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阳光笑靥 于 2021-4-26 22:34 编辑
弟弟家曾经养过两只小狗,一只叫缠缠,一只叫绵绵。那还是我给它们起的名字。
已经有二十来年的时间了吧。那时我们农村的家还是枝繁叶茂的。父亲已经过世,但母亲好像还健在。还有三姐、小妹、弟弟家,呈不规则的大三角形居住在一个村里,且来往密切。他们每家都有两个男孩,聚在一起本就热闹,何况还有弟媳娘家人常来常往,尤其都喜欢春节去乡下过。这样,每年回家过年,对我们就具有着强大的诱惑。
男人们可以聚在一起打打小麻将,懒名在外笨名远播的我,尽可以双手不沾阳春水地蹭吃蹭喝。孩子们聚在一起也像亲兄弟一样玩耍打闹,开心的不得了。尤其是我儿子和比他只大九个月的小表哥,更是好得形影不离。也不知道小侄子立喆对他的小表弟怎么那样好,连大小便都全程陪同,从三四岁时就开始,这应该就是人们所常说的骨血关系吧。
记不得是那一年的年前还是年后。有一天大侄子立博突然从外面抱回来两只小狗,白绒绒的像两个小毛球,刚出生不久的样子,煞是招人稀罕。农村养狗不像城里人养宠物那样娇贵,小狗捧回来就直接被放到了屋地上,顶多给个纸盒子,铺上个小垫子。两只小狗刚刚离开狗妈妈,对新的环境新的主人还不熟悉,双眼骨碌碌地望着周围的一切,露出胆怯的目光,不敢多迈出半步。就每天窝在炕沿底下,相互依偎取暖,悄悄地玩耍,默默地嬉戏。时刻相拥,一秒钟也不分开。
于是我说:这两只小狗这么亲昵,寸步不离,情意缠绵,干脆就管它们叫缠缠、绵绵吧。也许是碍于我的面子吧,大家不管心里是怎样想的,同意不同意,喜欢不喜欢,都没有表现出来。在家里我的这点权威还是有的吗。这样缠缠绵绵就成了这双小狗的正式名字,大一点的叫缠缠,小的叫绵绵。但我相信大多的人,更包括我在内,是分不出哪个是缠缠,哪个是绵绵的,甚至连它们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因为它们长得实在是太相像了,无论是毛色还是长相,基本上都无法区分,或许只有抱它们回来的大侄子才分得出来吧,到底他是它们的亲主人。
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又令我经常懊悔当初给它们起了这么文艺的名字,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别人家一样,也随便让它们叫什么欢欢、毛毛、豆豆、旺旺等好养活的名字呢?那样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不幸了。
缠缠、绵绵在主人的精心照料下日渐成长,几个月的工夫,就长大“成狗”了。每天随着家人进进出出的,非常讨人喜爱。两个小家伙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双双对对的,一刻也不分离。
只是后来有一天,意外发生了。缠缠在跟随主人去公路时,一个不留意间,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给撞飞了,当场惨死在主人和绵绵的眼前。从此绵绵落单了,形影相吊,孤独悲伤,性格也变得沉默了。
也许是当时那一幕太清晰地留在了绵绵的记忆中,挥之不去。自那以后,绵绵很少在自己家呆着了,而是每天天一放亮,就跑到隔着一座房子的三姐家里,大概是因为它觉得那里距离公路近一些吧。三姐家窗前有一堆废砖头,有窗口那么高。绵绵每天就呆在那上面,或站或坐或卧,但是脑袋总是朝向公路的方向,眼睛也呆呆地望向那里。如果不是三姐每天午间端给它点儿饭菜,它即使是饿了,也不会跑回自己家中。
日子就这样地一天天一月月地过去了。人们也习惯了绵绵的怪异举动,也不太去理会它。失去了缠缠对于人类来说,毕竟不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渐渐地缠缠也就被人们埋在了记忆当中,慢慢淡去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在后来的一天,绵绵突然跑到了公路上,在缠缠被撞死的地方,向一辆疾驰的汽车飞去,当场就失去了呼吸,令人唏嘘不已。
我是后来从三姐口中知道这一切的,心里感到非常地难过,也非常地震撼。原来绵绵每天守望在那里,望着公路的方向,望着与缠缠离别的地方,或许是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在等待盼望着缠缠的归来。可是它从黑夜盼到了天明,从梦中盼到了清醒,从月圆盼到了月缺,从春绿盼到了秋黄。在实在等不回来缠缠,日益失望的情况下,它就选择了在缠缠离开的地方,以缠缠离开的方式,去和亲爱的缠缠汇合。就像梁山伯在巨雷劈开祝英台的坟墓时,纵身跃进了坟墓一样,绵绵也踏进了缠缠的坟墓。虽然它们没有化成彩蝶成双成对地飞出来,但上天也许会保佑它们能再见到彼此,生生世世也不分离。
