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 神 1.神树 曾经读过一个故事,不记得出处了,大概讲的是有一个人偶然坐在路边的一棵柳树下吃杏,吃完随后就把杏核丢在树洞里。几年后,他再经过时,发现有许多人在这棵树下跪拜。前去探问,人们告诉他:这是一棵神树,在柳树上居然长出杏树来。其人大笑,上前解释,人们这才散去。 类似的故事国外也有。美国某地,一棵树上长了一个巨大的树瘤,而且越长越大。当初也没人当作一回事,可是某一天,突然有人发现,这个树瘤恰似图画中的圣母玛利亚,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人们都知道圣母玛利亚显灵了,一时间各路信徒疯拥而至,这棵树的主人着实发了一笔小财。 过去的乡村,似乎每个地方都有那么一两棵神树,这些树历经风雨,基本都是爷爷甚至太爷爷辈的。它们由于年龄大、树干粗、树冠阔,叫人凭生敬畏,看着就有几分灵气。所以人们但凡遇到些难处,便会向神树求告。或是求药,或是求子,或是求平安……大抵如此。每每在大树的树条上,都会系着一些人们祈求时所系的红布条,树下也可能有人们上供时留下的馒头和酒瓶之类东西…… 不过近年来这样的神树是越来越少见了。原因不外乎是老的神树因年老气衰而亡于天灾,或是因占地不正影响了人们修路铺桥而丧于人祸,而新的神树短时间内又很难形成,所以神树在乡村是渐渐消亡了。神树,是否能保佑乡民尚不可知,但它们是的的确确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2.神迹 不止一次读到这样的帖子:关于拍摄八六版电视剧《西游记》时发生的神迹。例如,本来天气不太好,影响了拍摄,可是扮演观音的演员一出现,天立马就晴了。甚至在峨眉山拍摄时,天上阴雨连绵,她一出现,很快就拨云见日。类似的情况一而再、再而三出现,不但大家都觉得神奇,甚至连观音的扮演者左大玢也深感震惊,终于信了佛。 此外,还有电视剧《济公》,在拍摄时也发生了神迹。比如拍济公要捉蝴蝶,就恰好有一只蝴蝶落在了他的扇子上。济公要和人斗法,需要狂风,可是剧组的鼓风机功率不足,恰好这时就忽然刮起大风来。由于连天阴雨,影响了拍摄进度,济公希望天别再下雨,结果雨就停了。后来,这位济公的扮演者游本昌也信了佛。 不过就是个电视剧而已嘛!而且都是由古典名著改编的电视剧!那么长的拍摄时间里,发生几件偶然,本不算什么,也不足为怪,怎么在某些人眼里,就成了“神迹”?《西游记》里那么多菩萨,怎么偏偏就观音有“神迹”?怎么连最牛的大佬如来都没有“神迹”?怎么连最可怕的阎王怎么也没有“鬼迹”?至于济公,不过是历史人物加传说敷衍成话本小说里的一个角色,真实历史上都没有什么神奇的故事,怎么拍个电视剧就有了“神迹”? 3.神像 时近高考,微信朋友圈里便出现了大量转发“考神”的图片。仔细观之,原来这“考神”是佛教“四大菩萨”中的文殊菩萨。关于文殊,大多数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稍有了解的,不过就是《西游记》里那个爱骑狮子,还管不住自己的狮子,动不动就下界为妖的主儿(原著中文殊的狮子有两次下届为妖,是整部书中独一无二的)。 历史上并无文殊其人,可是在大乘佛教中他却是一个地位极高的角色,在汉传佛教中则是以“智慧”而闻名。按说,“智慧”二字和考试并没有多大关系,人类的历史上,真正的智慧者没有几个是考试的高手。而且,中国的高考,要拜也得拜中国的神仙,印度的文殊管得着东亚这片儿吗? 中国的神仙中,能与考试沾得上边境大概有两个,一个是文曲星或文昌星,都是天上的星宿。另一个是孔子,是两千年来所有读书人的“至圣先师”。可惜国人连信神都信得那么崇洋媚外,在一般香火兴旺处,很难找到文曲星或文昌星的神像,甚至连个牌位也没有。至于孔子像,某些大学校园里是有的,每逢考试前,也会有学子去奉献,只是在高考学生的家长那里,孔子被彻底忽视了。 把文殊当成“考神”本就不伦不类。更有甚者,另有一些无名无姓的“考神”在民间泛滥。这其中,有“考神像”,还有“考神符”,神像可以用来礼拜上供,符咒则可以用来佩戴焚烧,其功用大抵不过是“考神保佑”或“考神附体”之类。 不只有考神,民间还有“司机神”,其神像就是穿着一身艳俗颜色的古装王者,双手扶着一个方向盘。汽车的出现不过百余年的历史,怎么就凭空出来个“司机神”?实在叫人哭笑不得。中国的神仙,向来都有来源,有名姓。如天上星宿,如民间传说,如真人得祀。天上星宿,如文曲星、武曲星;民间传说,如西王母、月下老人;真人得祀,如财帛星君,如钟馗。绝无一人无来处。可是就这么弄出来个“司机神”,得蠢到什么程度才会去供奉香火? 4.神灭 俗话说:妖由人兴,神是人造。便如关羽,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先从刘备,后降曹操,再归刘备,最后因吕蒙奇袭,被俘身死。却因历朝推崇,在佛道两家都有着特殊的地位。佛家将其称为“伽兰菩萨”,与韦陀一样,成为观音院的护法。而道家,因皇家历次加封,由“关公”,而“关大王”,直至“关圣帝君”,终于升至“副玉帝”的地位。而广受东南沿海渔民崇拜的妈祖,不过只是一个意外溺亡的女子罢了。其由最初被人祭祀,到被视为神祇,也经历了一个缓慢的过程。到如今,类似之神的祭祀大多已经成为一种民俗活动,早已赶超了信仰本身的意义。至于在民间被广泛信仰的“黄大仙”“狐仙”等,由于时代的进步,其式微之势已不可挡,即使短时间内不会消亡,大抵也只能作为一种民俗文化遗存而存在,民间的“大仙庙”已经相当罕见,有便残存者,也从此再无“神”可显,也无香火可享了。 可是民间的造神运动却从未停止。关于考试的有各种“考神”,关于财运的有各路“财神”,关于医药的则有“药神”或“药王菩萨”,关于生子的则有“送子娘娘娘”、“送子观音”……一个凭空捏造的“司机神”都能得到供奉,可见类似之“神”仍有大市场。如果说,高考期间家长穿旗袍寓意“旗开得胜”,考生穿灰色黄色衣服寓意“走向辉煌”都只是一种美好的祝愿,算不得迷信。但网上网下大量造神的言论和行为却仍然要引起我们的注意。流传较广的,诸如某某领袖出生乃至死亡时的“奇迹”,诸如乐山大佛“流泪”的“警示”,诸如某山某庙中某神的“显灵”,诸如念某经持某咒的“感应”……无不是各种迷信思想的死灰复燃。 毛主席说:“思想和文化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同样地,科学不去占领,迷信就会去占领;人文不去占领,“神鬼”就会去占领。我们看到,西方民众的一系列反智行为,已经给社会发展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而我们的种种造神运动还只是初露端倪,所以,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在其尚未形成气候,尚未造成巨大社会影响前,将形形色色的“伪神”消灭于萌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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