谈谈文学。与其对牛弹琴，不如自娱自乐吧。
　　
　　那时已确定在这座小县城里开一家写作班，为此有朋友帮忙，说他的群发软件能让这座城市的绝大多数人的微信都能接到这条广告。于是编了一条自我吹嘘的招生信息：海林本土最牛的小说作家招生……
　　
　　消息发出去的当天下午，接到了圈里朋友的电话。说大家和前辈正吃饭的当口，每个人的微信都接到了一条消息，前辈的脸都黑了，说我吹牛也不打草稿，还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朋友委婉地劝我，应该找前辈解释一下，最好加个“之一”，海林本土最牛的小说家之一，大家都能接受。
　　
　　我有些茫然，谁家的广告不都得吹两句牛？为何看到我的吹牛就这么在意？我挑战到他的权威了吗？他不是常说没写过长篇小说的人不算真正的作家吗？我现在还没有完成这个目标，应该和他还有差距呀，再说并没打算想和他一较高下啊，我只是为了招生……
　　
　　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不肯道歉，当然我又何必道歉，这导致了我第二次被圈里封杀。
　　
　　这次，我静心下来，完成了签约出版的长篇小说。我又被拉进群里了。后来我才知道，这30年来，这座小县城里，只有三个人写过长篇小说。大家都是操弄文字的，难道长篇小说和其他文体有什么不一吗？举例来说，这次回来不久就参加了“山市笔架山杜鹃花节”，我陪着外县的作者吃饭。席间气氛甚嚣尘上，大家互相介绍，这个写诗的，那个写小小说的，这个是写散文的，那个是写歌词的……问我最近写了什么。我说只签了一部长篇小说，挣了几万块钱。
　　
　　全场雅静，全程闷头吃饭，连酒都没喝几口。
　　
　　不说她们了，她们档次不够。举大牌例子，牡丹江知名作家老安太太，被誉为本市小小说鼻祖，入了国家作协，频繁在国内获奖。我们俩加微信聊天，她说她出了三套小小说集子了，我说我只出了一套长篇小说，是签约出版的，是有稿费的。老安太太把我拉黑了——她是自费出版的。
　　
　　不久后，某个省作协会员来海林见我，年纪比我还大，要拜我为师。人倒不错，我收个老姐姐当女弟子，估计佳话也演绎不起来。但是终究没有应承，我已经没时间去关注文化圈的动向了。当年仰视的前辈已经不在话下了，因为我向前进的目标里已经没有他老人家的身影了。我人缘还是不算好，大家对我更客气了，而我更孤独了。但我显然已经适应了孤独，话不投机时，干脆就闷头喝酒吧。
　　
　　圈里才女们，目前还没有一个能和我聊聊小说的吧，又怎么能投机呢？所以一到场合，“旁若无人”的状态照旧，不是刻意，而是天性使然。说说笑笑嘛，何必总在意其他人的感受呢？圈里几个创作上有成绩的人，也是侃侃而谈，话语权常常在这些人手中，而倒酒的则是那些才女们。
　　
　　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离开这个圈，在生活范围内都是意兴风发的，在和其他人交往时也是有心理优势的，毕竟这个小城里写文章的少之又少，而偶尔能在本县内部发行的刊物印上了名字——说到底也是“铅字”啊！她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圈外人面前自称“文人”“诗人”“作家”……
　　
　　进了这个圈，她们卑微到了尘埃，不要说优势，就是谈劣势都没她们的份。但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缺什么向往什么，宁可挤进文学圈当块萝卜皮，也不愿意在芸芸众生中当朵马兰花。似乎进了“神圣”殿堂，不沾仙气能嗅嗅神仙的脚丫子味——也知足了！
　　
　　有个王大姐，高级教师，快退休的人了，被前辈当众训斥，如损儿女。几十人就那么乖乖听着，如果不是我来解围，她的脸也能挂得住——习惯了。写过多次的黛玉姐，一心向往省作协，写了三十年，距省作协的要求——省级以上刊物发表作品15万字——还差15万字。但人家真执着，陪前辈喝酒、为圈里人花钱、给大家献段舞，有一次还想给前辈捏脚——只要让她在文学圈里呆着就行。
　　
　　这样的才女们，进了文化圈也是花瓶和摆设，一到酒会上，基本上一个姿态：用怯怯的小眼神看着我们在胡吹海喝，她们被忽略在一旁，还得做出端庄姿态来，保持着淑女加才女的形象……
　　
　　据说，进圈的，大都是这样。只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我，被两次踢出去不算，又来了个三起三落。第三次被踢的原因很简单，在群里说他们写得不如我三年级学生，前辈勃然大怒：“你吹牛也不分地方！”
　　
　　被踢出去之后我猛然想起了——当年那条群发的微信，那颗“吹牛”的炸弹埋在前辈心里了，到底还是响了。
　　
　　这一次被踢出去和以往一样，孤独而充满激情地写作，这两年又签约了两套书。前辈封杀我一切文化活动，不妥协，就只能做一个文学圈的边缘人，但圈里的朋友倒多了起来，得稿费了我会请大家来分享，某次吃饭时，有位兄长敬我酒，说：“我们这一群挣不着稿费的人，在吃稿费请的客。”
　　
　　那一刻我在想，如果不是被三次踢出来，我赔着笑脸混上十几年，可能也是挣不着稿费的人，但我却不一定吃着别人用稿费请的客，因为这座小县城，没谁再靠这个挣钱了。
　　
　　偶尔的一天，与几个朋友吃顿饭。那一天我已经疲劳极了，但和圈里几个精英东扯西拉时，依然“旁若无人”。那一天，一位算是新接触这个圈子的小女子，用怯怯的小眼神看着我们在胡吹海喝，她被忽略在一旁，还得做出端庄姿态来，保持着淑女加才女的形象……
　　
　　我看她这样矜持，心里感慨一波又一波，不知道她是否有志进军“文学圈”，否则又是一个轮回了。在这个圈子里，没人会把淑女当回事，也没有人会把才女当回事，更没有人把能喝酒会打牌的当回事，这个圈子，最终是要交给作品说话的。没有作品的才子才女们，无论怎么样的做派，都不过是个物件罢了。当然，大家嘴上仍然会说“写得不错”，但彼此心中那种等级分明，真有天壤之别！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轮回，该轮到我身边——簇拥女粉了，也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希望有这一天。只希望，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次相遇，我不会像前辈那样没出息，掉进某个眼波中挣扎不出来——他堕落那一年甚是张扬，恨不得拿大喇叭广而告之，从那以后却再没有什么像样的作品拿得出手，想想，可不正是我这个岁数吗？
　　
　　或者，我终归还是适合做一个不受羁绊的、旁若无人的业余写手吧。