我不禁想到了忠犬八公,想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想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暂且不管缠缠、绵绵的出身性别和关系,这壮烈的举动,和流传在人间的这些故事是多么的相似。绵绵对缠缠的爱又是多么的深厚。每一个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会被深深地感染,深深地打动。虽然我们不倡导这样的行为,但它却在一定程度上,能令人们更加珍惜彼此的身边人,祈祷上天能让他们一起携手共赴黄昏。
二、母爱的样子
旺旺原本是妹妹家的狗狗。可妹妹举家进城上楼了,实在不方便带着它,就把它牵到了前院弟弟家。农村的狗,养得不那么精致,也就一碗饭菜而已,弟弟夫妇也没有异议。
旺旺被栓到了一进大门的柴垛旁,从此一直到死,也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旺旺的狗舍出奇的简陋,光溜溜的连一个柴草棍都没有。这是在冬冷夏热的大东北啊,旺旺是怎样熬过严寒酷暑的啊。问弟媳:怎么没有给旺旺铺个垫子什么的,最起码有点儿草也行啊。弟媳说怎么没给?都好几个垫子了,都被它撕得稀碎,草也扑腾得哪里都是,拿它实在没办法啊,也只有由着它去了。
养在乡下的狗应该是很自由的,可是在没有闲人遛它的人家就不是这样了。旺旺一年四季的活动空间,就是绑它的那条铁链,向四周延伸的范围。生人来了它就吠几声,大多时间都是自己玩耍或睡觉。旺旺很通人性,家里的亲戚即使没见过,来了它也不咬,好像能嗅出亲情的味道,能触摸到骨血的温度。有时回家看到它,我也会和它打个招呼,有顺手的食品扔给它一点,它就会欢快地朝我摇着尾巴。
旺旺的食品很简单,一碗饭菜。没有剩菜就给拌点儿剩菜汤。要是家里来人去客时,啃剩的骨头就是它少有的饕餮大餐了。但它活得也很满足,很安然。从不挑食厌食。不像小叔子曾经养过的一条狼狗,没有可口的食物就宁肯饿着个瘪肚子,也绝不吃一口粗粮饭菜。旺旺和父老乡亲们是一样的品性。
有一年,不知是谁家的狗跑进了弟弟家的院子,致使旺旺怀孕了。怀了孕的旺旺生活依旧,饮食也没有改变。如是情况下的旺旺依然是瘦瘦的,一点也没有珠圆玉润臃肿的样子。等到足月产仔后,旺旺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吃的是草(饭菜),挤的是奶。因为弟弟家有两个男孩,上学娶妻欠了很多外债,实在没有能力给它增加营养,自己吃得就很简朴。旺旺被几个狗仔吸吮得没了狗样,形销骨立的,浑身没有一丝的肉,就剩下了皮包着骨头。并且旺旺的皮也没有别的狗厚,毛也没剩几根。我回家时看到它的那个惨样真的是心疼得慌,那就是一具活着的狗木乃伊啊,真的是令人不忍卒目。活那么久,我就从来没有见过比旺旺还可怜的母狗。
可旺旺自己不在乎,它就躺着或卧在那里,任凭那些狗孩子们肆意吸吮,即使没有奶水可吸,乳头都被吮破流血了,狗孩子们也不放过它。最后估计连骨髓都吸空了。看到旺旺的样子,我不禁联想到了火灾中,用羽翼护着鸡雏被烧死的母鸡,地震中护着孩子而自己被砸死的母亲。原来人类和动物、禽类的母爱都是一样的啊,伟大而深厚,还有无私,忘我。有时候禽类、动物的爱反而更令人感动,更值得人类尊重和敬仰。
旺旺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同样身为宠物狗,它却无法得到像城里那些狗们所得到的待遇。没有精致的狗粮,没有火腿肠鸡腿,没有漂亮的狗衣服,但它从未自动放弃过狗生,而是选择坚强地活着,直到自然大限到来的那一天。
旺旺虽然离开已经几年了,但每当看到小区或视频里,那些被当作心肝儿养着的宠物狗们,我就会想到旺旺那可怜的狗生,还有我很多父老乡亲们同样窘迫的生活。记得它的人一定有,但觉得它可怜的人一定不多,而感动于它超强而伟大的母爱的人,一定更没有几个,因为我们上一辈的人,也是这样生活的。我们的母亲们,同样是用贫瘠的奶水喂养着我们长大 ,令我们永远也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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