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冰峰雪鹰 于 2021-6-24 21:00 编辑
或许注定了作家在创作中,要燃烧自己的情感之火。古今中外,带着深情写作的作家大有人在。写着写着,泪流如注,濡湿纸面。可以说,流泪的作家应该是优秀作家。话说三国时代吧,诸葛亮在《出师表》中写下“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时,满腔的忠诚尽付出师一表,让如今的读者读来不禁动容,说诸葛先生是个文章高手不为过。明代戏曲家汤显祖,更是了得。创作《牡丹亭》人物时,倒卧在稻草堆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牡丹亭》是可以划为绝世之作的。《石头记》是《红楼梦》的别名,脂砚斋的甲戌本,第一回中作者怅然写下“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这部让作者泪流不止让读者也潸然泪下的书,奠定了古代小说创作的高峰。好比那句俗语说的,“好作品先要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这句话并没多少深刻曲折的隐含意思,却为许多文艺创作者认同并自觉发挥在写作中。 靠着魔幻手法拿到诺奖的马尔克斯,某天在下午两点钟写完一段话后,来到自己的卧室,妻子正在旁边午睡,他便扒在妻子身边涕泪四流。当天下午,他来到邻居玛利亚·路易莎家中,邻居夫妇看到他落魄的神情时,问他发生了什么,马尔克斯说道:“我刚才杀死了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自己亲手“杀害了”心中的偶像。 创作《穆斯林的葬礼》的霍达,也是饮泪写作。她将作品视为自己孕育、分娩的孩子,书中人物的音容笑貌、痛哭饮泣都历历在目,甚至常常出现在自己的梦中。谈到她的创作经历也忍不住说,“我和主人公一起生活。每天从早到晚,又夜以继日。我为他们的欢乐而欢乐,为他们的痛苦而痛苦。我的稿纸常常被眼泪打湿,有时甚至不得不停下来痛哭一场。”作家自觉走入营造的艺术环境中,与内中人物休戚与共。 1993年,余华的《活着》首次出版。12年后,《兄弟》一书出版,泪水贯穿这12年间的两部著作。在《兄弟》出版时,有记者采访余华,提及他在写作《活着》的时候,是哭着写完的,写作过程中是否很容易将情感带入作品。余华表示:“要是一个作家在写他的作品时不哭的话,读者就更不会哭了。我印象很深的是,在《兄弟》定稿和最后一次看样子的时候,我都哭了。”这绝非是作家自我多情吧? 在《谋杀似水年华》一书中,悬疑作家蔡骏,依然延续自己擅长的悬疑风格,讲述一桩十五年前的连环凶杀案。除去主线的凶案故事,蔡骏也描写了一些情感片段。其中有一处是女主人公田小麦和自己少年时代的爱人秋收共同搭乘摩天轮的桥段。蔡骏后来回忆道:两个人升到最高点,俯瞰整座城市的时候,我突然忍不住哭了。 无独有偶,清代作家蒲松龄,完全可以被称为划时代的短篇小说作家,或短篇小说巨匠。和大多数优秀作家一样,蒲公为了小说中的人物命运,谈到《张诚》一篇时,自己也说;“余听此事至终,涕凡数堕:十余岁童子,斧薪助兄,慨然曰:‘王览固再见乎’!于是一堕。至虎衔诚去,不禁狂呼曰:‘天道愤愤如此!’于是一堕。及兄弟猝遇,则喜而亦堕;转增一兄,又益一悲,则为别驾堕。一门团圆,惊出不意。喜出不意,无从之涕,则为翁堕也。不知后世,亦有善如某者乎?”不知道后世还有没有像我这样好流泪的?数百年后的读者我,读此语也,只能沉默无语,长叹息矣。 《聊斋志异》最经典的解读者是马瑞芳教授,精湛深透,用语淳朴,最是贴近作者的吧。笔者未曾拜读她的专门著述,不知道教授对《张诚》此篇作品如何评价。由于此文原文篇幅较长,笔者未曾抄录在此,一边简介一下,一边说道一下吧。 故事是说山东张某人,后老婆虐待他前妻的儿子张讷,后老婆的儿子张诚,却待张讷如一胞骨肉。自己的娘虐待长兄,劝说不成,便出面帮张讷打柴。这张诚的举止,放在现代来看,思想高境界,绝对正能量。他不是仗着母亲得宠,便歧视冷漠异母长兄,为虎作伥。反而处处维护,处处呵护,困难之时助长兄一臂之力。蒲公写到这个情节时,为张诚的襟怀第一次落泪。不要说古代,就是当代,这样大义的人绝少。 谁料好人难有好报,总要遭个不少磨难。张诚在山上打柴时被老虎叼走了,张讷挥斧劈虎不成,只得饮辱自杀。蒲公写到这一段落,为天道难酬又是一阵悲啼。要知道,张诚是自己塑造的正面人物,是故事核心的代表人物,现在莫名遭遇不测,作者借自我评说而说,天道何在?其余部分勾起蒲公掬泪一捧的缘由,笔者就不饶舌了,读者可以看得更清楚。这些掏心写作的经历,无论古今,对作家来说,概莫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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