幸福小草

你这边缘人都如此高大上，可见你那些先辈们有多厉害。
那个圈究竟有多好？用得着那样卑微着往里面挤吗？难不成文字就不能自娱自乐，非得低到尘埃里去入圈子。

草舍煮字

女生主动伸手你握不握，和情商没关系。这是普通社交礼节，只和别人对你的印象有关。如果你不在意别人对你的印象，于你的损失只是不要希望身边簇拥女粉了。
小草说的对，你作为稿费一族，那个自费圈子没那么重要。

淡淡不如风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4-22 21:23
女生主动伸手你握不握，和情商没关系。这是普通社交礼节，只和别人对你的印象有关。如果你不在意别人对你的 ...

人活着得有支点，最近实在太忙，也许下周我要写这一篇。
打破脑袋混圈，也许就是为了找支点。

淡淡不如风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1-4-22 13:48
你这边缘人都如此高大上，可见你那些先辈们有多厉害。
那个圈究竟有多好？用得着那样卑微着往里面挤吗？ ...

写出成绩的一般都有女弟子围着，没人搭理我，我能不着急往里挤？我不着急把本事传给弟子？
我们这的一位二流中年诗人，收了两个三十来岁的女弟子，还办酒席，行跪拜礼。我更着急把对文学的理解传下去呀！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草舍煮字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21-4-23 16:11
人活着得有支点，最近实在太忙，也许下周我要写这一篇。
打破脑袋混圈，也许就是为了找支点。

我看你是要在圈里找素材

淡淡不如风

宇の航 发表于 2021-4-23 16:58
我是不喜欢社交，也不喜欢喝酒的人，网络上可以聊天，因为不是现实里，现实里我是比较沉默寡言。基本也没有 ...

社交是很累的，但有三五知已无话不说，把酒言欢，还是很快乐的。

淡淡不如风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4-23 16:57
我看你是要在圈里找素材

圈里素材找了不少，真正卖出去的只有一篇，剩下的都不好卖，毕竟文化圈是神圣的，展现得太真实，反而不好。

村姑丽雅

安安静静做一个写文字的有风骨之人！文字本是孤独的事业，热闹了，那应该归于演艺事业。透过文字也常常会看见一个人的精神和灵魂。这个社会太缺少这样的人！十分欣赏！支持点赞！向您学习！眼下我的长篇受阻，方便时多向老师请教！祝福吉祥！

月牙

就像问天不写雀兄文章起不了头一样，淡淡不写女弟子开不了篇

完成了签约出版的长篇小说，严重祝贺 哈~

淡淡不如风

月牙 发表于 2021-4-24 19:47
就像问天不写雀兄文章起不了头一样，淡淡不写女弟子开不了篇

完成了签约出版的长篇小说，严重祝贺 哈~

说真的，没好好写，又成不了名作家，又挣不了多少钱。
九天，十六万字，交稿。
然后呢，拿稿费喝酒，能喝好久好久。

淡淡不如风

村姑丽雅 发表于 2021-4-24 10:28
安安静静做一个写文字的有风骨之人！文字本是孤独的事业，热闹了，那应该归于演艺事业。透过文字也常常会看 ...

长篇尽量不要写二十万字以上。以中国现有作家的能力，驾驭二十万字以上的不会有几个人，更多的是能写出来，但拖沓无比。

卡住的时候，不要硬写，否则会痛苦万分，而且文字也是扭曲的。

静静，放放，有灵感再续。厚积薄发，再动笔时，也许就是个超越。

村姑丽雅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21-4-25 21:07
长篇尽量不要写二十万字以上。以中国现有作家的能力，驾驭二十万字以上的不会有几个人，更多的是能写出来 ...

所言极有道理！谢谢！我的是家族亲情方面的，主要写母亲作为旧时代过来的基层妇女的命运和主要经历，从她的上一代两代闯关东开始，后来三年童养媳生活，再到六年有名无实的婚姻，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及解放后各历史阶段中的境遇。直到三年前母亲去世，经历八九十年，差不多一部中国近现代史在个人身上的真实体验。六十五万字，写了二三十年，觉得经得起时间考验，在一个网站是年度十佳精华长篇之一，网站不大，点击量已突破24万，反响还不错。满怀信心去参加大网站现实主义题材征文，改了无数次，随改随发。一年过去了，却又屏蔽了五分之一！！！正困惑呢！

香薰古琴

我比较赞同淡淡的话，有的人名义上搞文学，其实浮躁的很，高调的很。要真拿出什么作品是拿不出来，到处指手画脚，指鹿为马的。要么妥协，包成这样的人。要么边缘，不边缘不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